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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三章 伯歌季舞(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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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询点点头:“大哥所言极是。这些年我只与你、九弟来往,其他兄弟少无接触,更和太子避而不见。”沉思片晌,问,“章相这个人,大哥以为如何?”
“他在水利上颇有建树,是个事务型宰相,很契合父皇的脾性,对父皇也很忠心。我未曾与他见过面,无从得知他的为人——七弟怎问起他?”
陈询想起章青砚,嘴角漫出一丝微不觉察的笑意。陈睿了解他的脾性,察看点滴总能入木三分,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便向他投去探寻目光。
陈询知瞒不过他,这也是今日来此目的,于是将心思全盘吐出。
陈睿未预料出陈询有此心思,想起外界对他的评说,笑道:“你是该娶王妃了,要不你身边的齐斐扬、张晁还会被人非议。”
陈询笑道:“他俩才不在意外人如何说,还常常拿外人的话当作笑话呢。”
“在你面前他们怎会有怨言。如你娶了妻,再生下孩子就好了。我三年前就对你说过这话,你偏要固执己见,礼部和宫里也不为你操持,就这样耽误了。”
“说不上耽误,这几年我修身养性,收获也不少。”陈询扬起脸,“其实我很怕被赐婚,如果像大哥娶到嫂嫂这样贤良的还好,若是娶的非自己所求,反而不妙了。”
“皇子娶妻也不算什么大事,更何况你不在风口浪尖上。”陈睿叹道,“父皇多疑,你现在看上的是章相女儿,这会招人嫌口。”
陈询自嘲:我不受宠就不被待见,还要恪守许多规矩,言行由不得自己,婚姻由不得自己。”
陈睿见他显露出少有的焦虑色,不由关切问:“你真的喜欢章姑娘?”
“是。”陈询毫不犹豫回答。
陈睿笑了:“这也好,可了却了我的心思,其他不谈,外面都说你和吴王一样……”
“大哥说我该怎么办?”陈询殷切问。
陈睿笑而不答,突然站起身道:“坐了半日乏了,咱们到园子里逛逛。”
“大哥只对我说,我该怎样做……”
“不急在这一时,来,来,来!”陈睿不容他多说,直拉着他出门。
田间,阳光明媚,天空湛蓝,絮状的白云悬于半空若即若离,有一群飞雁越过清王府上空,朝北方飞去又回,陈询的目光也随大雁也朝南北移动。
“与我说说,你是如何认识曹翩的?”
“五年前我随九弟去渡州参与平息南罗骚扰谷镇,当时曹翩还是巨渡节度使司马祁帐下虞侯,监察和设置军营法度,他不善言辞,平日寡言少语,但为平乱向司马祁献出很多良策,也曾身先士卒上战杀敌,建了几起军功。后来父皇下旨授他宁远将军衔,我与九弟代表父皇授其浅绯袍和金带,从而结识。只因他常年戍守边镇,一年中也就在他随节度使进京述职时才能见上一面。后来司马祁辟举他为巨渡节度副使,还未加封,干州又出现南罗人踪迹,他得令领干州驻军赶杀南罗人两千再次得军功,父皇就任他为干州节度副使至今。他刚到干州曾有书信与我,提到三年前进京述职时劝说太子一事,言词中颇为无奈。我见他如此真心待我,更觉得他是知己,所以今年他再次来京赶考,就约他来大哥府上一见。”
陈睿点点头:“你做得很好。二十年前曹翩正当茂龄,我虽年少,与几位将门之子却脾性相投,他在京中时我也曾与他见过几次,朝中也有人知道。只是后来他去了边镇,我又闭户不见人,就此断了音讯。他进京赶考顺带探访故人实属正常,你又是悄悄来我府上,便不会有人在意。”
“我可惜他的才华,才格外关心他。不知他参加科考结果如何。”
陈睿叹气:“曹翩参加科考其实是在告诉世人,他与太子关系一般,才寻求其他仕途,日后太子有什么不测,与他也无干系。”又道,“他终有出人头地之时,只是如今内镇太平,机会少,才不能仕途顺畅。”
陈询蹙眉:“说到太平,我想起近些年边疆战争频发,南罗、遏浑那屡次入掠内地,军资粮购中程序复杂甚至延误军机,很多郡的采访使逐渐由节度使兼任。这般下去虽便于行事,但恐日后尾大不掉。”
“确也听说边将多骄奢淫逸,依我看这和朝廷赏罚不明、安边无策有关。从去年秋遏浑那分为东西两部后又开始蠢蠢欲动,父皇又向北陲连州增派兵力。南罗国更是隐患,蒙承倥惦记着在京中的蒙承偬,几次挑事目的是想父皇杀了蒙承偬。而我朝承平太久,除了高尚书父子有过沙场经历、有战绩可表,司马祁、黄闵韧戍守边境防御过南罗和遏浑那,其他将领少有实战经验。”
又有一群大雁结队朝北方飞去,只一会儿又来了一批,不知是不是刚走的那队。
陈睿仰首看天,鼻翼周围充盈花香,忽然问:“你最近去看过蒙承偬?”
