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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远宁是南晋北面一座小城,今年不知怎得,冬天越发的冷,风刮得像是带着冰碴子的刀,出门不裹紧一些怕是要把脸都吹裂。

      远宁再北面的山腰上,刘老汉刚砍了柴走在山道上,他年纪大了,冬天里腿脚更不好,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着更是苦不堪言。雪道又滑,以往半日的行程,现在太阳都要落山了,他还有不少路要走。

      他想喘口气,刚刚放下那两大捆柴,忽地听到一阵沉沉的声音,他原先是猎户,耳朵眼睛最是好使,踌躇了一会后扭身躲在一处隐蔽的草丛里。

      那是马蹄声,踩在山林间的小道上,沉闷又有序。

      刘老汉就着林间昏昏的光朝外探头,只看了一眼就惊得迅速缩回来。

      那队人穿着山匪的装束,身下马匹却一个赛一个剽壮,山间的林雾朦朦胧胧,周遭一切都显得暗沉沉的,只他们身上的那些血是猩红的。

      刘老汉又定眼看过去,顿时睁大了双眼,恨不得手脚并用爬走——领头的那个人手里,正扯着一个人的首级,长长的官帽半掉不掉,淋漓的血污了他半张脸,死不瞑目。

      天彻底暗了下来,那些人就像是凛冽冬日里的一阵风,快地像是他看岔了眼。

      ————

      “没有消息吗……”宋弗听见谢衿的回复,叹了口气,“那算了,明日我生辰他大概回不来了。”她压下心里莫名的烦躁,最后归功于太子不能到她十六岁生辰宴。

      兴许明日刚好到呢?宋弗散漫地想。明日是她生辰宴,李皇后下令让几个嬷嬷好好看住他,免得她再跑出去厮混,出什么岔子。

      “真是厮混也应该说一句谢衿嘛,单说我多没面子。”宋弗趁着嬷嬷不在,当着谢衿的面对着檀音抱怨。谢衿自然不理她,静静立在廊前,通身漆黑,如瀑长发被白玉冠束起,不像是侍卫,像是哪家府上的公子。

      她这么看着谢衿,恶劣的念头又升了起来,指使他去拿水果,再指使他去拿话本,檀音看着都替她不好意思。

      宋弗全当没看见,她是公主,现下只是指使人,还没央他做面首呢。

      她想得倒是很放肆,像是要飘飘然起来,又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侧倚着坐,一手拿着书,一手拈了荔枝往嘴里送,好不快活。只是一面看话本一面看谢衿,露出一双笑眯眯的眼睛来。

      谢衿正给她斟酒,脸上半点不见被差使的不平,反倒很是沉静。

      宋弗的确有些烦他这样的沉闷,见状叹了气坐正,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斜飞来一只羽鸽,谢衿抬臂,那鸽子就扑棱棱立在他胳膊上。

      是他安插在坊间打探消息的人送来的。那个人机灵,打探消息找人这类事情最是擅长。

      谢衿抬头看了眼笑着的宋弗,没有作声,走出了廊外才打开那张小纸条。

      等他真正看清楚上面写的字的时候,心头忽然生出了一分荒谬感来,这个消息这样奇怪,简直像是一场恶作剧,仅管谢衿知道自己挑的人绝计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开玩笑。

      南晋太子宋寄清,与远宁遭山匪埋伏,同行官员所剩无几,似乎是带着重伤的太子不知所踪。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拖延,转身就拿着这张纸条去堂前。

      宋弗尚且笑着,金玉珠翠勾连在乌发上,额心一点花钿折射着金色的细碎闪光,涂着丹蔻的指尖捻了颗水润雪白的荔枝,看着话本里的一页字笑得乐不可支。

      谢衿拿着纸条,想比划着的手微微动了下,他抬头正巧撞在宋弗那双还含着笑的眼瞳里。

      ————

      宋弗站起身,把那张纸在手心里像是要揉烂了似的。荔枝的汁水混着她手心掐出来的血,晕开了那些墨迹。

      “我们先差一队人去找,现在找人去皇宫和东宫问一声。”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尽快安排好事情:“且不论是真是假,能让我打探到,皇宫和东宫不可能什么都不清楚。”

      她把头上那些叮当作响的珠翠捋下来,宽大如风的雀丝金纱外裳也被她嫌弃太过碍事,急冲冲一步几个长阶跨出去,如不是檀音拦着她,估计她现在就能冲出去跑到马厩里。

      “殿下先缓缓,进宫令牌总要拿着,何况万一、万一谢衿那边没查清楚呢?”檀音脸色也有些发白,她同谢衿是宋弗最亲的亲信,感情远非别人可比,现在看宋弗慌不择路的模样,连扶着宋弗的手都微微抖着,只怕谢衿带来的消息是真的。

