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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   跟着温慧拜完起身后,曲凌祺才疑惑的问道:“父亲,这是何意?”

      记忆中,她的父亲向来只跪她皇姑母一人,连见凤后都不用行礼,眼下场景实在诡异。

      “不会有错的。”温慧神色激动,他指着玉簪上篆刻的一方小印对众人道:“这个印是女皇私印。”

      “可这看着并不像皇姑母的私印,难道她还有别的印吗?”她皇姑母赏下来的东西上,多的是私印,可眼前这个,她并没有见过,可即使是,她父亲也不应该如此的激动才是。

      “这当然不是你皇姑母的,这可是高宗帝的私印。”这些印都收在宫中,他幼时翻阅内宫宝芨时就都看过了。

      “你族中上下皆是普通良民,怎么会有高宗帝的物件?莫不是偷盗的?又或是造的假?”吕长运撇撇嘴,他不信李书言就能这么走运,临死还能搞到这么一个好东西。

      “郡主慧眼,奴侍的生父祖上数代皆是良民,此物是祖上行善,偶然间救了高宗皇室的一位贵人后,贵人随手从发间取下赏赐的,只道日后有危难或请求,无论彼时是哪位女皇临朝都可随时带着它上宫内或凤家求得帮助,奴侍祖上没人舍得用它,只当是传家之宝,等到我这一辈,家中无可靠女丁传承,不得已才传与我,如今我留着也无大用,倒不如当一回不肖子孙,用它来替我的槿儿求个恩典吧。”李书言并没有说假,她生父家中女丁凋零,已无传承,传给他实属无奈之举。

      “你说的不错,这的确不是普通私印,这印里头还刻有凤家的家徽,高宗时期的凤家家主也是个传奇人物,与皇姐胡乱盖的私印不同,高宗帝与凤家主都鲜少留印,本宫也只在零星的物件上见过,这造不得假,你父亲祖上得的确实是个大机缘。”温慧将锦盒合上,亲自收好,才又说道:“此物需归还皇室,但你所求之事,本宫允了。”

      “郡主!您三思而行啊,穆槿他…”吕长运实在是不甘心,他处心积虑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败在了一支小小的白玉簪子上。

      穆程安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簪子的来历,早知如此,她还何苦苦苦兜着圈子花尽气力挤入皇家呢,如今木已成舟,她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好在多多少少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是与皇室沾了亲,做了女皇的侄女婿。她只能一把将吕长运按回了椅子上,不再纵容他在郡主面前胡说八道。

      “不必再说,听闻穆槿生时天降异象,应当是个福运之子,从今往后本宫不想再听见任何一个诋毁他的字眼,三年后本宫会请奏钦天监择选吉日,届时穆雁与穆槿一同过门,平起平坐,这是本宫的郡令,谁还有异议?”听温慧下了令,他身后的侍人忙拿起笔墨,一字一句记录在册,大房二人心中怨气再胜,也不敢再回一句。

      见温慧在郡令上下了印,李书言心愿终了,苦撑了许久的他瘫软在地,开始大口大口的往外呕血。

      “爹爹!”穆槿抱住他倒下的身体,手足无措的想去接他呕出的血,眼泪与血水混在一起,将穆槿的心生生的撕开,要不是因为他,父亲就不会被大房针对难产,也就不会伤了身体,要不是他那日没忍住脾气与穆雁争执,那爹爹也就不会为了他受了鞭伤。穆槿痛贯心膂,一时间神识动荡,魂纹不受控的开始生长,爬上了面部,可有了温慧的郡令,在场众人无人再有胆子拿此事作文章。

      温慧见李书言的模样,明白他的生机已断,他闭了闭眼,对着穆程安道:“穆李氏护子之心天地可鉴,当为国之表率,本宫会即刻回宫奏请皇姐,破例赐封他五品诰命,权当替他冲喜了。”

      温慧是当今女皇最宠爱的亲弟,他亲自去请封,那必然就能得封,此举也是用这个诰命替李书言在未来三年里护着穆槿。

      五品诰命也意味着穆程安必然能跟着得到个五品的官职,他自然感恩戴德的应下了。

      送走了温慧,李书言已然昏死过去,穆程安不顾脏污,将他一路抱回了内院,等了许久的赵大夫急忙上前在他的命门各处施针,吊起他一口气来。

      “槿儿在哪。”转醒后的李书言,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他用力睁开眼,找寻穆槿的身影。

