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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祭奠 ...

  •   第九章、祭奠

      李鹤年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明白。

      陈白鹿问他:“他受了什么伤?如今闭关是在疗伤?”

      李鹤年只是沉默,半晌才道:“我不该和你说这些。去睡吧,这些事情也不要告诉其他师弟师妹。”

      陈白鹿却睡不着了。

      在他的记忆里,陈掌教是为了修成法相而闭关的。

      但是端阳节的时候,陈掌教便会因为冲关失败而元神大损,在传位给李鹤年之后,没有多久便故去了。

      李鹤年得了陈掌教的传功,修成了阴神,接替了掌门的位置。

      但留给他的时间太短,大雪山没有了陈掌教,剩下的几位师叔或许修行高深,却都无力在大劫中解开大雪山的困局。

      偌大宗门,眨眼间便消失在西昆仑的魔掌当中。

      陈白鹿从来不知道,原来陈掌教早就受伤了。

      他是什么时候受伤的,又是为什么而受伤,甚至就此死去。

      他心海波澜起伏,他明白,他错过了很多东西。

      “扶摇啊扶摇,你得弄清楚这一切。”陈白鹿辗转反侧,他盯着墙,试图用目光穿透墙壁,看到李鹤年在做什么。

      但可惜他还没有这样的神通。

      李鹤年在做什么呢?

      他在懊悔。这不是他应该说给陈白鹿听的话,尤其是早在掌门嘱托过他的情况下。

      但今日他几次提及掌教,陈白鹿都会有意无意躲避。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陈白鹿的心结,但李鹤年也无法坐视他们就这样彼此漠视着,直到陈掌教离开。

      若是换在以前,他绝不会对陈白鹿吐露半个字,但近来陈白鹿的表现让他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但他还是后悔了。

      他知道陈白鹿不会善罢甘休。陈白鹿能倔强着在大雪山挨着苦寒度日五年也不修行,就能倔强着再用五年来获得真相。

      他从来都是一个执着的人。

      怀着这样的担忧,一墙之隔的师兄弟两人一夜无眠,直到天明。

      文萱一大早便邀请他们去赏花。

      一夜春雨,残花遍地。但随着金乌东升,万物又焕发了新的生计。

      新芽吐蕊,姹紫嫣红。

      陈白鹿如同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反而和文萱谈笑从容。

      李鹤年心里生出短暂的庆幸,但又有着更深的忧虑。他明白,表面的平静是因为酝酿着更深的漩涡。

      白云谷的美景化解了李鹤年和陈白鹿心中的郁郁之情,至少表面上如此。

      晌午过后,李鹤年便向文谷主请辞。

      文谷主喝得醉醺醺的,文萱告诉他们,昨夜文谷主和姚真人、余真人喝了一宿的酒,早上那两位真人已经先行离开了。

      喝醉了文谷主也无心挽留,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昨夜被姓姚和姓余的灌酒灌蒙了,把今年的粉面桃许了出去。

      “这两个贼厮不安好心,就惦记着我的桃。”

      文谷主嘟囔着,又醒过身来,勉强维持了一下长辈的宽仁:“怎么这么急着走,多待几天?”

      李鹤年婉拒了,文谷主也没有精力强求,便着文萱送他们出谷。

      文萱把它们送到谷外,李鹤年正要御风而去,文萱忽然叫:“等一下。”

      文萱朝陈白鹿走了过来,将一个玉瓶递给他,道:“昨日辛苦扶摇师弟,这是自你所种的四百株皎月兰花蕊中采集的兰香露,最是适合养神。”

      陈白鹿结过兰香露,定定地看了一眼文萱,把心中的报复计划划掉,笑道:“多谢文师姐。”

      种花固然狼狈辛苦,但从四百株兰花花蕊中采集天露又何尝是一件易事。

      文萱这个人,十分有意思。

      李鹤年嘴角微微上扬,驾驭长风,卷起陆归玄三人,冲天而起。

      回到大雪山,大家打个招呼,便各自回府。陈白鹿看向李鹤年,但还未开口,就见李鹤年霹雳一般裹着剑光离去,返回玉尘峰了。

      陈白鹿的嘴角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

      回了扶摇苑,高晓云便急急忙忙来伺候他,看到陈白鹿身上穿着李鹤年的衣服,问道:“少爷,你怎么出去还换了身衣裳?”

