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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牌手发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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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的往事从大脑深处被拉扯出来,景秀看着那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桌上无声敲击着,她面上毫无波澜,背上却湿了大片。
嗒、嗒、嗒。
那熟悉的危险气味,和那宛如刻在大脑里一般的节奏,可那明明就不是同样的一张脸啊……一个人十多岁到二十几岁的容貌不可能变化如此大的……
可是……
她不敢再多看男人一眼,双腿早已无力,全靠后背抵着门框撑住身体。
“怎么把她也叫来了?”
空气中的沉默率先被徐大人打破,他挑着眉,看着景秀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穷凶恶极地罪犯。
连汭没有做声,扫过一圈的视线最后落在景秀和金淼身上。
景秀此刻的妆容已经花了大半,可看起来还不算狼狈,也多亏她脸色的厚妆,使得她面部一些微小的表情能藏得起来,比如现在,如果不是她鼻翼及不可见的煽动,也许连汭还不一定从她脸色读出害怕的神色。
害怕?她进门前一刻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害怕了起来?
他的视线落在离她最近的男人身上。
金淼?
只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手指在桌上敲出规律的节奏。
可是不过眨眼的功夫,景秀深深呼吸了几口,从最开始的震惊、恐惧慢慢恢复正常,可是她没有在看金淼一眼,自顾向一边挪动了脚步……
她离开了门口,门却又被打开了……
“这、这怎么会这样!”
面对眼前的又一具尸体,徐丰头都大了,这好好的一场秋宴,如今却完全变了性质,连环杀人案?
“徐大人先让大家回去休息一会吧,我们再看看。”相较于徐丰的慌张,连汭倒是十分老练,他视线落于桌前的茶杯,又忙不及说道:“啊让唐老再帮忙看看吧。”
死的人正是前面一直没出现的赵三公子,赵相越。
他摊到在桌上,一手枕着头,一手低低垂着,桌上有大半壶的茶水,茶杯倒在桌上,杯中的茶流了部分出去浸湿了桌布……
“我有话跟你说。”景秀趁徐丰在拦人的时候,抓了个空隙上前拉住连汭。
“待会再说。”可他头也没抬,依然打量着尸体。
“很重要……”
“待会,”连汭语气加重了些,面对景秀的拉扯,他像是很不耐烦:“你现在嫌疑最重你不清楚?”
这句话很轻,大概也没几个人能听到,可景秀的手就忽然觉得使不上力道了,她看了一会连汭,才垂着眼和宾客一起又回到了最初的房间。
嘉懿落在在后,看到这一幕,嘴角的笑意却忽然消失了。
现在赵三公子的房间里,只有连汭、徐丰和唐老三人。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这院里的下人?”
“没错,”徐丰连忙点头:“你召集大家集合,赵公子一直没来,嘉懿姑娘便差了个丫头去找。”
“这房间当时从里面锁上了,唯一开着的是那边一道小窗,”徐丰伸手指了指房屋侧边一扇极小的窗户,大概是通风用的,设的相对较高:“那丫头敲了几次门觉得奇怪,便透过那小窗从门外看,恰好看到赵公子倒在桌上。”
“嗯……”连汭点点头:“初步检查尸体上没有伤口,也没有绳子之类的痕迹,死因可排除外伤。”
“用毒?”
唐老先生正打开茶壶,壶内茶水尚温,他闻了闻,又放下抚起倾倒的茶杯,杯中还剩小半的茶水,又闻了闻。
眉头拧起:“茶中有药。”
徐大人瞪大了眼:“是被药死的?”
“不可断言。”老先生又如确认般分别闻了闻杯子和茶壶。
这头,连汭依然在检查尸体,尸体倒下的时候头朝下,此刻被他搬了过来,那死前那模样真是不堪入目。
眼白上翻,嘴大大张着,甚至还有涎水从口中溢出……
他平静望着那张脸,脑中却想象出那样一副画面,赵相越中毒的刹那,呼吸困难,目眦尽裂,一手死死卡主自己咽喉,一手像是想要求救一般直直往前伸着……
就在这时,他忽然凑近,赵相越口角旁的那是……
回去的路上雨势已有所减缓,可依然淅沥下着。
景秀拖着脚步落在最后面,从进院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一起接一起,给不了人冷静和接受的空间,这座院子,这一些人,一个比一个谜题大。
古怪的院子,从一开始她就这么觉得,像是被人牵了一条线,不断地被拉扯进一个深渊里去。
下雨时候的空气比往常更多了一丝清冷的气息,那是泥土的厚重和草木的清香所混杂的味道,这使得她头脑越发清醒了过来。
现在有几个十分具体又重要的问题。
第一是明显有人在陷害她,洵卿的尸体上插着她的发簪。如果有人在陷害她,那接着死亡的赵相越应该也是被她所“杀”,她摸了摸自己腰间,寻常她习惯带一些迷药,那是司京配的,专门为了应对青楼里那些动手动脚的客人,只要在酒里撒上一点点,就可像喝醉一般死睡到天亮。
可是现在,药粉不见了。
药粉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呢……应该是和发簪一起吧,她脑中浮现出那个撞她的小孩,似乎离开大厅之后,整个人就越发昏沉。如果药粉和发簪被人拿走应该就是那段时间吧。
院里有迷药?让人神志模糊?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那澄清的秋茶,继而又摇头,秋茶人人都饮了,为什么只有她有问题呢?
