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药修》Scribbling

8、第 8 章

　　重渊的手握着她的，不由分说地将她的手拉紧。

　　他的手很有劲儿，指腹带着薄薄的握刀握出来的茧，温热又有些粗糙，不能轻易挣脱出来。

　　萦朝手蓦然被他拉住，套上冰凉的雪色戒指。

　　萦朝耳红地往回缩手指，看着他，问：“你干什么？”

　　然而挣不动。

　　他也不应。

　　不过眨眼，漂亮莹透的戒环就套上了她的右手中指，缩成合适大小。

　　重渊透过神识看萦朝的手，她的手套上厚重的白色玉戒后，显得更加白皙小巧，纤细温粉，像柔软的绸被雪拥裹住。
　　很好看。

　　重渊眼睛蒙着黑布，侧首问侍官，“要这个。多少钱。”

　　侍官恭敬地回答：“大人好眼力，此枚洗雪戒为镇店宝之一，需一千灵石。”

　　重渊点点头，正要说“那包起来”。

　　萦朝听价听得瞪大眼睛，立即将戒指脱下来，放回原处，说：“不要了！”

　　萦朝说得有些急，并不文雅，语速很快。

　　侍官惊讶地鄙夷了她一眼。

　　侍官那眼神像在说，这么穷跑过来试戒指干嘛？耍我？

　　重渊也皱眉看向她的方向，表情微凝，似有不悦。

　　然而萦朝并没有被这样的“注视”吓到，她看着重渊，说：“太贵了，我不要。我不要这个。”

　　一千灵石，萦朝要不吃不喝、辛辛苦苦种最少三年灵药才能赚回来。
　　只是用来买一个有可能会碎的储物戒指，萦朝不要。

　　她看着重渊，眼神很执著，她不想他给她买这么贵的戒指。

　　重渊说：“又不是花你的钱。”

　　萦朝说：“就是因为花的你的钱我才更不能要了，我还不起的。”

　　重渊拧了拧眉，耐着性子道，“本尊没打算让你还。”

　　萦朝说：“那我也不能要。我师父说了，‘无功不受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回不起你这么贵的礼，我不要这个戒指。”

　　重渊没想到萦朝说起大道理来还一套一套的。
　　听得他心烦。

　　重渊呵笑了声，“花的不是你的钱。少废话，掏钱。”

　　没想到，萦朝胆敢反抗他。
　　萦朝说：“我不管，我不要这个戒指，我是不会给你掏钱的。反正现在储物佩只有我能用，我是不会给你付钱的，哼，你要买就自己付灵石给别人吧。”

　　说完，萦朝的头扭到一边去，就晾着重渊。

　　重渊从来没这么碰过一鼻子灰过，有点儿生气，有点儿掉面子。
　　想了想，发觉这小药修跟他置气是为了“省钱”，心里又有点儿不是滋味。

　　旁边的侍官一听，要买戒指的这男的居然不是掏钱的，能掏钱的那个摆明了抠门不想买。

　　侍官眼看着这个瞎子男人掏不出一块灵石，这下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了。他看萦朝没看他的方向，眼前只有这个瞎子男人，于是对着他们眼睛翻了个白眼，连话都不说了，满脸写着“抠门就滚。”

　　重渊坐在谕云上。
　　神识觉察到侍官的动作神态。

　　他想，他今天真是太好脾气了。

　　什么东西都敢在他面前张狂。

　　重渊冷笑了声，声音低沉下来，跟萦朝说：“把盘龙佩拿过来。”

　　萦朝听见他语气不对，扭过头看回他，问道：“你要盘龙佩干什么？”

　　萦朝有些紧张地看着重渊，说，“你现在没有魔气，不能催动盘龙佩的。”

　　重渊道：“我不会为了区区一个戒指伤自己，把盘龙佩给我。”

　　重渊朝萦朝伸出手。

　　萦朝有预感，魔修他肯定要作妖。萦朝不想给，但盘龙佩的确是重渊的，自己只是帮他保存而已。

　　萦朝不情不愿地把盘龙佩给了重渊，拉住他的手嘱咐说，“你别催魔气，你身体真的受不了的。”

　　重渊不置可否。

　　他握着莹润剔透的盘龙玉佩，将它在上一瞬还满脸不屑的侍官面前亮出。

　　看见这枚半掌大小、雕刻精细、剔透生光，还隐隐萦绕着紫色灵法的盘龙玉佩，侍官的眼都直了。

　　这块盘龙玉佩的成色、玉质、灵气，是他这辈子没见过的好东西。
　　这块玉怕是比他们这个店所有的物件儿加起来还值钱。

　　重渊冷淡道：“把你们店主叫来。”

　　侍官立即恢复恭敬，甚至比刚开始还要恭敬，低声道：“是，大人。”

　　萦朝扯着他轻声问他要干嘛。
　　重渊冷着脸不说话。

　　店主来了。

　　他远远看到坐在谕云上的两个人，走过来俯首拜揖，“不知二位客官要在下过来有何要事？”

　　萦朝看着重渊，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见重渊随意把玩他手中握着的盘龙佩，店主过来，他双目蒙着黑布，垂落发侧，握着佩缨递给店主看，“阁下看这块玉成色如何。”

　　店主离近了看见盘龙玉佩，眼光微变，他细看过后，道：“极好。”

　　这块玉玉质剔透，紫质纯然，暗光流转，不看雕工只看玉质玉量，少说得数万灵石。
　　店主问：“敢问客官是想……？”

　　重渊没什么表情地道：“换你一枚洗雪戒。”

