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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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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一腔怒火的林一,看着中年女人倦怠的面容、微肿的眼睛,不停的弯腰道谢,将指责的话语都咽了下去,只是提醒道:“你家孩子情绪有些问题,不要让她独处,最好找个心理医生。”
师妈连连点头称好,如果知道自家女儿的情绪不稳定,她是绝不会离开半步的。只是没想到这半年看起来已经接受病情的女儿毫无征兆的做了这样的事。
这半年,虽然情绪不高,但女儿都是平静地接受治疗,平静地生活,没有任何抵触情绪,每天都会主动跟自己汇报身体状况、恢复进程,还会安慰自己,不让自己担心,贴心又懂事。
今天这件事才让师母明白,女儿在平静伪装下隐藏的是已经完全崩溃的情绪,如果不是凑巧有人在,事情结果很有可能让自己追悔莫及。
林木拒绝了中年女人的金钱补偿,直接离开。
推开1506病房门,立刻与病床上的人目光交汇,很明显,她在等林木。
林木放下手里的药盒,“这么晚了,还不吃饭?”
简月拉过林木的手,语气焦急,“怎么回事?不是去抽烟吗?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皮外伤,小事,我去热饭。”林木将手抽回,拿出餐盒,抬脚准备离开病房。
简月抓住她的裤脚,“遇到麻烦了吗?”
“待会说,先吃饭。”不待简月回答,便走出病房,去了医院食堂,利用微波炉将已经餐盒里的饭菜热了热。
林木摆出小餐桌,将餐盒和筷子递到简月面前,自己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好似全然忘记几分钟前答应的事情。
简月没有拿起筷子,直勾勾地盯着林木,几分钟后,林木停下吃东西,抬眼回视,“在天台抽烟,救了一个要自杀的小姑娘。”说罢,继续低头进食。
简月听闻直接低下了头,拿起筷子,两人无言地吃饭。
林木正准备收拾餐盒,被简月阻止:“医生没说伤口不能沾水吗?我来吧。”
她深深看了一眼简月,确认她的状态不错,便由着她了。
简月从卫生间出来时,林木已经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受伤了还要出场吗?手这样还可以弹吉他?”
“手指没受伤,问题应该不大,出场都是定好了的,不去要付违约金。”林木将吉他背上肩,“我走了,晚上有什么情况记得先叫医生。”
简月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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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2病房里,已经处理好伤口的师槿榆躺在床上,桌上的饭菜已经放凉,床边的师妈悄悄地抹着眼泪,劝床上的人先吃点东西,师槿榆一言不发,看着天花板。
此刻,她也感受到了一丝轻松,至少她不需要再伪装了,她不需要咽下对她来说无滋无味的饭菜,不需要笑着应付妈妈的担忧,反正事情已经败露,她已经坏掉了,从身体到心理。
师妈也无可奈何,不敢去进一步劝导,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起,安慰的话语每一天都会说,无非就是“失去了一条腿也没关系,能做的事情还是很多。”、“不要气馁,爸爸妈妈爱你。”、“无论多难,爸妈都会陪你走过去的。”...显然,如今看来这些话语没有什么作用。
师妈默默将饭菜收起来,坐在床边陪着女儿,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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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坐公交来到橙光酒吧,先去了休息室调音,手指拨琴弦发力还是会导致手掌伤口疼痛。林木有些头疼,发力不够容易走音。
“林姐,手怎么回事啊,今晚上还能弹吗?”酒店乐队经纪人小哥问道。
林木收起吉他,叹了一口气,“勉勉强强吧。”
“要不今天不独唱了吧,和乐队合一场?”
林木思衬了一会,点头道:“好吧,我自己去跟吴哥商量。”
不独唱意味着吴哥跟他的乐队要多伴奏一个小时,橙光酒吧是她待了很久的场子,无论是经理还是乐队对她的包容性都比较高,因此她的拜托吴哥毫不犹疑地答应了。
8点开场,唱了6首歌,加上与台下的互动,一个半小时过去。没有休整,林木背上吉他从酒吧的后门离开,沿着街道走了二十多分钟直接到了另一家酒吧——悦己,这是一家女同酒吧,是三个月前朋友引荐过来的。
“木木来了,满头大汗的,先休息一下吧。”酒店老板娘递给林木一杯果汁。
林木喝了一口,“不是10点开场?”
“稍微迟一点没关系,这里的小妹妹都不会介意你晚点出场的。”老板娘向林木投来暧昧的眼神。“等等,你手怎么了?”
“摔了。”
“你这还能弹吗?”老板娘拉着林木的手左看看右看看。
林木知道这家酒吧规模不大,没有配乐队,只有签约的四个歌手来吉他弹唱,不弹吉他,效果会差很多。
林木摇摇头,“没关系,我先上台准备。”说罢,便径直上台。
10点准时开场,林木忍着疼痛唱了5首,台下还有不停点歌的人,但是林木知道自己的手指已经摁不住琴弦了,便致歉结束了演唱。
这家酒吧不是像橙光酒吧一样按时间给钱,而是按首付钱,唱多唱少全凭自己。
老板娘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在演唱之后送她一杯莫吉托,而是一杯西瓜汁。“那个,”她抬头示意了一下林木的手掌,”应该不能喝酒吧,早点恢复,如今你可是我这儿的招牌,今天唱这么点,妹妹们都不尽兴。”
“谢谢。”林木低头计算着时间,现在才11点,下个场子是2点开,今天给自己多放了不少时间的假,也意味着少赚了两百多。
“你这怎么回事啊,伤手可不好啊。”老板娘一脸坏笑。
“飞来横祸!”林木翻了个白眼。“手不重要,钱才重要。”
老板娘哈哈大笑起来,“我早就要你找个富婆包养了咯,吃好穿好,玩玩音乐,不是乐哉,不少人找我打听你呢?”