她深深吸了口清香的空气,忽然脑中闪过一丝怪异……
清香的空气?却不是清甜的空气?为什么?
她四下看了看,黑暗中不太看得清廊外,但可以确认的是,这里没有金桂……
真奇怪,从院外到大厅,一路上到处都是金桂,这后院却偏偏没有?
她脸上表情冷了半分,然后她开始想第二个问题。
第二,便是这个陷害她的人是谁?
这个答案她几乎不言而喻,能知道她发簪和药粉的人,除了连汭便是嘉懿那个女人了,从逻辑上来说,她很快先排除了连汭。
但是真正的问题在于她为何这么做。
不能说是因为单纯的讨厌吧,如果只是个人感受,在杏花楼她大可找各种机会下手,可是偏偏是在这秋宴上,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秋宴和杏花楼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将洵卿和赵相越的死亡往她身上推是为了掩盖什么呢?这两个人真正的死因又是什么?
还有第三个问题,这个不该出现在此的男人……
现在叫金淼?她视线穿过人流盯着最前面的那个颀长身影,为什么他也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故意呢……
前面金淼忽然觉得背后有什么似的,在和四老儿说话的间隙他稍稍转了头,使得眼角余光刚好能扫到身后的范围。
人影之后的那个红色身影,虽然只是淡淡一瞥,可她抱着双臂,皱眉咬着指甲的样子依然落入他的视线。
他嘴角弯了弯,那漆黑的瞳仁里的流金似乎在光影里闪了闪。
她开始思考了。
她在想什么呢?
这次她也能让自己顺利脱身吗?
“唐老?”
“嗯,”唐老直起身子,他指腹沾了些粉末,仔细闻了又看,甚至尝了尝:“太少了,不好判断,但不排除可能性。”
“嗐,要我说啊,”徐大人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物证如此充足,基本能确定凶手是谁了,这粉末是什么不重要吧?”
他视线落在放在桌上的一个小香囊上,香囊很素,没什么图案,只在里层秀了个“秀”字。
这是在房间一角找到的,徐大人根据自己多年经验,联系前一件案件,在心里已经断定了,这第二起案件也是景秀下的手。
第一起杀人用发簪直刺咽喉,这第二起自然是茶中下毒了。
然而年轻的刑官却似乎不这么认为,他淡淡起身,拍了拍衣袖。
眼角一调,看起来又像是调皮:“哦那我倒想请问徐大人几个问题啊。”
“您说。”
“这景秀为什么要杀死洵卿、赵相越呢?”
“这不就是……”徐大人背着的手不知不觉在胸前拢了起来:“不就是……”不就是什么呢?他还真说不上来,他闪避着连汭直直的目光,声音不自然低了下去。
“嗯……嫉妒?青楼女子之前不都有些明争暗斗的么,这洵府和赵家都跟嘉懿关系近,就……”
“那怎么不直接杀了嘉懿呢?”
“唔……”
徐丰再次陷入了沉思,好像又是这么个理啊……他视线又不自觉地飘向连汭。
这个从帝都来的年轻男人,官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纯粹靠着麟王的背景让人对之产生着一种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感觉。
最开始看着他年轻又带着些漠然的脸,以为能随便应付应付表面功夫。
可从宜哥的第一起案件开始,他凭着自身的硬本事一步一步让人不免尊敬起来,那双漆黑的瞳仁大多时候不带感情,木然盯着人的时候又让人心生慌乱,分不清是恰好在出神还是又被看穿了什么。
再加上,他平时话虽不多,每个字又都落在点子上,做事呢也让人摸不清底儿,在这宜哥城内,别人想着法子拉关系,他倒好,不管不顾地,就跟一青楼女子走得颇近。
徐丰捻着唇边的小胡子,轻咳了一声:“那接下来……”
“问题就出在这群人身上。一个,一个地,单独审。”
那清冷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他背着双手,看似顽皮的脸上配上那过于成熟的姿势,徐丰不知何故,忽然打了个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