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一直爱着你》细雨冷菊

52、52 谁是小三

　　我走到罗皓的病房，打开门一看，里面空荡荡的，没人在。我关上门，刚转身就看到罗皓的保姆提着大包小包的迎面走来。“云姨，罗皓呢？”我迎上去问。

　　“他没在病房里吗？”云姨看似小小地吃惊了一下，反问迟疑地问我。

　　“不在。”我退后两步帮她开了房门，让她拎着东西畅通无阻地走进病房里。

　　“这就奇怪了，罗先生告诉我等我回来后再推他去拍片检查的呀，怎么这会倒不见人了？”云姨把东西放在入门口的柜子上，回头对我说。

　　“他要去复查吗？”我问。

　　“是的，主任早上查房的时候说今天去拍片看看恢复得怎么样了。如果可以的话，就要把我们转回化疗科了。”云姨说。

　　“艾琪推他去检查了。”杨键刚好路过，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停下来说。

　　“艾琪？她不是在上班吗？”我疑惑地问。

　　“推病人去做检查，就不是上班可以做的事情吗？”杨键却意味深长地反问我。

　　“这些事情，难道不是护工做的吗？我以前也从未见过艾琪肯推哪个病人去做什么检查呀。再说了，她自己的工作忙得过来吗？”听杨键居然维护艾琪，我有些不悦地嘀咕着。

　　“吃醋了？”杨键居然大笑了起来，说。

　　“懒得理你！”我白了杨键一眼后便气鼓鼓地走开了。

　　我来找罗皓其实只是想探询一下早上这些令我迷惑的事情。现在听杨键这样一说，我倒觉得是我想多了。罗皓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地帮助我呢？如果说他与我之间真的有什么情谊的话，也还远远抵不上他与艾琪之间的关系。

　　但是，到底是谁在暗中帮助我，才能令那位老人的家属彻底改变主意呢？要知道，那些家属们这样做，不仅仅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断送了他们继续维权的决心——如果他们觉得自己是无辜且正确的话。只是我并不完全认可护长的话：那位老人家的家属是在发自肺腑地向我传达谢意，毕竟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来得太过仓促，太出人意料了。病人家属的衷心感谢，应该是在病人的病情稳定下来，或者告一段落后才进行的事情。

　　我回到宿舍，发现晓晴居然在蒙头大睡。看来她从科室回来后就立刻爬上床铺了。我走到晓晴的床铺边说：“别睡觉了晓晴，你快起来陪我聊天吧，我都快郁闷死了。”

　　晓晴不耐烦地将她的薄被子向上一拉，将自己埋了个严严实实。但是她含糊不清的声音还是从被窝里传了出来：“你有啥好郁闷的，要说我郁闷还差不多。因为你的事情我都好几天睡不着了，这会天下太平，我还不得赶紧把美容觉给补回来。要不然皱纹都长出来了。”

　　“就杨键那审美观，说不定更喜欢你的皱纹呢！”想起刚才杨键的嗤笑，我近乎刻薄地说。

　　“二十年后，他不喜欢也不行了。”晓晴不羞不噪的声音继续从被窝里传出来，就是不肯再露面。

　　“本来要请你出去吃饭的，看样子只能叫外卖了——你想吃什么？”我无可奈何地问。

　　“随便吧，便宜你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我只得拿起手机打开美团，看了又看之后还是叫了一个晓晴喜欢的酸菜鱼，加上两份小炒，我叫他们过两个小时，差不多一点左右的时候送来。晓晴下午两点要去培训室参加三基考试，然后去上小夜班，这个时间点用餐刚好不浪费时间。

　　我正在寻思着自己要不要也去眯一会时，门突然被推开了，春凤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看到我就大呼小叫地喊着：“哎呀璟儿，糟了糟了！快出人命了！”

