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清炒瓜皮

3、第三章 文康苑

　　等到下午的操练结束，云子昱也不见了。
　　孙朔北没堵到人，不爽得很，拉上一票人就去了洛阳最有名的风月场所——邀月楼。赵扬旌倒是松了口气，他还担心自己要和云子昱同路回将军府，如此正好。
　　此时云子昱刚从一家杂货铺里出来，她身上已经换了身衣服，拿上了佩剑。
　　这家杂货铺是个相当冷清的铺子，说是杂货铺却没摆上什么东西，只有一个柜台横在后屋进口处，前面则是空荡荡一片，店里掌柜加伙计也只有一人。
　　向掌柜点了点头，云子昱便走出了这家杂货铺，街上熙熙攘攘，她一走上街，便被淹没在了人潮里，再走几步，连那家店铺也被周围华丽张扬的招牌遮盖住了，再难分辨出来。
　　云子昱大步流星地往官署所在的朱雀街走去，她的目的地是这条街口对面的，常有众多官员光顾的酒楼文康苑。
　　进了文康苑，云子昱径直往角落的一张桌子走去，坐下稍待片刻，就有小厮上来招呼了。
　　“要空坛和半盏新岩茶。”
　　小厮听见这奇怪的要求，却一点都没有意外的样子，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巧的木牌，木牌正面一片空白，底端刻了“丙字第六号”一行小字。将木牌递给云子昱之后，他弯腰示意云子昱跟他上楼，“贵客请随我来。”

　　云子昱提上佩剑，跟着这名小厮走上了二楼，小厮经验看来极为丰富，文康苑已经有了不少的人，但他们一路到楼梯，却几乎没有撞上任何人，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毕竟，有一位携带长剑的客人。
　　这里是文康苑雅间、包厢所在的位置，楼下大厅主要是平时用餐、三两同僚小聚的地方，二楼则多为宴请之用。云子昱不动声色打量了一路，见小厮将她领进一间像是杂物间的地方，走到一侧墙壁前，拉了拉旁边的一截绳子，那侧墙壁竟缓缓打开，显出了一截楼梯。
　　她在小厮身后微挑了下眉，跟着又下了楼梯，这次下楼明显比刚才上楼的时间要长，等走到尽头的时候，对面是一堵墙，小厮按一长二短的节奏敲了敲，很快这面墙就打开了，露出一个雅致的房间，可惜从当前的位置看不完整。
　　里侧另一个小厮向云子昱行了一礼，“贵客请进。”
　　云子昱看了眼领他上来的小厮，他已经站到了墙外侧的边缘位置，低着头，整个人一直是恭敬的姿态，她再次看向墙内，房间似乎没有窗户，是用多支烛火进行照明的，那面墙打开的里侧也站了一共小厮，正弯腰做出个“请”的姿势。
　　没有再犹豫，云子昱干脆地进了房间，进去之后，墙便又合上了。前方的小厮朝向云子昱，伸出一只手。
　　嗯？是要那块木牌吗？
　　云子昱略微试探着地，将刻有“丙字第六号”的木牌又递了出去，果然，对方接过了这枚木牌。
　　这个小厮看了一眼背面的刻字，说：“贵客请在此稍候片刻，”便往里走转到一侧屏风后面去了。
　　整个房间里，视线所及就只有云子昱一个人了。云子昱在原地慢慢转了一圈，尽可能地多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紧紧握着手中的佩剑，修长的左手因用力而更显骨节分明，但除此之外，她整个人却完全表现出一副闲庭信步的姿态。

　　文康苑除了是这条街上最受欢迎的酒楼，也是洛阳首屈一指的消息交换场所，不过后者很少有人知道罢了，更少有人知道的，是文康苑和洛阳最有名的妓院邀月楼，都属于同一个人，司空拓。
　　此人听说极有本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扎根于洛阳，出了洛阳，几乎没有势力可言。
　　有人说，是因为他变态又多疑，除了自己谁也不信，所以洛阳之外的地方管不了便干脆不要，这么些年，也没传出个接班人或者心腹之类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云子昱边等，边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不能放松警惕，但不代表她必须时刻全神贯注，分几丝心神出来发发呆，还是没有问题的。
　　没等她这几丝心神跑得太远，屏风后面已经有人出来了，不是取走她木牌的那个小厮，而是一名看着像是管事的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一副文士打扮，却偏偏长得很有异域风情，身材是不似中原人的魁梧雄壮，面孔虽然明显能看出比起胡人已经柔和很多，但有着一头卷发和蓝色的眼珠还是相当晃眼。
　　混血......
　　云子昱暗自做出了判断，她并不急于开口，先等对方表态。

