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年春》玉一泽

2、02

　　5、

　　夏季不是一个去新加坡游玩的好季节。林玥这几天深有体会。

　　新加坡白天温度高得快要把人融化，两人出门还没走几步路，就已经是大汗淋漓。林玥还好说，可以穿着背心短裤，沈朝与却是难了。

　　头一天出门的时候，沈朝与轻装简行，谁料半路遇上了他的粉丝，险些带着林玥上了热门。

　　第二天沈朝与出门便不敢再这么随便了，口罩墨镜帽子备了个齐全。粉丝是没认出来了，自己却是遭了殃，差点中暑。

　　后面几天，沈朝与虽然没再像第二天那样，包得那么严实，但口罩依旧是必不可少。

　　林玥觉得他们哪是在旅游，分明是在受罪。

　　又是一天，两人从鱼尾狮公园回来。路上，林玥感觉沈朝与有些不对劲。

　　经过一个室内水池的时候，林玥把沈朝与拉住了。

　　“怎么了？”沈朝与站定，垂眼看她。男生的额发被汗水打湿，湿漉漉地贴着额际，汗水沿着眉骨滑落，滚落到了眼睫上。甫一眨眼，浸湿了眼睫。

　　林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沈朝与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女生下一秒大胆的动作截断了话头——林玥踮起脚尖，抬手拂开他额前的碎发。

　　沈朝与卡了壳，低垂的眼睫轻颤，嗓音有些哑：“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朝他仰起了脸，神情无辜地道：“我就是看你太热了。”

　　沈朝与想说我不热，可触碰到那瞬间，真切的触觉让他如何都忽视不了。林玥的指尖是微凉的，衬出了他突兀的热度。沈朝与轻轻地眨了下眼，道：“是有点。”

　　“你等我下。”说着，林玥扯着沈朝与的衣袖，让他在水池旁边坐了下来，然后转身向远处跑去。

　　等林玥回来时，她手里拿着两瓶冰水。

　　“把口罩摘了吧。”林玥看了眼四周说道。这个室内水池周围的人不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林玥倒不担心会有人认出沈朝与。

　　沈朝与应了一声，把口罩取了下来。

　　林玥注意到取下口罩的沈朝与，脸色异常苍白。林玥赶紧把冰水递给他，埋下头，匆匆忙忙地在包包里翻找什么。

　　沈朝与接过冰水，把瓶盖拧开后，却没喝，等林玥从包里翻出纸巾后，他才把冰水递给林玥。

　　林玥一脸茫然地接过：“啊……好。”接过水，林玥才意识到自己这瓶水分明是给沈朝与的啊？！

　　沈朝与却是已经极为自然地拿过了另外一瓶，拧开喝了。

　　林玥也装作毫不自知地抿了口水，实际心里甜得冒泡。

　　两人在水池边坐了一会儿。水池中央有一个小型喷泉，咕噜噜地喷着水，零星的水花溅到身上，驱散了丝丝热意。池边的温度正好，林玥惬意地眯了眯眼。

　　池里游过几条不知名的小鱼，在水面上拉开一道道水纹。林玥看到，一时玩心大起，忍不住想要把手伸进水池里。刚伸手，还没摸到水，手背就冷不丁地被沈朝与拍了一下。

　　林玥肤白皮薄，纵使沈朝与没怎么用力，还是在她手背上拍出了一个红印子。

　　林玥当即就耷拉下脸，扭头看他，抬起手背，委屈巴巴地冲他指控道：“你打我。”

　　沈朝与一噎：“……不是。”

　　“你还说不是。”林玥哭丧着脸。

　　“……”沈朝与败下阵来，缴械投降，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放柔了声音，哄道：“我的我的。”

　　林玥用气声哼了两声。

　　俗话说得好，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林玥向来死磕这个理儿，于是，她又伸出手往水里探。这会儿仗着沈朝与不敢怎样，特别有恃无恐、明目张胆，那得意的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谁想，沈朝与又给她来了一下。

　　“……”

　　林玥气，瞪着他，正想开口说话，这回儿沈朝与却是学聪明了，先发制人道：“这水脏，别瞎碰。”

　　轮到林玥师出无名，怎么回都不是，半晌，她只能干巴巴地回道：“我想玩水……”

　　沈朝与敛眉沉思，还真替她认真想了想，几秒后，他眼睛一亮，道：“走，咱们回酒店。”