　　“怎么了？”我一愣，问。

　　“艾琪呀——她，她出事了！”说这话时，春凤的表情可是跟她的语气完全不搭配。

　　“艾琪怎么了？”我本不打算理她，但却还是忍不住问。

　　“艾琪她，被人打了——”这可恶的春凤，就是不一次性把话说完。

　　“被谁打了？” 我第一个反应过来就是科室发生了医闹。但应该不至于吧，我这前脚可刚走。

　　“不是病人，是病人家属。”春凤看着我，她的表情相当怪异，就好像艾琪被人打的事情与我有密切关系似的。

　　“我们科室的病人家属吗？”我问。

　　“嗯。”春凤点点头，又说，“和你很熟的病人。”

　　“和我？”我口张了张，结合春凤的表情，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没错，就那个叫罗皓的病人。”春凤眨巴着一双小眼睛，不停地瞟向我，说。

　　看来打人的应该是罗皓的妻子了。我心里想，却还是觉得困惑，她与罗皓不是已经分居，正在闹离婚吗？她的丈夫也不是第一次传出绯闻了，据说以前她因为害怕丈夫加速与她离婚的速度，所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现在怎么不仅找上门来，还动起手来了？

　　“打艾琪的人是不是罗皓的老婆？”晓晴终于从床铺上伸出了她的脑袋，她看着春凤好奇地问，但神色间却掩饰不住一丝的幸灾乐祸。她一直对艾琪抱有成见。

　　“就是罗皓的老婆！“春凤眉飞色舞地说，看起来她比晓晴还要高兴。“听说艾琪现在正鼻青脸肿、断手瘸腿地躺在你们骨科的病床上呢！”

　　“那么严重？”晓晴惊讶极了。她一边从上铺爬下来，一边问，“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我头一回见晓晴对春凤这么和颜悦色过。

　　尽管春凤与晓晴经常发生口角，但此刻她们却仿佛什么事情也未曾发生过，或者说，此刻她们已经尽释前嫌，握手言和，甚至已经形成了统一战线了。

　　“听说法院早上刚刚判决罗皓与他妻子离婚了。所以他妻子，哦，不对，他前妻一下子情绪失控就来了医院。她应该是来找罗皓的，但是艾琪太倒霉了，刚好被罗皓的前妻看到她正推着罗皓在外科大楼前的假山旁边卿卿你我，搂搂抱抱的……”

　　“搂搂抱抱？”我不由蹙起额眉，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对，就是搂搂抱抱的！”春凤理直气壮地回答着，又接着说，“所以罗皓的前妻一见才会气不过来，跑上前去一下子把艾琪狠狠地推倒在了地上，接着还猛踹了几脚，听说艾琪当时哭得那个凄惨啊，医院里在场的同事说，用鬼哭狼嚎来形容可一点也不为过……”春凤表情生动，嘴里唾沫横飞，一边比手画脚地描述着，就好像她亲眼目睹了整个事情发生的经过似的。

　　“好在后来……”春凤一双小眼睛又直直地勾住我，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我突然感到一股说不出来的恐惧与紧张，春凤的目光太奇怪，也太令人憎恨了。

　　“后来怎么了？”晓晴问。她的语气立刻变得像之前一样警觉，她也看到了春凤欲言又止的神情。

　　“后来，后来……”春凤刚开始还在犹豫，最后终于像想通了什么似的索性全倒了出来，“后来妇产科的吴医生冲了出来，她用力地抱住罗皓的前妻，阻止她继续对艾琪动粗，还一边大声地说，说……”

　　“吴烟说什么了——”晓晴突然大吼了一声。她与春凤间的统一战线顿时土崩瓦解，烟消云散了。

　　“你也猜出是妇产科的吴烟了……”春凤屏住了呼吸似地小心翼翼地说，“吴烟医生对罗皓的前妻说，不要再打下去了，因为，她打错人了！”

　　“什么意思？”晓晴好看的眉毛往上一扬，表情气愤地问。

　　我的心也猛然一沉。

　　“不知道！”春凤却又索性双手一摆，脸上一副无辜的表情，“但是罗皓的前妻还真的就没继续打下去了。”

　　“吴烟后来又说什么了？”晓晴不死心地又问。

　　“只知道吴烟把罗皓的前妻给拉走了，至于她们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不过——”春凤又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慢幽幽地说，“大概很多人都知道吴烟说的是谁吧。”