“去了。他还和以前一样闭门休户。蒙承倥派在京中的奸细继续在坊间说他坏话,他只足不越庭,权当耳聋。我也劝他保持定力,流言会不攻自破。”
“他这个人,现在最大的好处就是善忍。忍一时风平浪静,修一世富贵平安。可是他的忍却是经历千般苦楚才修来的。南罗国与我朝终有一战,他在等待时机翻身。你能与他性情相投,也是你的造化,他的优点恰能提醒你每一步该怎样做。”
“京中很多人说他是被废的国王,又是质子,终不会有翻身之日。太子对他也如是说。”
陈睿摇头:“太子什么都好,就是缺少智慧。他不理睬曹翩,还这样评说蒙承偬,便是愚蠢。”又欣慰而担忧道,“你与他反其道而行之,恰是强于他的地方。只是有一点我很不放心。”
“什么?”陈询向他投去期待目光。
“重情。”陈睿吐出两个字,又补充,“重亲情,更重爱情。”
陈询红起了脸,停了半晌,才嗫嚅道:“我早对大哥说过,娶妻要娶己悦者。”
“此话很对,但与你的谋划差距太远。曹翩为了与太子保持距离、争取仕途升迁,不惜两次参加科考,以证自己无所依靠及对官阶的渴望;蒙承偬为了向父皇证明自己的诚意,和谋求日后重返南罗,不惜留在京中甘愿做质子,还生下几个孩子蒙蔽世人。而你将情字放在第一位,可知这情字从来不是为政者该有的,父皇就是将最宠爱的纪悦妃藏得好好的,也放任九弟游侠眠荒,减少了世人对他们母子的关注,可知那些老臣时刻保持警惕,就怕国本之争重演。所以这二十年来,父皇一般因前朝的教训钳制门阀世家,也因情字抬举寒族。你欲谋之,得放得开才能有所获,比如,你该有侍妾为你生下孩子,这样才能免受五弟遭受的非议。”
至此陈询这才明白陈睿同他说起曹翩和蒙承偬的用意,无奈笑道:“大哥的提醒,我会记在心上。只是我不喜将就。”又道,“章相为人偏倚有度,不与门阀世家来往,亦对寒族保持距离,他是个只忠于父皇的人,偏偏章姑娘入了我眼,这也是天意吧——至于生孩子,我自有计划。再说,眼下有人将我看作五哥一样的人也好,至少殷贵妃信了这些传言,就不会对我有戒心。”
他如此不惜用自己的名誉求取安宁,也不啻为一好法子。
陈睿点头道:“你的想法也对,只不要太固执了,日后父皇安排你娶谁你一定要顺从,万不可为了一女子将自己拉入险境。刚才你追问我有何良策,我现在还没想出来,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毕竟她是中书令的女儿,你娶了她,的确是好事。”
陈询走后,富源沿着书房草堤一路寻找陈睿也到了田埂边。
“其实穆王殿下对眼下的局势看得还是很清的。刚刚他入府时,老奴与他聊了几句,他说对那李家姑娘并不在意,也是为了李家考虑,断不会娶李家姑娘。”
“哼,不娶李家姑娘,却要娶章家姑娘了。”
“谁——谁家的?”
“首席宰相章令潜的唯一嫡女。”
“啊!”富源惊讶,“是八傧从之一的章姑娘?”
“嗯。”
“这可不好!”富源老脸起了皱,“昨儿我就告诉您,贵妃不将章姑娘上报礼部充溢后宫,是想将她许给忠王。刚刚老奴也对穆王说了,他也很清楚。难怪刚才老奴说时,穆王脸色不太好。”
“他知道还来向我讨主意?”一股烦愁陇上心头,陈睿叹道,“所以刚才他亲口告诉我他的心思,我就觉不妙。娶章姑娘不是坏事,坏就坏在贵妃已有了打算,他若求娶,这些年的隐忍岂不全白费了。”
“殿下所言极是。穆王依附贵妃早引起东宫不满,若是再得罪殷贵妃,那就里外不是人了。要不,老奴娶去穆王府再提点提点?”
“他现在被情所困,可也不糊涂。你不急着去,我还是尽量守在他的身后,你去了会有人多想的。再说,这两日贡院就要开考了,东宫的人来往皇子、宗亲的府门频繁,咱们府上的人少去其他府里走动为妙。明日你只去驿馆,以送清王府自产瓜果为名见一下蒙承偬,让他去提醒穆王吧。”
“是!老奴这就拾掇拾掇,明儿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