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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夏夜唯小龙虾不可辜负 ...

  •   学校周边的餐馆并没有因为学生放假而冷清下来。夜幕降临后,李记小龙虾生意尤其红火。三人取号排了半天队,吃了些免费的爆米花,才被服务员安排在一张小桌坐下。
      辛遇翻着菜单,看着周围的吃货们吧嗒着嘴,一气呵成地拧虾头、剥壳、吸吮、取肉、蘸汁、入口、咀嚼、吞咽……不禁也咽下口水。又把菜单递给丰驰:“你点吧,你是老饕,不会踩雷。”
      丰驰说:“姐,这你真说对了,不瞒你说,这家我种草很久了,昨天还点了一次外卖试吃呢。”他一边说一边对服务员说:“重麻辣的一份,蒜蓉的一份、咖喱的一份,都要大份的。花生毛豆拼盘。一份毛血旺。扎啤先来3大杯。”
      唐时羲说:“我开车,不喝酒。来一扎酸梅汤吧。”
      丰驰对唐时羲说:“和美女吃饭你就不喝酒,绝不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的精神值得学习!那来两杯扎啤。姐,你陪我喝一点。”
      辛遇对丰驰说:“矜持点,不能仗着年纪轻就暴饮暴食。”
      丰驰说:“特斯拉皮肤没了,我还不得好好宰你一刀?”
      辛遇说:“我说你这天天吃大龙虾的主,怎么现在消费降级了?”
      丰驰说:“别提大龙虾了,每次吃那玩意儿我都犯难。你说看着挺大个,能下嘴的就没几块肉,一个大脑袋、两个大钳子形同虚设,我是下不了筷子、张不开嘴。再说大龙虾那肉太死了,味同嚼蜡。哪像这小龙虾活色生香、膏满肉嫩的。

      服务员端上来三盆龙虾,递上扎啤、手套和吸管,特意介绍吸管是用来吸龙虾头中的黄的。
      丰驰自己拿了只麻辣味的,递给唐时羲一只蒜蓉味的,递给辛遇一只咖喱味的:“麻辣的爆酷到让人想要去挑战人生的极限,适合我这样无所惧怕的后浪青年;蒜蓉的浓淡相宜,鲜香诱人,适合前浪大叔;咖喱味的前调甜腻芬芳,后调余味悠长,适合花季少女。”
      辛遇说:“你这吃货,一套一套口吐莲花的,不当美食主播可惜了。”
      唐时羲一脸无奈:“我?大叔?我又长辈分了。”
      丰驰只得又递了一只麻辣味的给唐时羲:“来,别慌,那你勉强也算后浪吧,和我一起放飞味蕾,乘风破浪。”

      辛遇拧掉一只龙虾头,用吸管小口地吸吮虾黄,有一丁点苦味,回味却有淡淡的甜香。她盯着盘中的艳红的小龙虾,踌躇着接下来自己的吃相会不会太难看。和特别熟的朋友一起吃小龙虾这样的生猛尤物才过瘾,她和唐时羲还是第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虽然是非正式的大排档,但总归也不能太放飞自我了吧。她第一时间想到了网剧《法医秦明》中秦明用解剖刀吃虾的骇人架势,也想起了老上海用“蟹八件”肢解大闸蟹的优雅姿态。可是眼下只有一副手套,算了,杀鸡焉用牛刀,撸起袖子吃吧,要不就太脱离群众了。
      唐时羲心理也有同样的顾虑,也用吸管小口地吸吮虾黄,就像在品味一杯袖珍饮料。丰驰见唐时羲有点放不开,就说:“怎么,大少爷瞧不上我们这民间的趣味?没有一顿畅爽小龙虾的夏天是要留下遗憾的。”
      没过一会丰驰的扎啤已经见了底,喊服务员再来一瓶,被辛遇拦住了,把自己剩下的大半杯啤酒都倒给了丰驰,说:“小龙虾不限量,啤酒到此为止!”
      辛遇觉得这德国黑啤劲特别大,已经有点上头了,便赶紧给自己灌了一杯酸梅汤。

      这时唐时羲的手机响了,是母亲方云琼的微信通话:“儿子,你在哪里,干什么呢?周围这么吵”
      唐时羲说:“我在华东大学附近,刚打完球,和朋友吃饭。”
      方云琼说:“你给我发个定位。”
      唐时羲问:“干嘛?”
      方云琼说:“叫你发,你就发!”
      唐时羲于是把定位发了过去。
      方云琼回语音:“怎么这么巧,我现在和陈总女儿、就是之前和你提起的梦迪,就在你附近,你老老实实在那等着,十分钟后我们到。”
      陈总女儿?唐时羲愣了一下,想起前些天在母亲手机里看到的艺术照,难道要突击相亲?