　　“我们去看艾琪。”我赶紧把即将发火的晓晴给拉出了宿舍。

　　“为什么要去看艾琪？”晓晴恼怒地说。在她看来艾琪就是活该如此。

　　“再怎么说也是朋友一场。”我叹了口气，回答说。

　　“你当她是朋友，她可从来没把你当朋友！”晓晴还想再继续愤慨几句，但见我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语气便温和了许多，说，“我们现在去科室探望艾琪合适吗？现在她正在伤心气头上，难保她不会把气撒到你身上来。再说了，我倒不认为艾琪的伤能有多严重，当时罗皓就在现场，他不可能任由他的前妻胡作非为的。我们现在去看她，也许艾琪会认为，我们是去看她笑话的呢！”

　　“我不管艾琪怎么想，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去看看她，这样我才会心安。”我看了看晓晴，说。

　　“你为什么要觉得不安呢？难道，你认为你真的做错什么了吗？”晓晴突然问。

　　“你说什么呀？”我看着晓晴，无可奈何地说，“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我和罗皓，真的是一点事情也没有。”

　　“既然这样，你就更犯不着去看艾琪的脸色了。反正我不去，我也不让你去！” 晓晴双手交叉胸前，气鼓鼓地说。

　　“去嘛。”我拉她。

　　“不去！”

　　“去嘛。就算不去看她，和我做个伴总可以吧，然后，我们再一起出去吃酸菜鱼。”我讨好地对晓晴说。

　　“酸菜鱼不用出去也能吃，你不是叫外卖了吗？我都听到了。”晓晴仍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你不怕春凤一直在宿舍里唧唧歪歪，影响你食欲呀？”我说。

　　“她只敢欺负你这只无脚蟹，她见了我就像老鼠见了猫，我才懒得理她呢！”晓晴看起来非常坚决的样子。

　　“那，我只能自己去了。”我故意提高了声音说。

　　“那种人不值得你同情。”晓晴皱了皱眉，说。

　　我转身走了几步台阶。

　　“我敢担保她只会给你脸色看，而不会认为你是在关心她——”晓晴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在我后面响起来。

　　我快走到楼下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真怕了你了，你这个傻瓜！”晓晴在我耳边重重地叹着气，说。

　　“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我回过头去对着晓晴狡黠的一笑，说。

　　我们一到科室，艾琪杀猪般的嚎叫就从五号病房里传了出来。身着白大衣的同事们在病房里进进出出。我看到不仅有自家科室的，也有不少别的科室的陌生医生出现，就连早上刚见过的医务科的科长和护理部的主任都在门口站着。

　　“你们去哪？”护士站有人叫住了我们。

　　“护长！”

　　“长——”

　　“你们干嘛去？”护长板着面孔问。

　　“我们想去看看艾琪。”我急忙说。

　　“消息倒还挺灵通呀！”护长故意调侃我们。

　　“全拜托了春凤姐那张乌鸦嘴，我想不知道也不行呀！”晓晴牙尖嘴利地回答说。

　　“我怎么觉得你还挺高兴的呢？”护长知道晓晴与艾琪不和，故意看着她，说。

　　“我是有点——不过可有人伤心难过死了。”晓晴倒一副坦荡的样子，她用嘴朝我撇了撇，说。

　　“伤心难过也好，高兴也罢，我都不能让你们进去！”护长说。

　　“为什么？”我和晓晴面面相觑。

　　“没看到一大群领导正在那里吗？还请了心胸外科、腹腔外科、颅脑外科和妇产科的几个医生过来会诊，你们去瞎凑什么热闹！”护长白了我们一眼，说。

　　“妇产科？”晓晴似乎一下子来了兴趣，她兴奋地问：“艾琪怀孕了吗？”

　　护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说：“艾琪说她肚子疼，所以才请来了那么多科室的医生过来会诊。”

　　“听到了没有，可不是我不陪你进去，完全是领导不让。”晓晴说，一副高兴极了的样子。

　　“那好吧。”我无可奈何地说，“看样子我们只能等晚上再来了。”