      “爹爹,我就在这,爹爹你别吓唬我,你会好起来的是不是?”穆槿跪在床前,一手抓着李书言的手,另一只手不断的为他顺气。

      “槿儿不哭,爹爹去后你要懂得保护自己,待你成婚后也要与妻主事事相商,不可私下怨怼,与其离心。”李书言婚后多数时间都在和穆程安置气,如今他不想穆槿也同他一样。

      “冬青,你年纪尚轻,不可在这后院荒废一生,出去寻个良人好好过日子吧。”叮嘱完冬青,李书言已然耗尽最后一口气,又呕出两口血后,摸着穆槿的脑袋安慰道:“槿儿不怕,乱世之中,懂得偷生即可。”

      这是对穆槿来说最冷的一个冬天,漫天大雪连下了三日,他也在李书言的灵前不吃不喝跪了三日。

      “奴相信,小公子出嫁时,公子定会在天上看着的,您定能得一世安稳,可公子救了奴一命,如今不能让公子孤生一人,奴这就去伺候公子了。”起灵前,冬青将此前李书言亲手缝的嫁衣给他后便撞棺而亡了。

      册封李书言为五品宜人的诏书也下来了,宫内来了礼官为李书言主持丧仪,屋子里头穆程安迎来送往好不忙碌,连奴仆都说李书言福气好,一个没有女嗣的平夫竟能如此风光大葬。

      可是到底好在哪里呢,人都去了,要这些福气有何用?

      穆槿无法理解那些人嘴里所说的风光,他浑浑噩噩的跟在礼官后头,机械的跟着做动作。

      “小妖孩,这下你该高兴了吧!连郡主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不过你不要太过得意,等过了门,祺姐姐拿不拿正眼看你都另说呢!”穆雁心里清楚,婚事已成定局,眼下他只有先一步拿住曲凌祺的心,才能扳回一局。

      “我本就无意曲小姐,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我不会和你挣的。”穆槿满眼的疲惫,他不想在爹爹的棺椁旁与穆雁争执,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

      “你说的最好是真的,不然你就和你的短命爹一同入地狱吧!”穆雁一向跋扈,这些诅咒的话他不用过脑就能说出,可今时已然不同往日,只见穆槿缓缓的直起身,扭头紧紧盯着穆雁,魂纹已密密麻麻的窜到了颈边,那眼神如有实质一般锐利而阴冷,无尽的暗涌贯穿过他的灵魂,让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进而心跳加速,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可那道目光又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一般抓着他,恐惧也铺天盖地的向他压迫而来。

      这样的压迫不过持续几息,穆槿的眼睛就又成了麻木无神的样子,魂纹也一起跟着消失,他偏过头去,缓缓的跟在队伍后面,不再言语。

      穆雁呆在原地,大口的喘着气,他从来没在穆槿身上看见过这样可怖的神态,准确的说是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到过,即使只是一瞬,也让他难以忘记。

      “果然是妖精附体。”穆雁回过神,擦去头上的冷汗,嘟哝了一下,恶狠狠的啐了一口。

      “莫忘郡令。”

      熟悉的声音从穆雁身后传来,他欣喜的转过身,果真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祺姐姐,你怎么来了。”穆雁脸颊染上一抹红意,伸手想去拽曲凌祺的衣袖。

      曲凌祺有些厌恶的侧了侧身,对着穆雁道:“这是李宜人的丧仪,公子注意言行,莫要损了声誉。”

      穆雁握空的手顿在空中,曲凌祺的话使他又气又羞,可他从不敢在曲凌祺面前露出一丝忤逆的情绪,他只敢把最好的一面给她看。

      “姨爹好福气,能有曲二小姐亲自来送他最后一程。”穆清文适时的出现握住了穆雁空悬的手,将他拉在了身后。

      曲凌祺与穆清文还算相熟,见她发梢紧贴着颈项,衣袍上还有着深夜赶路留下的夜露,微微笑道:“李宜人是穆槿生父,理当来送,倒是你,前几日不见你,我不过说了你弟弟一句,你就杀到了。”

