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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入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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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是阿玥?”
雁叔有些吃惊地看着女童。那个叫阿玥的女童也没答应,只是径直走近了屋,爬上比自己高一些的凳子,坐好了才拖着腮,看着他们问道:
“怎么,想靠自己过山?”她明明脸上毫无表情,目光却透着嘲讽:“这么急着找死。”
那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出来的却是和成年人一般的坏话,听起来,好想更加恶毒。
雁叔哈哈着打了个圆场:“这不等星儿一直没来么,星儿还在山上?”
“哼。”
阿玥一听到星儿的名字好似就不太开心,哼了一声,又说:“星儿还没醒。”
“我看山下来客人了,阿金就叫我来了。”
看到那双大而无神的眼睛,景秀琢磨着她的用词,她说的是“看到”而不是“听说”,她从山上来,如何“看到”他们?
不知为何,她脑中又浮现出了阿奇那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他的视线总在他们之间扫来扫去,比起看路,他看着他们的时间更多。
“是,是,人啊是嘉懿带过来的,金爷想必也知道罢。”雁叔对于这个阿玥似乎格外的尊敬。
“知道,不然我怎会下来。”
阿玥有些不耐烦地,转头扫过众人,说:“阿金让我接大家上去。”
“西奎的军队已经到小郡了,今晚上就可以行动。”
潼肖依然眯着眼,对帷幔后的波金恭谨地汇报着。
“嗯。”帷幔后的人懒懒答了一声,坐在床上侧过了身,这才看到朝里的地方,还躺着个人影,人影瘦削又小,应该是个孩童的样子。
“星儿还在睡么?”潼肖的笑收了起来。
“睡了一天了。”
潼肖地下眼瞳,眼神里有些悲伤。
然而波金推开帷幔走出来,安慰似地拍了拍他,道:”快了,这一切都快要过去了。”
最后大家上路的时候,已过正午许久了,起初的山路和正常的山路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渐渐地越往后,数木便越是高大,越是高大也就越是看不见天空。
虽然是白天,虽然知道此刻阳光应该正盛,可是一抬头那满天遮挡的树荫越发地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
一种奇异地阴森笼罩着这片山林。
“小心一点,千万不要掉队了。”阿玥在前面淡淡地说道,却头也不会地独自在前走着,她小小的身影,看着走地不快,实际景秀发现无论如何加快或放慢步伐,她总是和众人保持在一定的距离上。
她从未回过头,这个距离也从未改变过。
景秀觉得奇怪,难道她背后也有眼睛不成?
正这么想着便觉着从刚刚开始似乎周围就有好多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她仔细冲四周看了一圈,除了数和雾气,明明什么都没有……
等等,雾气?
景秀心里跳了一下,方才还没有这些雾气的……
这座林子真的很奇怪,好像总在人不知不觉地时候一点一点地发生着变化。
她往前看的时候,觉得那个小小地身影好像又淡了一些,景秀眨了眨眼,她心里生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于是不由自主地,她超左手边伸出手去,那是连汭的方位。
指尖触碰到另一个指尖,她伸手握住,那双手没有挣脱,就这么任由她握着,过了会,景秀突地眼眸大睁。
她停了下来,全身一下从头冷到了脚……
这手,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粗糙的触感,又有点黏答答地,从刚刚这手就没有动过……
景秀转头,对上的是一双空落落的眼睛……
“啊!!”
声音是从前面传过来的,连汭第一时间便听出那是景秀的声音,他瞬间皱眉,停下了脚步,奇怪了。
他的记忆里还停留在他们跟着那个叫阿玥的向导走入山里的场景,所有人几乎是排成一队走的,景秀在他右前方一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林子里的雾气忽然变得如此大的?
重到几乎看不清自己周边的树,那种感觉就像意识突然断层了一段一样,他左右张望了一圈,什么都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原本就走在他后面的打顶、刀疤,还有再前面一些的寺京、廿九。
即便是隔着如此大的雾气,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也不至于连人的存在都感受不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方圆几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不可能,若是逻辑上所谓不可能之事必然不应存在。
不应存在却又出现了,那只能是幻。
思及此,他立马闭上了眼,脑子里回想着最后众人的距离,他刚刚停顿了一小会,如果假设其他人还在前进地话……
他闭着眼快步朝前走了一小段,景秀的位置,应该在他右手偏前方一点,他左手扶刀,右手抬起,从身侧到前方划了一道弧线。
手中动作一顿,抓住了。
骤然睁眼,那是一具尸人。
尸人那没有眼球的空洞眼眶正“看”着他……
然后,他那早已掉落半截的下颌忽然张开,朝连汭扑了过来。
尸人的动作很快,可是快不及连汭拔刀的速度,他右手回收,左手按住刀鞘,右手握住刀柄,刀出的瞬间,尸人的动作停止了……
接着,他的头从脖颈上滚落了下来,只剩下直直呆立的身体。
连汭的刀已然入鞘,如不是尸人脖颈处那道整齐的切面,甚至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有拔刀。
没有了头的身体终究是倒了下去。
他侧身避开,视线里已经出现了景秀有些僵住的身影。
他伸手拉过她的手肘,问:“没事吧?”