　　“等所有的检查结果出来，如果没有大碍的话，艾琪说她就要回家里去休养了。现在领导们也还在调查事情的经过，你们就都不要再过来添乱了。”护士长再次拒绝了我们。

　　“我说对了吧，艾琪没有春凤说得那么严重，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晓晴得意地看着我，说。

　　“我可在这里警告你们俩个，出去外面千万不要多嘴！”护士长表情严肃得看着我们，说。

　　“纸是包不住火的……”晓晴故意说。

　　“如果外面有什么过火过激的言论出现，我就唯你是问了……”护长指着晓晴的脑门说。

　　“我回去就把我的嘴巴给缝上！”晓晴吓得赶紧打断了护长的话。

　　“我们不会乱说的。”我也赶紧说。

　　“都给我滚远点……”

　　晓晴拉着我赶紧跑开。恰好电梯开了，晓晴二话不说拽着我就往里钻，她差点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而我则直接撞进了另一个人的胸怀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双肩就被人给一把托住了。

　　我抬头一看，差点窒息了过去。天哪，我居然撞进了邵晨的怀抱里。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我的身体就被人粗暴地拉开了。我差点跌倒。随即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我耳边清晰地响起来：“哟，哟，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那个运气好得不能再好的小三呀！就连挨打都有人顶替来着……”

　　我看过去，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画皮般妖艳又令人惊颤的脸。

　　“说清楚一点，谁是小三？”晓晴毫不客气地反击说。

　　“谁是小三，这还用说吗？”吴烟回答着晓晴，目光却嘲弄似地瞟向我。

　　“我倒是觉得你挺有小三气质的。”晓晴冷冷地看着吴烟，说。

　　我的心里既难过又觉得温暖，晓晴不是不知道吴烟的底细，但是她没有丝毫犹豫地维护着我的尊严。她没有惧怕。

　　“你说什么！”一向心高气傲的吴烟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她狠狠地盯着晓晴，尖叫着问。

　　“我说你挺有小三气质的！”晓晴也随之提高了嗓音。

　　一双手立刻挥向了晓晴的脸颊，但被眼疾手快地晓晴一把抓住了。晓晴似乎用尽了力气捏着它，因为吴烟立刻痛得鬼哭狼嚎了起来。

　　“放开我——放手！放手！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吴烟的教养在此刻荡然无存。她歇斯底里地狂叫着。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邵晨不可能喜欢这样情绪不稳定的吴烟。

　　晓晴狠狠地将手往前一掷。吴烟痛得龇牙咧嘴，她摸了摸自己发紫的手腕，突然像恶狼一般狠狠地扑向晓晴，但被她旁边的人一下子拽住了。

　　“算了。吴烟。”邵晨神色平静地看着我，却是对吴烟说。

　　“你知道我是谁吗？”吴烟对着晓晴咆哮着，往日的优雅在此刻荡然无存。

　　“知道。”晓晴极干脆地回答说。

　　“知道你还敢这样对我！”吴烟的脸上露出既得意又凶狠的神情来。

　　“为什么不敢，一个疯婆娘而已。”晓晴脸带嘲讽地回答说。

　　“你居然敢说我是疯婆娘！”吴烟像是快要气疯了。要不是邵晨紧紧地拉住她，恐怕她就要冲上去对着晓晴一阵暴揍了。

　　“邵晨——”吴烟终于记起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位护花使者，她指着晓晴，转头对邵晨说：“她居然敢骂我！她一定是嫌命长了！”

　　“算了。”邵晨语气淡淡地说。

　　我却惊呆了过去。我茫然地看着邵晨，我有多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此刻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句简简单单的话，在我听来却是那么遥远，那么陌生，那么亲切，又似乎，那么悲凉。我似乎还能听到昨天他在我耳边温柔的呓语。

　　昨天？一切恍然似梦。

　　“她欺负我！”吴烟大声地撒着娇。

　　“算了。”邵晨皱了皱眉，再一次说。

　　“不行——”吴烟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邵晨拉出了电梯。

　　“有你好看——”吴烟突然回过头来，恶狠狠的对着晓晴说着。但是我分明看到，她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在我脸上。

　　在电梯门缓缓关上的一瞬间，我看到紧拽着吴烟手臂的邵晨突然回过头来，迷惑不解地望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