      “二小姐说笑了,雁儿无礼,清文替他给您赔罪了。”见穆清文对着曲凌祺施了一礼,又道:“忙活了好几日,又赶了一夜的路,我得去换个衣服再找你叙旧了。”顺手将不情不愿的穆雁一同拽走了。

      “姐姐!你为何不让我和祺姐姐呆一起。”穆雁气鼓鼓瞪着穆清文,又嚷道:“你不知道刚刚那小妖孩的眼神有吓人,下次我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无论是否平起平坐,你将来都是正夫,他此时又有郡主庇护,你不必自降身份去惹他,反倒打曲二小姐的脸。”穆清文到时刚好看见两人对峙,那样的眼神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会有的,她一向不信吕氏妖鬼论那一套,可也不敢再让穆雁去招惹他,穆雁见她搬出曲凌祺,只好委屈应下。

      穆清文姐弟走后,曲凌祺默默跟在丧仪最后方,并未声张,她用探究的目光的看了一会穆槿,不过就是个普通男子,怎么会有这样满是威压的锐利眼神,从小到大,同样的神情她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皇姑母。”

      曲凌祺默念了一下,接着悄悄离开了穆家墓园。

      日子和往常一样流逝,阳光依旧明媚,院中的木槿枝也渐渐开始冒芽,可惜身边少了个为它们修枝的人。

      自从穆程安得了个五品的散官后,穆槿已经不再需要继续在大房手下做浣洗的工作,穆程安开始默认让他接触一些管家之道,常常让他跟着管家出门采买,闲暇时穆槿也会做些针线打发时间,温慧郡主还特意送来了一个侍人,照顾穆槿起居的同时,也能替穆槿防着吕氏父子。

      木槿花开了又败,三年的时间如流云一般,掠过天际,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穆槿静静看着穆雁抱着曲凌祺的衣袖哭泣,边境线冲突加剧,敌国策反了火凤的几个番邦,与之里应外合,打的出其不意,连下八座火凤城池,本该颐养天年的曲老将军连夜穿上盔甲进宫请旨,随后上了前线与她的女儿曲钧卓共御敌军,而曲凌祺则瞒着温慧后一步进宫,也请了一道旨意,许她从无名小卒做起,与曲家军众将士一起护火凤家国无恙。

      “祺姐姐,钦天监选了吉时吉日,就在三个月后,你能不能等成婚后,再走?”穆雁哭的梨花带雨,连吕氏都拽不住他。

      曲凌祺今日有了几分耐心,她握住穆雁的上臂,等他平息了一下心情后才道:“前线此刻正在浴血厮杀,以命搏命,我在此享乐一刻,便可能会有一个火凤的将士死在血肉横飞的沙场上,若是城破,受苦的会是千千万万的百姓,穆雁,你明白吗?”

      穆雁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身披甲胄,眉宇间有盖不住的少年英气和一丝悲悯。

      “可我是你的正夫,也是你要护的百姓。”穆雁的声音带着卑微的乞求,他第一次明白自己喜欢上的人有着怎样的家庭,与怎样不可推脱的责任。

      “若我能活着回来,自然与你完婚,但若我殉国,则婚事作罢,你二人依旧是穆府的公子,我父亲会为你们安排好后路,不会亏待你们。”曲凌祺扭头看向从始至终没有回应的穆槿又道:“等我。”

      穆槿心中没由来的烦乱,他行了一礼,快步回了内院。

      曲凌祺的确是个令男子一见倾心的对象,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画本里少年女将的模样,可他不喜欢,他有些庆幸婚礼能延迟,相比较下来,他好像更喜欢时常如梦的那个玄色背影,那人就虚虚往那一站,没有甲胄,没有长枪,没有面容,就令他倾心。

      穆槿想起那个身影,脸有些红,他拿帕子敷了敷,拍散了这个荒唐好笑的想法。

      战事断断续续的打了两年,曲老将军到后,军中士气大振,夺回了五座城池,曲凌祺也在军中立了功,从籍籍无名的小兵,升为了都统。

      “嫁谁不好,嫁个将军。”温慧叹了口气,女人们全都上了战场,将军府眼下只剩下他和大姐曲钧奉的夫侍,空空荡荡的。他命人收拾了些东西,打算回宫内过几天热闹日子,好打消内心的担忧。

      临走前,他想起了穆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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