　　见云子昱丝毫不惊讶，中年男人反倒对她另眼相看。
　　“在下文康苑管事宇文田，请问贵客来此，需要些什么？”
　　“有一桩事，想委托司空大人帮忙，由文康苑也可，邀月楼也罢，看司空大人怎么方便。”
　　宇文田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少年人，束发额带高马尾，黑色武服外罩本色宽袖长袍——江湖人，但是还知道稍微遮掩一下不至于看起来太显眼；
　　带的是剑，暂时看不出来成色怎么样；
　　刚才小厮来找自己时，拿的是“丙字号”木牌，这表明他是第一次来；
　　知道文康苑隐藏的联络方式，还敢直接提及司空大人，想来底气不小，可能是哪个世家的人或者江湖上哪个大门派的弟子……
　　收回探究的视线，宇文田知道自己在观察对方的同时，这个少年人也在观察自己，不大年纪却能这样沉得住气，不知出自哪家？
　　思绪过了几个来回，实际不过在几个呼吸间。
　　宇文田慢悠悠地说：“贵客想委托什么事？”
　　“现今大魏皇族的全部详细消息，从身世到喜好。”
　　宇文田的眉毛挑得老高，皇族辛密，年轻人好大的口气。这些消息，到手倒是不难，只是要全部的，那会相当麻烦，时间上也要很长，但这会是一笔报酬相当丰厚的任务，不知道他要拿什么来支付。又或者，这少年人只是在耍他？看着却又不像……
　　“这个委托价钱可不便宜，你打算拿什么买？”宇文田直接地问了出来。
　　云子昱反问道：“这个委托你们接下了？”
　　宇文田不置可否，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只要你付得起报酬。”
　　云子昱看了对方一眼，对于报酬的问题，她早有想法——“交换。”
　　从腰带中摸出一枚墨玉棋子，云子昱将它单手递给了宇文田。
　　宇文田接过这枚棋子，看见底部是“北尘”两个字。
　　北尘是近两年很是出风头的江湖组织，据说是靠暗杀起家的，现在则几乎什么类型的任务都接，只要接了就一定能完成，口耳相传下来，江湖上多得是人想找北尘委托任务，可惜却不像两三年前那么容易了。
　　“你是北尘的人？”
　　“是。”
　　难怪。宇文田心下稍安，有北尘作担保，他不担心对方付不起报酬。
　　“怎么交换？”
　　“方才说的那件事，算是委托给你们的，相应的，你们可以将此等价拆分成几个任务，委托给北尘，数量和类型皆没有限制，只要总体价值相当即可。”
　　宇文田点了点头，“可以。
　　交易至此算是顺利达成，临走之时，宇文田又叫住云子昱，“多问一句，这个任务是以北尘的名义委托出来还是……”
　　云子昱简单地回了一句，“并非我个人。”便再不多说。
　　她心里清楚，这个回答相当于暗示对方，这些信息是北尘想要的，而北尘为什么想要这些信息，显然，作为一个声名鹊起的江湖组织，有将生意做到皇族的野心，这一点也不奇怪。而这份野心，也是不那么方便可以摆到台面上来的，宇文田看着是个精明的人，领会到了这点应当不会到处乱说。
　　果然，宇文田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也没有再问多余的话，将此当成了两个组织之间心照不宣的共识。
　　而云子昱也十分满意，她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之前甚至还做了其他的打算。现在将一切事情都推到北尘头上的结果，是再好不过的，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就是北尘的主人，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如果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她也干脆不用活了。
　　“如此，辛苦司空大人了。”

　　重新回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太阳尚未完全落下。
　　在文康苑居然只待了一炷香的时间……
　　云子昱漫无目的地在不熟悉的街市上走着，刚刚将一件麻烦的事甩了出去，她也不免有些放松，此时一边闲逛，一边放任自己的思绪天马行空。
　　文康苑总共只有两层楼，用来进行消息交换的那个房间，去之前是先上楼再下楼，从时间和距离上估算，是在地下。不过为什么不直接往下走，掩人耳目？还是纯粹吃饱了撑的？
　　宇文田是中原人和胡人的混血，不过没看出来是哪的胡人，柔然人、羌人还是突厥人？听说司空拓是某个中原世家贵族和妓院里的胡女所生，他爹打死也不肯认他，可不知怎么的又给那个胡女赎了身，还给了他们母子一笔钱，所以这件事是真的？司空拓当真是个混血，那难怪文康苑的管事也是了......
　　哦对了，临走之前，宇文田还给了我一块金牌，形制和之前小厮手上的木牌一样，刻的是“甲字第十号”，还说以后要是有事相商，直接用这块牌子就行，不需要其他联络方式了。文康苑还真阔气，回头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就把这块牌子熔了卖钱吧......

　　不对。

　　云子昱收回全部思绪重新全神贯注起来，她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暗中将五感的感应范围迅速扩散至四周，身体也调整至一触即发的状态。
　　经过前方的岔路时，她闪身进入了旁边僻静的小巷，接着快走几步一个转身面向巷口，右手握住剑柄，随时准备拔剑而出。
　　就在这时，一个笑得十分狂妄的声音从巷口传了过来，“子昱，许久不见，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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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小伙伴（损友）上线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