　　说完，重渊的眼神儿歪头放在萦朝身上。
　　黑布隔绝，萦朝看不见他眼睛，却能明显感受到他带着挑衅、骄逞的意味。

　　店主一听重渊的话，脸上露出跟被五百万灵石砸中没什么区别的表情。
　　他惊异欣喜道：“这、这位客、客官，您此话可当真？！”

　　萦朝看着重渊，看他离得很近的面庞。
　　明明他的眼睛是闭着的，表情也很淡，但他整张脸都分明在骄盛地说：你不给我付钱又如何？我还是要买这枚洗雪戒。
　　花一千块灵石，还是花光一整个盘龙玉和它的储库，全看你怎么选。

　　他在逼她。

　　若她不用灵诀取盘龙玉里的灵石出来买洗雪戒，那他就把整块盘龙玉都换给店主，换来一枚洗雪戒。

　　他在逼她将灵石从盘龙玉中拿出来。

　　无论她取不取灵石，他这枚戒指是给她买定了。

　　萦朝感受到他被蒙住的眼里灿烂的锋芒，在这一瞬间，被他身上的光所灼烫。

　　萦朝从没有遇见过这么疯的人，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就是要给她买这戒指。

　　花一千块灵石，不嫌贵。
　　她不给他取，他还要直接用自己的储物佩换。

　　那么多的灵石财宝，法器灵器，在他眼里不值一提。甚至只是他赌气的工具。

　　“你疯了？！”萦朝骂他。

　　重渊笑开，点点头。

　　萦朝的手直接从重渊握着佩缨的手里把盘龙玉抢过，手指划过盘龙玉表面，密灵诀念完，瞬间一百枚上品灵石悬浮出现在他们和店主人中间。

　　萦朝觉得特别对不起店主，说，“老板，对不起。我们不换了，我们用灵石买洗雪戒。”

　　重渊看她生气地剜他的眼刀，笑着道，“早这样不得了，绕一大圈。”

　　萦朝气得捏住重渊手臂上的一小块肉，使劲掐他。

　　旁边一直跟着的侍官，见状翻了个白眼。
　　所以到最后他们还是也只花了一千块灵石，还劳烦他叫店主。

　　重渊隔着衣料被掐，不疼不痒，何况萦朝的手劲儿真的很小，也没经验，根本不疼。重渊的神识瞥见侍官的白眼，跟店主说，“再拿一个戒指来。”

　　店主已看明白此人是个财大气粗之人，没有人会跟即将到手的灵石过不去。

　　店主挥手收下百块上品灵石，亲自踱步到了方才放着洗雪戒的展柜前，将洗雪戒拿出来。
　　想了想，店主又将展柜上剩下最贵的黑曜戒拿起，将两枚戒指一并握在手中，走到那对小情侣面前，展开给重渊“看”：
　　“客官，这枚如何？”

　　店主手中，漂亮莹白的洗雪戒发着淡淡的光，像雪一样剔透纯净。
　　而黑曜戒，则如最深澈的夜空，纯黑中透出粲然的光亮来，耀眼夺目。
　　皆是上上品。

　　重渊道，“尚可，报价。”

　　这意思就是要买了。

　　店主报完价，重渊让萦朝付钱，她要取灵石时却拦住她。
　　重渊说，“店主，此人不敬。”

　　他的脸抬起，看向自从店主来了就瘸在原地的侍官。

　　店主道：“他怎么了？客官。”

　　重渊道：“仗我眼盲，看戒中途对我横眉竖眼，语言却恭敬，以为我不察。两面三刀，令我恶心恶寒。”

　　店主看向一旁惊讶的侍官，他面上无半点被冤屈的不甘，而只有“他竟不瞎”的惊疑。

　　店主立刻俯揖给重渊和萦朝赔不是，“二位客官，多有不到，还望海涵。”

　　重渊道：“若我他日再来……”

　　店主立即接话道：“必不会再见到此人，小店也容不下此尊大佛。”

　　方才还对这对“抠搜”情侣不屑一顾的侍官，立即跪下求蒙着眼的重渊，求他原谅，家中还有妻儿老小等着养云云。

　　重渊放了拦萦朝取灵石的手，对他道：“滚。”

　　-

　　萦朝和重渊从藏灵阁出来，一人手上戴着一枚玉戒。

　　萦朝手上的戒指白润莹透，是重渊攥着她的手给她套上去的。

　　重渊的右手中指上，有一枚形似、但却纯黑的玉戒。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乍一看有几分黑白相撞的别样美感。

　　重渊的手握着萦朝的手，说，“买都买了，你准备生气到几时？”

　　萦朝说，“你在乱花钱！”

　　重渊：“没花你的就行了。”

　　萦朝看着他，看了会，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的确是这样。

　　她驱着谕云载着他们往回去的方向走。

　　又过了会，她想起那个侍官，道，“那个侍官是很无礼，可……可他因此就被解辞，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他还有妻儿老小需要养活，若是他没有了这份收成，那他们一家……”

　　萦朝的话还没说完，重渊的手从后面伸过来，上下捏住她的两片唇瓣，不让她说话了。
　　萦朝的眼睛懵然睁大，侧头看着突然凑近的重渊。

　　他的侧脸在她面前放大，风拂过他蒙住的眼和微乱的发丝，将他的侧脸轮廓勾勒得清晰硬朗。

　　他离她很近，话音放软了，像是在哄她：“从你放回戒指时，他白你的那一眼，我就想弄死他。”

　　“已经饶他一命了。”

　　“乖，别再说他了，放他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