　　林玥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心想沈朝与不会这么不解风情地让她泡浴缸吧……

　　沈朝与倒没林玥想的那么二愣子。

　　他们住的那家酒店有个泳池套房，沈朝与之前入住的时候，听前台提了一嘴，当时却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刚刚听到林玥说想玩水，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

　　沈朝与回到酒店，特意开了间房，带林玥去游泳。

　　套房的泳池没想象中的那么小，有三四个阳台那么大，足够两人活动。

　　沈朝与先下水，在水里游了两圈。从水里冒出头，他看见林玥坐在水池边上，没下水。

　　“怎么了？”沈朝与从远处游了过来，“不游吗？”

　　林玥尴尬：“我不会游泳。”

　　沈朝与游到她身边，道：“没事，你先下来。”

　　林玥迟疑地点了点头，扶着泳池边沿，慢吞吞地下水。刚半个身子探进水池，突然她脚下一个打滑，身体骤然失衡，猛地栽进了水里。

　　沈朝与反应慢了一拍，等把林玥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呛了好几口水。

　　沈朝与绅士手地搂着林玥的腰，让她借力从水里站起来。

　　林玥从没这么丢脸过，还是在沈朝与面前，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了进去。

　　林玥臊红着脸，小声说道：“你松开我。”

　　“没事了吗？”沈朝与的声音很近，近到像是贴着耳畔传来。林玥耳根一热，跟着脸上也染上了稍许绯色。

　　“没、没事了……”林玥磕巴地说道，“你、放开我。”

　　沈朝与大抵也觉得这样抱着不是事儿，很快地松开了林玥。他往旁边游了游，适当地与林玥拉开距离。

　　林玥没怎么游过泳，头一次下水栽了个跟头，心里糗得很。见沈朝与走远，终于松了口气，好歹保住了最后的颜面。

　　林玥一个人依葫芦画瓢地学着网上看到的游泳姿势，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却还是游得不得要领。林玥怕在沈朝与面前继续出糗，索性靠在游池旁边，不游了。

　　沈朝与知道林玥脸皮薄，也就没上前。但看林玥这样，他想了想，忽然起身上岸。

　　林玥不解看他。

　　“我去拿个东西。”沈朝与说。

　　林玥点点头：“好。”

　　沈朝与找酒店服务员要了个泳圈，从大堂回来。进了房间，沈朝与远远地看了眼泳池，却没见林玥的身影。心里正奇怪着，等走近水池，在看到林玥的一瞬间，沈朝与脸色蓦地发白，当即扔下游泳圈，扑进水里。

　　被救起的林玥状况明显不好，因为呛水过多，呼吸极微弱。

　　沈朝与单跪在地，毫不犹豫地抬起林玥的后颈，捏住她的鼻翼，然后，低头，俯下身。

　　是人工呼吸。

　　6、

　　沈朝与对林玥是有印象的。

　　虽然小时候的记忆大体做不了数，但他清楚地记得有个小姑娘，总是喜欢跟在他的身后，软软糯糯地喊他“哥哥”，粘着他找他要糖吃。

　　小时候的林玥是个娇气包，但凡有半点不称意，就喜欢嚎啕大哭，沈朝与时常束手无策，只能小大人似的拿着糖哄她，让她别哭。

　　再一次见到林玥是在B大。

　　当时他还在读书，因为半年在外拍戏，落了学校大半课程。专业课程倒还好，他自学没什么问题，但公共课程中的高数却让他犯了难。他妈听说这事，乐颠颠地替他找好了老师，说是在B大。

　　沈朝与没多想，第二天去了B大。在图书馆等人的时候，见到了如约而来的林玥。看着女生这张熟悉的脸，沈朝与才恍然记起这是他的那个娇气小妹妹。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那个奶声奶气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变成了亭亭玉立的美少女。沈朝与不由感慨万千。

　　林玥却是没认出他。这也正常。他当时拍了几部剧已经小有名气，出门在外都是带着口罩，生怕叫人认出来。B大人来人往，他自然不能就这么随意解下口罩。

　　“你就是小沈吧？”林玥看着他，歪头问道。

　　小沈，这个称呼……沈朝与忍不住莞尔：“是的。”

　　林玥点点头，确定面前这人是要补习的那个小沈后，便抬步往图书馆走：“我们先进去吧，你有什么不懂的，待会儿可以问我。”

　　“好。”沈朝与弯眸。

　　大抵这次经历实在是太新奇了，曾经的娇气包变成了他的小老师，补习的时候，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打量她。

