《理想小姐GL》我不想码代码

4、4

　　简月想应该是护士把她的事情告诉这位父亲，但是她并不认为自己的故事能改变这个心灰的女孩，或者能为她带来什么，“您是她的爸爸吧？其实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跟她聊聊天，你们还是应该带着她找专业的心理医生。”

　　师爸红着眼睛，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已经找了，这周就会带着她去看，我们不是本地人，她在这里这么久也没有什么朋友，希望你们可以和她成为朋友，你们年轻一些，和她会更有话题，或许...她就不会这么封闭自己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下巴杂乱的胡茬，身上的西装衬衫虽扣得一丝不苟但却不再平整，两鬓零星的白发冒头，浓厚的黑眼圈，疲倦的神情，已经猜不出他的真实年纪。

　　简月的心好似被尖锐的戳子狠狠刺了一下，张口艰难的从嘴里发出一个“好”字。

　　她敲了敲病房门，得到允许后走进了病房，房间里有三张病床。

　　靠门的那张床上，一个约莫5岁的小女孩正在妈妈的怀里闭着眼，妈妈轻轻拍着小女孩的后背，轻声哄着：“宝贝，宝贝，痛痛飞走，痛痛飞走，快快睡，快快睡。”因为疼痛，小女孩紧蹙着眉头，睡得并不安稳，不时“嗯哼”两声，两只小手紧紧地撺着妈妈胸口的衣服。

　　中间的病床，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在艰难地用自己的左手吃果冻，他的奶奶用手固定果冻盒子，方便只有一只手的小男孩从盒子里挖取，果冻滑溜溜，他左手并不熟练。果冻好不容易挖到勺子上，他小心翼翼移动手里的勺子，但快要到嘴边，颤着的果冻从勺子里滑落，男孩子鼓起两颊。奶奶提醒他，每次少挖一点，男孩不服气，依旧挖起一大勺，果冻又一次掉落，男孩不再气鼓鼓，而是满腹委屈，眼眶红红的。但还是将勺子伸到果冻盒子里，又是一大勺，又是再一次掉落，男孩把勺子握到手里，反手抹了一把眼睛，然后在盒子里挖了一点点果冻，终于顺利将果冻送到嘴里，他的脸上突然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纯真无邪，微微眯着眼睛，一脸满足，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吃果冻了。

　　简月将目光放到最里面那张靠窗的病床，她一进来，师妈就已经站起来，给她搬来了椅子，应该是知道自己会来，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姑娘来坐。”

　　病床上的人并没有正眼看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简月走过去，跟师妈点头致意，在师槿榆面前的椅子坐下，她这才收回飘渺的视线，和简月打了一个照面。

　　师妈因为担心并没有离开病房，搬了椅子坐到了病床床尾。

　　“在想什么？”简月开口寒暄道。

　　“在想那个不让我自杀的人。”师槿榆直言不讳。

　　简月语气带上歉意，“她下午的那句话，并不是你想的那种意思，相反她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

　　师槿榆没有看她，没有表示认同也没有表示不认同。

　　简月低头沉默了一会，沉了沉心，然后开口道：“她之所以这么不喜欢做傻事的人，是因为我，我做过傻事，吓到她了，从那件事之后，她就是这样冷言冷语的，可是我知道她是在担心我。”

　　师槿榆看了一眼简月，只有一秒便移开，但是简月依旧捕捉到她情绪的波动，刚刚那个眼神是从她进门开始，这个女孩第一次表露出的想要交流的信号。

　　简月微微翘起唇角，“想要知道我的故事吗？”

　　师槿榆转头看着她，没有说话。简月自然是获取到了她传递出来的信号。

　　“我今年32岁了，乳腺癌。或许你觉得这个病并不是很恐怖，毕竟它也是治愈率比较高的癌症了。”

　　简月顿了顿，眼神变得游离，好似在回忆着些什么。

　　“这个病已经折磨我三年了，让我失去了健康的身体、工作、男友、家庭，总之那时我觉得我有的都被这个疾病夺走了。

　　29岁的时候，确诊了，县城的医院做不了手术，建议我去市里的医院，化疗、手术、放疗每次到市里都要花上两三天。又正遇上公司年底清算账目的时候，公司很忙但我不得已需要请假。

　　一个月后，领导开始婉言劝我辞职，他们知道我这是个持久战，公司不想养闲人，我不想辞职，可是我没办法，主动提辞职了，还能拿到点补偿款。

　　然后我就在市里租了个房子，专心开始治疗，那段日子过得很苦，我一个人住在市里，前男友每周来一次，可生病的时候孤独会放大不安，我经常失眠，晚上一个人熬到天亮。可是也不能对他提更多的要求了，他也尽全力了。”

　　简月看了一眼师槿榆，继续道：“我和我前男友家里都不是富裕人家，农村出身，这一病将我们两个人从积蓄都花完了，他还从他父母那里拿了十万。因为生病，我情绪不稳定，他要上班，还要照顾我，还要面对他父母要他放弃我的要求，都很累，经常吵架，他一个原本温文尔雅的语文老师也开始爆粗口，一向注重仪表的他也变得胡子拉碴，疾病会把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又或者变成真正的自己？”

