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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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灵修的手很软，轻轻搭在他的指节，有一点温暖湿润的触感，几乎摸不到骨头。
重渊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她来说现在已经没有丝毫用处、也不能再威胁她。
她却对他还是这么好。
甚至她还满足了他提出的、听起来已经算得上是无礼的要求。
重渊听见自己“嗯”了一声。
他的手握住她的，轻捏在手里。
百骸碎裂的痛感降下去一点。
重渊坐在榻上，感受“碎心”咒无时无刻的挑衅折磨，还有刚刚中的暗器上的毒药的冷热异感。
很异常，换作平日，他此刻定是暴怒与愤恨的心情。
可在小灵修握着他的手、静静陪在他身边，且她也也知道他现在是个废物时，还愿意陪在他身边。于是这些躁郁阴暗的情绪，全然都冷静下来了。
重渊不知这是为何。
他微抬头，以神识看小灵修，想必她也已经发现了他不得不说真话的异常。他不知道，她还会问什么。
萦朝头一次在两个人这么清醒、且心平气和地交谈时，手被握在他手里，还是她自己放上去的。她有点儿尴尬。
感觉到重渊在看她，萦朝没话找话地说，“那就睡吧，明天我再炼一颗不糊的丹。”
重渊的眉梢轻扬，完全没想到她会就这样轻易地把此事略过。
重渊“嗯”了声。
萦朝本想拉着他躺下，但后半夜已经有些冷了，萦朝于是起身想去衣橱里拿张小被子，萦朝说，“魔修，我要……哦，对了，你叫什么？”
萦朝这才发现自己都没问过魔修的名字。
重渊道：“九重天的重，深渊的渊。”
萦朝念了下，“重渊？”
魔修嗯了声。
萦朝说知道了，她要去拿被子。
重渊拉住她的手，问：“你的名字。”
萦朝说，“你叫我‘萦朝’或者‘朝朝’吧。”
重渊问：“字是哪两个？”
萦朝说：“萦绕的萦，朝阳的朝。”
原来是萦绕着朝阳的寓意。
萦朝说她的名字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带着淡淡的光亮，在灯的映照下，很漂亮。
她一看就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重渊想着他们两个名字完全相反的取义，注定道不同，命无交，冷笑了声。
萦朝本来都要走了，她听见他冷笑，还以为他嫌弃她名字呢。萦朝坐回榻上，用另一只手捏住魔修苍白柔软的脸部肉肉，轻扯着往外拽，说，“你不许嫌弃我的名字，这是我的名字！”
重渊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不敬过。
从生下来到现在。
失去法力的魔尊睁圆了眼，愣着坐在原地。
脸刚被人掐过。
然而萦朝才不理他，转过身去衣橱里抱被子。
她坐回榻上的时候，重渊表情很黑的看着她，“你刚刚对本尊不敬。”
萦朝把被子放到床上铺好，把紫色的小鸢尾花被子换到她这边来，本来都不想理他。然而被子的另一角被魔修抓住，他看着她，执意要个说法。
萦朝说：“你先嫌弃我的名字不好听的，你听完我的名字就冷笑一声。”
重渊闭了闭眼，说：“本尊没有嫌弃。”
萦朝说，“那你在冷笑什么？”
重渊：“本尊……”
重渊细想了下，一个恰巧救了他的人的名字而已，他何必在意他们名字的取义相反。
他也不明白自己方才在不满什么。
重渊看着较真的萦朝，慢而不屑道：“幼稚。”
说完，他躺下不想再想此事。
萦朝哼了声，看他就是没话说了，也躺下，把自己的被角掖好，然后从被子顶端伸出手，把靠近重渊的那一侧的手，伸出放在他们两人的被子中间。
他疼了就自己握住吧，她不管了。
明天一早，萦朝还想去岑石田去种仅剩的一些灵药苗。
过了一会，萦朝的呼吸平稳下来的时候，忍受着剧痛的重渊，终于侧过身，将两只手伸出被子，将萦朝侧放着的左手紧握住。
他一触碰到萦朝，身上那种强烈碾压感的疼痛就消减减退。
重渊身上的痛已经在短短几个时辰内，数次濒临极点又消退。
纵使他是魔神之躯，在遭受乾坤日月刀的刀伤后，还折腾了这大半夜，也疲倦极了。
身旁萦朝的呼吸很匀很踏实，带着一点柔软的药香，不设防的温和。
在她身边躺着，重渊也极为难得地，任凭意识放松，沉沉入睡了。
*
一大清早，萦朝就如往日一样，按时按点醒过来了。
这是萦朝的作息，即使睡得再晚，也不会更改。
萦朝从床上醒过来，看窗外黯淡但却快要很快就要明亮起来的晨色，想要起身去种灵药苗。
这些灵药苗，就是她今年最后的希望了，她得赶紧趁夏季来临之前，将灵药苗种进去。
萦朝起身，腰部却被什么东西沉沉拦住。
萦朝侧头，看见整个上半身都倾斜过来，侧着蜷缩成一团，隔着被子抱住她的名字叫做重渊的魔修。
他睡得很痛苦。
眉头紧皱着，长长的黑睫浓密地覆了层阴翳在眼下，脸色比苍白稍稍有一点肤色，但也只是一点点，如绸缎般亮滑的头发略微凌乱披散在周围，额头、鼻梁顶着她侧面的肩臂，唇边有一道黑色血迹，血泪的痕迹干在他眼下。
萦朝害怕他有什么不对，伸了食指去探他的呼吸。
他还活的好好的。