“别暴露我的性向,我不想惹麻烦。”林木掏出香烟,向老板娘示意,然后就去了吸烟室。
老板娘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笑,第一次遇到一个女同装直女为的是不想让别的女生勾搭她。这个人对前来搭讪的女生也是一副臭脸,久而久之,她现在在这个酒吧也可以安安静静在吧台喝杯酒。
过了一会,林木回来,拿出一颗薄荷糖放到嘴里,坐在吧台继续喝着西瓜汁。
“我说你也少抽点吧,唱歌的这么抽烟可不好。”老板娘擦着手里的杯子好心提醒道。
林木撇嘴笑了笑,“你不知道现在烟嗓很受欢迎吗?”
“呵呵,好好笑啊,你真幽默!”老板娘感到一阵无语。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期间林木板着脸拒绝了两个女生的搭讪。1点,林木从酒吧离开,去赶最后一个场子。
最后一个酒吧是个黑酒吧,里面鱼龙混杂,要求唱得也是费嗓子的嗨歌,林木其实是极不喜欢的,但没法拒绝两个小时就600的高薪,还有被点歌的小费。
1点半,林木提前到了暗点酒吧,里面音乐声振聋发聩,高亢的音乐声,五颜六色的彩灯,劣质的香水味,不知名的酒香,短裤、短裙,白花花的大腿,不安分的手,躁动的荷尔蒙,声色犬马。
林木去后台做准备,画上浓妆,带上朋克的饰品。
2点,和乐队带来一首又一首嗨歌,酒吧热浪一阵高过一阵,凌晨4点的北京酒吧,依旧躁动不安。
林木在后台卸着妆,经理把今日的工资结给她,微信收到800的转账,林木向经理道谢。
5点,林木在公交车等早班车,5点多,林木伴着晨光回到了租房,放下吉他,从衣柜里找出干净的衣服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洗脸刷牙,将脏衣篓里积攒的衣服放入洗衣机里,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点了一根烟,坐到懒人沙发上休息。
喝完咖啡,林木起身,先晾好衣服,然后去厨房打开冰箱,在不多的食材里挑了一些,做了一份早餐,两份午餐,两份晚餐,用食盒装好。
忙完已经将近8点,林木将食盒放进布袋里,走到门口背起吉他,跟着上班族一起挤上公交。
8点半推开病房的门,目光再次交汇,简月已经起床收拾好了,她在等她。
林木把早餐从食盒里拿出来,递给简月,“身体感觉怎么样?”
简月打开餐盒,冲她笑了笑,“一天比一天好。”
林木点点头,从病床下拖出折叠床,打开,严肃道:“我睡了,有什么事记得叫我,别像之前那样。”
这一句成了每日叮嘱,简月弱弱地“哦”了一声,然后道:“你手受伤了,这几天就不要做饭了,我们吃外卖吧。”
林木躺在折叠床上,自下而上瞥了她一眼,有气无力道:“我带了手套,不碍事。”
简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搭话,怕打扰到她,不一会就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她看到她手掌上的纱布渗出的血迹,红了眼眶,她眨巴眨巴眼睛,将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
不一会儿,查房医生来做了例行检查,告知她今天10点输液,提醒她下午出去走走锻炼锻炼。三人间的病房开始人来人往,折叠床上的人好似不受影响一般,继续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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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2病房里,师槿榆不吃不喝,不言语已经整整一个晚上,师妈整整一晚上没有合眼,等着师爸过来主持大局。
凌晨5点,连夜赶来的师爸坐在病床边,看着睡着的女儿,不断地轻轻叹气。
师槿榆家住广州,父亲是广州大学的历史系教授,母亲是曾经广东省舞团首席,在师槿榆没有生病之前是舞团的指导老师,因为生病四处求医,妈妈辞掉了工作,专心带着师槿榆治病。
走廊上,师爸打电话联系朋友,求推荐北京比较好的心理医生,然后立刻去医生工作室预约。
等师爸回到病房,师槿榆已经醒了,她丝毫没有看到父亲的惊讶,只是叫了一句“爸”,便又开始看着天花板发呆。
师爸把妈妈切好的苹果递给她,“乖崽,多少吃点东西。”
师槿榆正想摇头拒绝,但看着爸爸布满血丝的眼睛,她闭了闭眼,撑起自己,把苹果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
“崽,爸妈给你找了个心理医生,后天先去检查一下,好吗?”师爸轻声细语地询问。
师槿榆早就预想到会这样,尽管内心排斥,但爸爸期待的眼神下,她还是点了头。除了变得不爱说话、不爱吃东西,师槿榆依旧和之前一样,平静地接受父母的其他安排,医院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