　　简月边笑边摇头，似乎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好在半年后，我终于得到了好消息，体内没有癌细胞了，我被治好了。得到消息那天，我和他相拥而泣，感慨终于走出来了，一切都好了。

　　之后我回到县城，重新找到工作，虽然不如之前的，他父母也不像之前那样抵触了，总之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可是老天啊，似乎觉得我的挫折还不够，一年后，在我开始和前男友谈婚论嫁的时候，查出来复发了，比之前更严重，已经转移到腋下淋巴组织里，噩梦卷土重来，来势更加汹涌。

　　沉默、争吵、崩溃、分手，他终是敌不过父母的要求。我失去了所有的支撑，独自一人又去市里治疗，医生说情况不是很好，建议去省城大医院，我又辗转去了省城，又是一套检查，浸润性导管乳腺癌伴有淋巴转移，医生给我做了一套治疗计划。可是我在做了两个疗程的化疗之后，就已经走投无路了，我没有钱了，而且我也累了。”

　　“然后你自杀了。”一直沉默的师槿榆发声，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简月点点头，“不是突发奇想，可以说是蓄谋已久，我把医生因为我失眠开得安眠药攒起来，一直到我觉得可以致死量。那天我带上了假发，化了妆，觉得自己难得的漂亮，拍了一张照片。却不知道该分享给谁，很孤独吧，最后我发了一条朋友圈，还臭美了一番。

　　然后，我给多年没联系的父母打了电话，虽然也就说了不到一分钟；给前男友打了电话，但是他没接；最后打给了我觉得这辈子我唯一亏欠的人，林木，就是救你的那个。

　　我要她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祝她早日实现理想。就跟之前逢年过节的寒暄一样，可是她似乎从这些平常的话语里发觉了我的不对劲，她不准我挂电话，要我给她说说我过得怎么样，问我什么时候结婚，她说来参加婚礼，甚至还问我准备生几个小孩，小孩的名字取好了吗？后来从我这里实在问不出来什么，就开始一件一件说她的事，跟倒豆子一样，把她前几天吃的什么品种水果，蔬菜，花了多少钱都说了。”

　　简月笑出了声，问道：“她很可爱，是不是？”

　　“她就这样劝住了你？”师槿榆不咸不淡道。

　　简月摇头，继续道：“那个时候我已经封闭自己了，即使知道她是在劝导我，也只是过耳不过心。我一直听着，她问一句我答一句，我们聊了三个小时，她那边戛然而止，通话结束，我想应该是手机没电了吧。

　　挂了电话，我看到前男友回了电话过来，但我却不再想跟他道别了，我给房主发了短信要他明天下午来收租，关掉手机，把租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然后去洗了澡，给房主写了一封道歉信，留下了自己仅剩的一万块钱，请他帮忙送我去殡仪馆，现在看来自己的请求任性又无理。”

　　简月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我就服药自杀了，房间里的景象从清晰到模糊再到一片黑暗，我就这样不省人事。”说罢，简月看着病床上的女孩。

　　“她...还是救了你？”

　　简月喝了一口水，“嗯，当我意识到自己没有死掉之后，我发现自己正在医院的病床上，她趴在我床边睡着了，我醒来的动作吵醒了她，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瞪着我。

　　接下来的几天，她基本都一步不离地看着我，但不和我说话，也不问我病情，只跟医生护士交流。有一天，医生来要我们转到肿瘤内科，她才跟我说了第一句话，问我男朋友去哪了。我如实回答了，她没有说什么，要隔壁床的家属看着我一下，然后就去了医生办公室，我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下午就跟着她出院了，回租房的路上，她买了很多礼品，我以为是给我的‘见面礼’，我当时就想啊，又要一个人了。

　　租房的门明显被踹开了，她没有进去，直接带着我去了房主家，把礼品给了他，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我站在门边一言不发，看着她，然后不自觉地哭了，那是我复发后第一次哭，在人家门口哭得稀里哗啦的，立马被她拖回了租房里，她瞪着我，要我不要丢人现眼。”

　　师槿榆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快到没有人捕捉到。

　　“她告诉我，房主已经不会继续把房子租给我了，她来陪我把东西收拾一下，晚上去住酒店，第二天跟着她回北京。

　　我当时就愣住了，问她为什么要去北京，她没有回答我，直接开始收拾我的东西，我看着她忙上忙下，挑挑拣拣，半个小时之后收拾好就拉着我出门去了酒店。

　　吃晚饭的时候，她告诉我北京医院更好更利于治疗算是回答了我下午的问题，但其实我就诊的博雅医院已经是国内的数一数二的了，她只是放心不下我一个人。她其实...”

　　“你们不在一个城市，她怎么救了你？”博雅医院所在的城市离北京将近800多公里，她是有预知能力，能这么及时赶来？这人怎么总能及时出现在自杀的人身边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