      陈白鹿把外袍一脱,扔在地上,道:“李鹤年的,我的衣服弄脏了。”

      高晓云把衣服捡起来,道:“那您的脏衣服呢?”

      脏衣服还在李鹤年的芥子囊里,那怂包跑得太快,他衣服都来不及拿。

      高晓云看着手里的衣服,问道:“那这件?”

      “烧了。”陈白鹿面无表情道。

      高晓云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抬了抬眉毛,没敢吱声,拿着衣服出去了。

      高晓云当然没把衣服烧了,只是洗好了晾在了陈白鹿看不见的地方。

      陈白鹿坐在桌子边喝茶,一边小口嘬饮,一边左手食指哒哒哒地敲着桌子,思考着怎么从李鹤年嘴里撬出话来。

      可惜想了很久,都是无果。

      第二日一早,高晓云便采集了一大捧山花放在竹篮里,又备上了供果点心食盒,放在庭院里的桌子上。

      陈白鹿一早就醒了,他一夜不曾睡好,曾经的记忆在梦中轮番出现,扭曲成一个个空洞的影子和声音,有些带着惨叫,有些带着痛哭,有些带着鲜血。

      昏沉沉的天空遍布着可怕的乌云,一幕幕闪回压抑又血腥。

      所以陈白鹿一早起来就在生气。

      打开门看到高晓云摆在石桌上的是食盒和竹篮,忽然愣神了,然后便觉得眼睛酸涩,几乎落下泪了。

      “我还以为我忘了,原来这么多年了,我还记得。”陈白鹿笑了一声,眼里泪光盈盈。

      陈白鹿把竹篮提上,高晓云跟过来提着食盒。

      陈白鹿道:“走吧。”

      主仆二人便一路下山,往白鹿岭去。

      白鹿岭在大雪山之外,但距离大雪山也不算太远。岭中有鹿群生活,为首的是一头白鹿,勉勉强强算得上是一只妖怪。

      穿过白鹿岭的树林,直至一处孤崖,崖上绿草如丝,一座孤坟立在崖上,上面也生长着柔软的野草和蒲公英。

      坟包没有墓碑,被青草和野花围绕着,有几分可爱。

      陈白鹿提着花篮走到坟前,将花篮中的鲜花摆在墓前,高晓云把食盒递给他,拉开是一些鲜果和点心。

      春日正好,阳光从东边斜斜照进来,暖融融的。

      “娘,我来看你了。”陈白鹿跪坐在坟前,和坟里的尸骨对话。

      高晓云看着,忽然捂住眼睛,防止眼泪落下来。

      陈白鹿神情恍惚,实际上在大雪山覆灭之后,在西昆仑的每一天都充满了艰险危机,人到不了坟前,便偷偷祭奠。

      后来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为了不被人掘了母亲的墓,便连祭奠也省下了,只能隔空凭吊。

      再后来卷入勾心斗角,卷入血腥的争斗里,他便连凭吊也记不得了。

      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已经里幼时远去,离那段还算温情的时代远去了。但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有忘记。

      他坚硬的心可以再次柔软,也可以再次温情。

      陈白鹿笑道:“你看,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有好好修行,同门对我也很宽容。”

      陈白鹿难得的絮叨了几句,过了半晌,才轻轻道:“我想你了,娘。”

      “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你会不会很失望。”

      陈白鹿道:“晓云,你先回去吧,我陪母亲待一会。”

      高晓云没有打扰他,红着眼眶回去了。

      陈白鹿就躺在坟前,春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落在坟包上。

      仿佛年幼的时候母亲躺在他身边,一只都是暖暖的,也是软软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放松下来,真正的把自己融入了到了这个时光倒回的世界。

      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终于在这一刻达成和解。

      就在母亲的坟前,在春日的阳光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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