      宋弗抿着唇不说话,只探头望着牵着马疾奔过来的小厮,见马上离自己近了就翻身上马,从更为便利的小门那里冲,朝不远处那恢弘的红墙金瓦疾驰而去。

      宫中不得疾驰,宋弗缓了口气,等心口跳的不那么快了才扭头看谢衿。

      她一向含笑的嗓音中现在只剩下疲惫:“你做事情一向妥当,这次我倒是希望你不妥当一点。”说罢便大步朝皇帝常在的那个太玄殿里走去。

      谢衿沉默了一瞬,又快步和檀音一同跟了上去。

      太玄殿里烟雾缭绕,带着一股浓郁的丹砂气味。宋弗甫一进去,殿中香风阵阵,几个侍女身着羽纱,手持拂尘,婷婷袅袅朝她拜了一拜,宋弗挥退了她们,内殿中的争执声似乎听到了她说话,也就一瞬间静了下来。

      “檀音同我进去,你在殿外等着。”宋弗进去的时候轻声同谢衿说了一声,随即走了进去。

      内殿被云纱半遮着,上面绣着白鹤丹鼎,还有醉卧松上的仙人,正是现在皇帝极其喜爱的纹样。宋弗垂着眸子,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惘然,看着这殿中云烟雾起的样子,甚至怀疑是不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她又害怕了,她怕自己一掀开帘子就真的听见自己最不想听的消息,宋弗踌躇着看着那半掩着的纱幔,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去掀开帘子。

      她感觉到一股浓重的药气铺面而来,里面还夹杂着腥气,让她几欲作呕。

      宋弗心头猛地跳动,几步并作一步,急冲冲往里面走。

      皇帝高坐与座上,正垂着头和李皇后说些什么,看到宋弗来了并不诧异,挥了挥手让她坐下。

      “父皇!”宋弗眼睛不避不闪,先是跪下行了一礼,随即低低唤了一声:“父皇是知道我今日为何来此吗?”她有些希冀地看着座上的皇帝,希望能听到一个不算坏的消息。

      “靖阳。”皇帝没作声,坐在他下首的李皇后率先走下来拉起她,“坐起来说。”

      宋弗心头稍稍稳了一下,张嘴想问起太子的事情,皇帝先开口了。

      “太子回京路上在远宁被埋伏,身受重伤,随行官员所剩无几,前日朕的人找到他们。现在太子神智昏沉,正在宫中养伤。”

      宋弗久违的感觉到了一种近乎是荒谬的愤怒,又听见皇帝说太子被救了回来,正在宫中养伤,才稍稍觉得有一丝的安慰。暂时稳下了心,但是能在太子回京路上设下埋伏的人,这么大胆的手段,谁敢轻易这么做。

      她索性问出口,“刺杀的人是谁?”

      然后皇帝的回答简直让她怒极反笑,甚至让她接下来的话都有些咄咄逼人来。

      “父皇莫不是开玩笑?远宁的山匪敢刺杀当朝太子?几百个常年盘踞在小山头上的人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去截杀一整队的朝廷命官?”

      “只是明面上的身份罢了,朕让斜风卫的人查,是北羟没跑了。刺杀那些人动手速度极快,太子他们没有接应,留下来的痕迹都明晃晃指着是远宁的山匪,生怕朕不怀疑。”皇帝支着额头半阖着眼睛,对宋弗解释了一遍。

      宋弗说不出话,半晌才问:“我朝与北羟的边境两城现在有消息了吗?”

      她声音有些哽咽,北羟人每逢水草不兴时南下掠夺物资,几十年前那些北羟人甚至茹毛饮血,攻城掠地后就烧杀抢掠,更有甚者以屠城为乐,以至于到现在边境城镇仍旧民力凋敝。

      倘如消息传到北羟王庭,北方今年又格外的冷,现在没有太子再像以往那样力排群臣质疑,倘若不做抵抗,那么边境百姓绝计不会好过。

      北羟向来视太子宋寄清为眼中钉肉中刺,又怎么能甘心错过这么好一个撕下来南晋血肉的机会呢。

      而她的父皇在立太子之后就早早将政务交由宋寄清,自己却是满脑子的岐黄丹火,神鬼人佛。早些年还算是有些魄力,而今早早就不理政事,把政务撒手交给了太子和六部大臣。

      现在呢,现在怎么办。宋弗垂着头抿唇,心口乱糟糟地像是藏了一捧滚烫的火。

      皇帝还在同坐在自己身边的皇后说些什么,宋弗听了一下,竟然是说太子倘若还是神智昏迷,不妨请太玄殿中里的连枝道人来炼一味丹药试试。

      她只觉得荒谬。想开口劝阻时,就见噔噔噔几声脚步碎成一片,炮仗似的打过来。

      随着零碎轻快脚步声中,还带着侍女惶惶的传报声:

      “小世子!”

      宋弗闻声抬头,她见那个小小的少年先是礼数周全地行了礼,腰间环佩声击,他逆着光站在殿外,宋弗看不清这个小侄子脸上的神色,然而眼神一晃,就看见一滴不起眼的水珠“啪嗒”一声顺着他那模糊不清的脸上,砸在了青砖上,晕出一点深色的湿泽。

      她心里登时酸涩地不像样。

      “沂川。”

  •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我还是不让大哥领盒饭了,要不然遭此变故,阿福的转变会更复杂一点。我水平不够,可能会越写越崩。
      不过主线剧情其实没什么变化的,太子是工具人没跑了owo。
      宋寄清:我竟然没有死成,真是很感谢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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