景秀神情还有些呆愣,虚虚地说道:“我没想到……居然长得这么可怕……”
她抬手,摸到连汭切实的手,才慢慢回过神来。
握住,对,应该是这样带着温度和粗糙的触感才是对的……
连汭低头看了眼两人双手的交合,拉着他手掌的手,纤细却不像普通女人一般地柔软的手,此刻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轻轻回握了一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手里。
“这个树林很奇怪,我们应该是不知何时中了幻觉。”
景秀慢慢振作过来,她思考道:“这里很像洵府那时候的感觉,幻想在一点一点蚕食现实。”
所以最开始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幻觉,等到幻觉将现实完全吞没之后,人再反应过来,就来不及了……
她想起自己收入袋中的那个嘉懿的香囊。
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味从她的衣领传来,她恍然:原来桂花的香气便是用来解幻的,在洵府一些地方种了桂花,一些地方没有,便是这个原因……
如果她没有带嘉懿的这个香包,大概等到她反应过来这一路的不对劲时已经被尸人咬成了另一具尸体了吧。
景秀转头张望,问道:“其他人呢?其他人你看到了吗?”
连汭摇头:“如果不是你发出呼叫,我也找不着你。”
所以他们被完全打散了……
即便如此雾气依然很重,那个被砍掉脑袋的尸人静静倒在两人身边,树林里静谧地怪异,甚至景秀觉得除了他们两人,这流动的雾气便是林中唯一的动态了。
雾气还在。
那幻觉还在不在?
若在,到底何时入的幻?
她闹钟拼命回想,所有画面如同倒放,一遍一遍,却找不到破口。
这所有的一切都衔接地太过完美……
“估计是因为那个叫阿玥的孩子。”连汭推测。
两人此时都不敢离开太远,总觉得一个转眼对方便有可能消失不见。景秀拉着连汭的手,开始有些发凉。
那种绝望的感觉又开始一点点地侵蚀着她。
因为未知所以无解,因为无解所以无力,因为无力所以绝望……
忽然,她的手感觉到有一股力量的回握。
她低头,看向两人交叠的双手,连汭的手正微微用力地回握着她的,好像在传达一种“我在这”的感觉。
对,她不是独自一人,至少这一次她不是。
她回头隔着雾气看少年坚定的侧颜,那张大多数时候散漫、发呆的脸上,竟然会出现如此坚毅的神色,只是看着,景秀便觉得又有了些力量。
没错,他们一定可以走出个地方,她,连汭,寺京,廿九,甚至嘉懿,都可以的。
不知为何,她心中出现了如此的念头。
“还记得那张地图吗?”
“记得。”景秀早就习惯了在很短时间内去记忆东西,所以一瞬间她就能在脑中回忆起整张地图,从一个点出发,渐渐的一些标记一些道路,统统在头脑里被画了出来。
连汭接着说:“如果那幅图没错,如果阿玥走的路没有错,我们已经上山西行了近一个时辰,依着脚程来算,走了一半。”
景秀脑中忽然闪现出了一样东西:“我记得地图中段有座庙宇般的图画,所以这附近,应该有座庙。”
连汭点头:“只是这雾,能见度太低。”他打量四周,甚至还不知道会不会再遇见其他的尸人。
要搜索有些困难。
“有何关系,”景秀有些嘲讽:“我们现在也未必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她想起那个叫阿玥的女孩,从一开始她的态度就一副敌对的态度,谁知道她会不会借此机会将他们印上一条死亡之路上呢?
不过,从一开始他们进入这个寨子开始,就已经走上了通向死亡的路上吧。
景秀望了眼连汭,有些悲壮地问:“你运气好不好啊?”
“嗯……”运气这东西要怎么讲,在礼将军那里的时候,喜欢和军士下来悄悄打牌,他虽是新手,可却也从未输过,反过来说,也从未大赢过罢了。
就在连汭甚至认真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景秀已经放弃般的说道:“反正我运气从来奇差无比,你来猜一个方向吧。”
……这样也行么?
“喂,你说这尸人是不是天元养的,然后撺掇着西奎,一起叛乱啊?”大顶自从听到上午雁叔对生死蛊地说法之后就一直在想这种可能性,可是他天生脑子笨,这些东西总是要比别人慢几拍才想得过来。
“这不废话么。”刀疤顶了下大顶肥胖的肚子。大人自始至终追的就是天元这条线,即便是礼央大人在边境遇见的诡异西奎兵时,王爷也没有让大人更改调查方向,除非西奎和天元本来就有关联。
以前只是模糊的猜想,现在听到雁叔说的那些,才真正确定两者的关系,只是没想到区区西奎一个小国,竟然胆子如此大。
他回过头,正想和大顶感慨,却没想一回头就不见了人影。
“大顶?”
奇怪,明明刚刚还在旁边的,明明手肘处还保留着大顶肚子的触感,人呢?
想到这里,刀疤睁着他只有一只完好的眼睛,四处打量,不过,这雾,刚刚就这么大么?
这时候,刀疤忽然觉得有些不妙,他伸手握住腰间的佩刀,谨慎万分地朝方才大顶所在的方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