      丰驰对唐时羲说:“怎么了,有人查岗?”
      唐时羲说:“我妈,她要过来。”
      丰驰说:“令堂要来体验生活了?那我们姐弟俩在这合适吗?我们先走吧。”
      唐时羲说:“别走。我妈硬塞给我一个相亲对象,提前也不打招呼,这就要带过来了。”
      丰驰说:“哦,旁观者清,让我们给你当参谋是吧?我阅人无数,没问题!”

      没过多久,两位手持贵妇包的高跟鞋女士款款走来,这便是方云琼和陈梦迪。服务员加了两把椅子,顿时这张小桌就显得拥挤起来。方云琼让陈梦迪坐到唐时羲旁边,陈梦迪见椅子上有油斑,从包里取出一张消毒湿纸巾,先帮方云琼仔细擦拭一下,然后取出另一张给自己的擦拭一下,待酒精挥发掉才缓缓坐下。
      辛遇和丰驰向方云琼打招呼,方云琼想了想,认出了他俩:“哦,你是丰总的儿子,你是心肺复苏那个……”
      丰驰和辛遇忙点点头。
      方云琼依次指向唐时羲、丰驰和辛遇,说:“梦迪,这就是我儿子,之前也详细和你说过啦,心细,有责任感,很会照顾人的。这男孩儿父亲也是大老板呢。这女孩……我印象深刻着呢,上次和他男朋友合作给一位心脏病人做心肺复苏,她按压,他男朋吹气,配合得真可谓天作之合呢,那小伙子还挺精神的。”
      辛遇笑笑,没说话。
      方云琼接着对唐时羲说:“这位就是我上次给你提起的陈总的千金,土生土长的上海囡囡,和你一样是海归,现在在美国银行上海分行工作。你看看,这样貌、气质、教养、修为真是万里挑一。”
      陈梦迪歪着头向唐时羲殷勤地笑笑,打探的目光也捎带着扫过辛遇和丰驰。
      方云琼带着歉意对陈梦迪说:“这地方太乱,好像也不太卫生,第一次见面就选这么个地方,委屈你了。不过,择日不如撞日,也是缘分,对吧啦?”
      陈梦迪说:“阿姨客气了,这挺接地气的,在陆家嘴那种处处讲究的地方呆惯了,换种感觉挺好的。”
      方云琼起身说:“这样,你们聊吧,我就不跟着掺合了,先走了。小丰,你们俩吃好可以先回去哈!时羲,好好聊,没喝酒吧,一会送梦迪回家。”

      陈梦迪盘了发,纹丝不乱,妆容雕琢,裙装得体,身板停得直直的,大概正襟危坐惯了,和这个满是人间烟火气的地方格格不入。她时不时用手驱赶着飞来的蝇子,双手白皙细嫩,手腕上戴着金色的古驰手镯,闪着银光的镶钻法式指甲熠熠生辉。
      辛遇心想:“这一副指甲大概都够买只大龙虾的了。这个女人气场好强大啊,精英感侧漏。”不由低下头有些坐不住。
      丰驰心想:“完了,丰云遇到对手了,此云更比彼云高啊!不行,我得当场给他俩搅黄!”
      唐时羲在新加坡和上海见了太多这样的女孩,她们永远端着,永远昂头做人,似乎世界在她们面前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障碍和难关。他对这种精致得像文物一样、毫无一丝破绽的女孩说不上排斥,只是无感,老觉得隔了一层不透明的帷帐。