　　小老师责任感十足，教得认真且仔细。沈朝与跟着她补了一周的课，便已经能跟得上学校的进度了。

　　最后一次上完课，沈朝与打算请她吃顿饭，并告知她他的身份，谁想剧组临时一通电话打乱了所有计划。

　　那顿饭到底没有吃到，林玥也不知道她补习了一周的男生是沈朝与。

　　人生大多时候都逃不过“兜兜转转”这个词。

　　“什么？相亲？”回家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被张女士要求去相亲，正在喝水的沈朝与，生生一口水呛到了嗓子眼，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相亲……和谁？”

　　“林玥，就是之前给你补课的那个女生。”张女士给她那不省心的儿子抚了抚背，“小时候你还怪喜欢她来着。”

　　“我小时候怎么就喜欢了？”沈朝与说。

　　张女士睨了他一眼：“不喜欢你还巴巴地送糖给她吃？”

　　“我那是看她哭得可怜。”

　　“隔壁的王二狗哭得也可怜怎么不见你给糖？”

　　“那能一样吗？人家是个小姑娘。”

　　“行了。”张女士也不跟他掰扯，起身准备去打电话，“不相亲我就拒了。”

　　“欸！”沈朝与喊住他妈。

　　张女士扫了他一眼：“又怎么了？”

　　沈朝与摸了摸鼻尖：“我没说我不见啊……”

　　7、

　　额头上的水珠沿着脸颊流到下巴，沈朝与手上的动作不敢停，一遍又一遍地按压。

　　终于，林玥咳呛出一大口水，胸脯在微微起伏。沈朝与停下动作，手指探上林玥的鼻息，温热的气息扑上指尖，沈朝与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几秒后，林玥睁开了眼。

　　见林玥真的清醒过来后，沈朝与如释重负地跌坐在地上，狼狈地深吸了好几口气：“太好了……你没事。”

　　林玥艰难地撑着地支起身，茫然无措地看着他，喉咙因为呛着水，格外嘶哑：“我……溺水了？”

　　沈朝与“嗯”了一声，伸出手指抚上林玥的额头：“还难受吗？”

　　林玥没说话，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后怕的情绪涌上心头，林玥极力想要抑住，可越是如此，情绪越是一发不可收拾，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沈朝与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微微施力，让她的额头抵住他的胸膛。

　　“没事了。”沈朝与柔声轻哄道。

　　林玥出了这样一场意外，好几天不敢沾水，到最后索性连门都不愿意出了。李女士说她这分明是找着借口宅着不出门。

　　林玥撇着嘴，哼哧哼哧地想反驳，却见到李女士身后站着的沈朝与，一口的伶牙俐齿瞬间变得笨嘴拙舌，比那拔了牙的老虎还要乖巧腼腆。

　　李女士啧了两声，说：“我这儿哪养的是女儿，分明养的是别人家的媳妇儿。”

　　林玥的脸红得跟煮熟了的虾似的，讷讷道：“妈，你别瞎说，什么别人家的媳妇儿。”

　　李彤挑了挑眉，转头冲沈朝与问道：“朝与，我瞎说了吗？”

　　“阿姨您没瞎说。”沈朝与笑着回道。

　　李彤满意地点了点头，挽着张姨喜气洋洋地走了。

　　两位妈妈走后，屋子里只剩下沈朝与和她两个。

　　空气静悄悄的。林玥憋红了脸，特害羞地觑他，最后还是一个没忍住，小声问道：“你……这算是认下了吗？”

　　沈朝与坐到床边，靠近她，眼里带着笑意，坦诚道：“我早就认下了，你还没有发现吗？”
　　“我发……”

　　话音未了，就被男生毫无征兆靠上来的唇截断了尾音。林玥思绪瞬间被抽离，只剩下嘴上柔软的一片。

　　回国那天，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

　　机场人山人海。

　　沈朝与的行踪到底被人曝了出来，同时一起曝光的还有林玥。

　　媒体看到沈朝与从出口通道出来，立马围堵上来。

　　沈朝与第一时间把林玥拉入怀里，挡住了她的脸。

　　在场的所有镜头都对准了他。媒体人七嘴八舌地向他发问：

　　“沈朝与，你身边的女生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朝与，请问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

　　沈朝与搂着林玥站定，画面镜头像是被打上了温柔的柔光。

　　阳光下，沈朝与摘下口罩，长长的睫毛投下细长的阴影，他的神情被日光冲得温暖起来，清隽又美好。

　　他看着镜头，一字一句地认真回道：“是，她是我的女朋友。”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