萦朝想把他的手臂挪开，刚一动，腰身立即被压着她的手臂收缩抱紧了。
萦朝：“……”
萦朝有点无措。
怎么办，她居然忘记这个大号麻烦了。
他不会白天也要这样总是跟她黏在一起才不会痛吧？
萦朝才想起来，她一离开他，他就会疼死。
那她还怎么种灵药苗啊？
萦朝躺在床上茫然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状态和叹气好像吵醒了魔修，不过几息，刚才抱紧她身体的手臂就立即撤开了。
萦朝偏过头去看魔修，发现他闭着眼，不睁开眼地整个人从侧缩着依偎在她肩上的状态、到逐渐缓缓地旋转回去睡正睡平，像是不想让她发现他醒了。
萦朝说，“你还痛吗。”
重渊静了一会，说，“已淡去许多，无碍了。”
萦朝说，“真的假的？”
重渊说：“我现在说不了假话。”
萦朝想了想他昨晚的那一长串忽然地吐露心声，想起来她给他吃的那枚丹丸的副作用，她说，“我会尽早给你炼丹解除的，你别怕，我不会因为这个要挟你或者怎么样你的。”
重渊说：“本尊从不怕任何人的威胁。”
萦朝：“……”
萦朝：“你说话怎么总是这么、这么……”
重渊：“怎么？”
萦朝：“让人想揍你。”
重渊：“本尊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萦朝：“……”
萦朝：“你能不能闭嘴？”
重渊：“……哦。”
重渊不再跟她上杠了，萦朝说，“我想去岑石田种灵药苗，你现在离开我还会痛吗，会的话我就想想办法，带你去或者怎么办。”
重渊：“已不痛，‘碎心’咒只有月隐之夜发作，第一个月隐之夜已过。”
萦朝一听他的话，瞬间松下一大口气。
呼，幸好幸好，不是需要时时刻刻贴在一起的咒术，她可以去种小灵药苗了。
萦朝掀开被子起身，说，“那我去种灵药了，你就在这儿歇着。你的肩上的刀伤还得养养，还有昨天晚上的毒，不要乱走乱动，影响伤口的愈合。”
重渊“嗯”了一声。
萦朝看他的神色并不再见痛苦了，而且窗外的夜色确实已经殆尽，马上朝阳就会来临。就不再磨蹭。
她赶紧到屏风后接水洗漱，昨天没有洗澡就累到昏睡过去，她脱下昨晚沾了魔修血的外套，打湿布巾随手在胸前脖颈还有脸上的地方擦了擦，然后迅速穿好新的干净的衣服，收拾好东西。
萦朝背着筐篓走到门口，踏出去想要转过身关门。
屋子里面的人忽然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萦朝说：“我也不知道，岑石田还能种药的话我就晚一些回来，不能种的话我很快就回来了，最迟中午之前吧。”
萦朝问，“你怕饿？”
男声道：“不饿。”
萦朝说，“我会给你带吃的回来的。”
说完，里面没再有声音了，萦朝就关上门出去。
等萦朝走了一会，重渊从小木屋里扶着墙出来，他将衣兜里随身携带的信铃拿出，摇动，告知他的心腹雾染自己没事，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让他带着人随着信铃的方位来找他。
务必不能让岑越知道。
雾染是他的死士，绝无背叛他的可能，目前只有他可信。
做完这一切，重渊重新扶着墙回到了屋内榻上。
他的“碎心”咒虽安然度过一次，然而骨骸却实实在在被碾碎不少，浑身都残留着剧痛。若不是他的魔神之躯，换作旁人，只这一夜就得疼死百十来回。重渊躺在床上，心中涌现对岑越的旧忆来，原来从他的女儿出生时，他便已经心向神城了。他此后种种，都是在为昨日的致命暗算作准备。
重渊看着地上随意扔掷的乾坤日月刀，终是将它的深黑刀穗拽了下来。
叛徒岑越的东西，不配系在这把刀上。
*
萦朝走到岑石田去，发现田里的土壤大部分都被重渊的血毁得不像样子。
他的血只流湿了一点点地方，但晕绕着的魔气却侵染了很大一部分岑石田，很多土壤一天过去，都变为黑色的结块，不能用了。
剩下的那些尚算可用的土壤，都是些边角料。
萦朝将背篓里的灵药苗种进那些土壤里，全部弄完，也才不到平时的一半时间。
萦朝到田外的埂围上，挖出来一些之前她种的四季菜。
这些菜她种在这里，由于离被污染的田很远，所以还可以吃，没有枯掉。
萦朝背着竹篓和四季菜往回走。
到天光大亮时，终于回到了她的小木屋。
萦朝回到屋子里，看到榻上睡得正沉的重渊。
他应该是下过榻了，脸上的血泪和血迹已经擦拭过，那把其貌不扬的刀被他立在榻边。
萦朝悄悄走近他，看着他瞑阖的眼睫，头发雍顺得像水缎，双手平整置于腹前，双腿自然平舒伸直，睡姿端正。
带着种异乎寻常修士的庄重和端雅，像教养很好的人家养出来的睡姿。
她想，这个人总是自称“本尊”，“本尊”的，应该是个挺有钱的魔修吧。
那他好了之后，肯定会把砸坏的灵药苗的钱赔给她的。
她不用担心。
萦朝做好了饭，把魔修叫起来吃东西。
萦朝把魔修扶起来，背靠在榻头，把小矮几放在榻上，坐在小桌边跟他一起吃饭。
重渊透过神识，看着碟子里，一盘、两盘、三盘……不明品类的草叶炒出来的菜，缓缓开口道，“小药修，你的日子过的也未免太清苦了些。”
“本尊不是吃草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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