      陈梦迪见三人都木木地坐在那,便对唐时羲开了口:“这样的大排档我其实来得蛮少的!看来你是个很喜欢民间美食的人。不过小龙虾真不能多吃的,寄生虫看都看不见、煮都煮不死的。”
      唐时羲不置可否。丰驰直皱眉头。辛遇觉得嗓子里有异样。
      丰驰说:“民间自有高人,美食不可辜负,偶尔还是要放纵一下的。”说着,拿了一只麻辣味的小龙虾,特意在辣汤里狠狠蘸了几下,递给陈梦迪。陈梦迪先用开水涮了一下盘面,戴上手套,才接过小龙虾,问服务员要一条围裙,服务员说没有,她有点不悦。
      陈梦迪美美的指甲,剥小龙虾壳似乎不太管用,弄了半天才弄好一只。放进嘴里,立即咧开嘴发嗲:“哎呀,爆辣无比,感觉舌头要掉下来了。”
      辛遇知道丰驰是在戏弄陈梦迪,就给她倒了一杯酸梅汤,说:“快,这个解辣,喝点。你还是吃点蒜蓉味或咖喱味的吧。”
      丰驰说:“哎呀,姐姐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吃辣不行的。”
      陈梦迪问唐时羲:“你喜欢打篮球啊!听你妈妈说,你还会打网球的。我也打网球的,在衡山路的国际网球中心俱乐部办了VIP卡,周末我们可以一起锻炼啊。然后再去衡山路酒吧街小酌两杯,逛逛徐家汇都蛮好的。”
      唐时羲说:“你还有酒瘾呢?”
      陈梦迪答道:“怡情罢了,我对各种鸡尾酒比较感兴趣,不同口味的酒让我联想到自己去过的世界各地的酒庄和酒吧。我还专门学了调酒,有空请你去我家尝尝。”
      辛遇感叹:“好有情调啊!你一定去过很多国家吧?”
      陈梦迪故作淡然:“三十多个吧,也不算多。”
      丰驰不无讥讽地说:“简直就是活地球仪啊!我们粗人牛饮只为满足口腹之欲,姐姐你把酒都喝成了诗和远方!”
      唐时羲问:“你家在这附近啊?”
      陈梦迪淡淡地说:“我平日住陆家嘴那边自己的房子,周末住徐家汇我父母家,放长假会去西郊或佘山的别墅住几天,都不一定的。”

      陈梦迪问辛遇和丰驰:“你们是在校生吧,暑假留在上海做兼职吗?老家哪里的?”
      丰驰心想:“哼,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们是外地的?”表面上一脸悲催地说:“暑假不回去了,老家在乡下,没什么意思。” 随即指着辛遇和唐时羲说:“你看,他们俩天天如胶似漆的,假期还腻在一起。我们三个常常组团出动,我就是他俩的润滑剂和开心果。三人行必有灯泡焉。”
      辛遇没想到丰驰会这样说,但也没有反驳,趁大家不注意拧了一下丰驰的胳膊。丰驰龇牙咧嘴。
      唐时羲顺水推舟地把手搭在辛遇的肩上,故意把脸凑近辛遇,道:“是在校生没错,我呢,就喜欢年纪轻一点的,恨不得女朋友永远十八岁。” 辛遇只觉得肩膀痒痒的,脸热热的,像是吹过一阵风,汗毛都竖起来了。
      陈梦迪马上变了脸色,心想方云琼和自己一顿吹嘘,说儿子这好那好,没想到只是个轻佻的花花公子。但她顾及面子,并没有发作,只是说:“十八岁的女孩子心思可是变得蛮快的。”
      辛遇看出来唐时羲对陈梦迪没什么意思,甚至有些反感,也看出了丰驰的小心思,就盘算着不如想办法尽早结束这场尴尬的聚会。她其实已经微醺,头昏脑胀,脸红得发烫。这时,她决定把体内残存的清醒一并放弃掉,于是晃着脑袋、迷离着双眼、抖动着嘴唇,对着陈梦迪说:“谁……谁……谁说年轻女孩的……的……心、心、心、心思——变……变……变得……变得快?你……你……你就是对……对……对后浪的嫉妒。”
      丰驰扑哧一下笑出来,啤酒溅到陈梦迪的裙子上。
      陈梦迪露出嫌弃的神情,对辛遇说:“刚才方阿姨不是说你有个天作之合的男朋友吗?这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啊?”
      辛遇色眯眯望着唐时羲,又来一波:“之……前……前……前那个分、分、分了。姐姐,您……您、您、您放心,我们……我们俩现在的感、感、感、感、感情,坚如磐石!”
      唐时羲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陈梦迪说:“哼,你说成语倒不结巴了!”她见辛遇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样子,实在觉得心里闷得慌,简直要窒息;又见唐时羲只是盯着辛遇看,并不理睬自己,气不打一出来,便起身告辞,甩头而去。唐时羲望着陈梦迪决绝的背影,总算松了一口气。
      辛遇则入戏已深,不能自拔,歪头趴在桌子上,呼吸沉重,似乎真把自己弄醉了,任凭丰驰推她,也不起身。丰驰拍拍辛遇的头说:“哎,结账时装睡!看来这顿饭又蹭不成你的啦!”接着他对唐时羲说:“怎么感谢我们俩出手相助?尤其是辛遇,人设崩塌,完全是豁出去的姿态……”
      唐时羲露出久违的微笑,叫服务员来结了账,把丰驰的手从辛遇的头上挪下来,掏出纸巾轻轻擦去辛遇脸测和嘴角沾的咖喱。唐时羲的指尖划过辛遇柔软而温热的脸,只觉得她脸颊的绯红,看起来比任何精雕细琢的妆容都要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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