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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邀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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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官员多会揣摩女皇心思办事,郦朝薇先前不受宠,住所、用度自然不甚用心。
而今情形忽转,女皇正坐在郦朝薇床边,目不转睛盯着床上的人。
围场几个官员捏着一把冷汗,眼神暗递,面面相觑。
而女皇一心只系郦朝薇安危,根本无暇他顾。
直到御医又诊过一轮脉,看过一遍伤势,告知女皇伤势虽重,万幸未伤及要害,无性命之危,女皇悬着的那颗心才堪堪落下。
她挥退一众人,独留郦朝蕴在床前。
“蕴儿,等薇儿大好了,就让她到你手底下学着做点事吧,将来望她能成你的助力,薇儿忠厚仁孝,是个好孩子,从前,是朕对她太过忽视了。”
忠厚?仁孝?
郦朝蕴听到这两个词,心中无言冷笑,面上却平静恭敬道:“儿臣谨遵母皇之命。”
“母皇在围场受了惊吓,又忧心三皇妹伤势,亲自照料了这许久,必是累极,如今太医既已说了无碍,母皇也可放宽心了。还请母皇珍重龙体,先回营帐歇息,儿臣自当替母皇在这里守着皇妹,直至她醒过来。”
女皇脸上疲倦之色稍显,她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
“有你在,朕自是放心的。”
说罢,女皇颇是欣慰的拉起郦朝蕴的手,在掌心拍了拍,朝帐外而去。
郦朝蕴送过女皇,折回到床边,立在床头,凝望着昏迷中的郦朝薇,牙关紧阖,久久未动一下。
“嗯——”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床上人一声闷哼,眼皮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太女殿下!”
待看到床头立着的郦朝蕴时,郦朝薇眸光微颤,有讶异也有惊惶,挣扎着便要起身。
郦朝蕴一个手势制止了她,“你身上有伤,就免了吧。”
“谢殿下,不知母皇她……”郦朝薇恭谨问道。
郦朝蕴淡道:“有你舍命相护,母皇自然无碍,母皇刚离去未久,三皇妹,恭喜了。”
郦朝薇忙垂下眼,紧张分辩:“当时见母皇遇险,根本不及想太多,只想让母皇脱险。”
郦朝蕴笑了笑,“三皇妹在说什么?母皇允你入朝,孤不过道声喜而已。”
“还有,以后在孤身边,就不必多礼了,唤孤皇姐就是。”
郦朝薇心思剔透,一点就通,她虽善于伪装,可当下眼中的光亮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是,臣妹愚笨,今后有劳皇姐费心提点。”
郦朝蕴睨了床上人一眼,道:“自然。”
“既已醒了,孤唤人过来侍候,你且再歇歇,稍后随母皇先行回宫。孤还有要紧事,就不多留了。”
“皇姐公务要紧,臣妹已无大碍,皇姐不必挂怀……”
女皇因围场遇猛兽受了惊吓,身体不适,遂携三皇女郦朝薇先行回宫,将围场诸事交给了太女郦朝蕴主持。
是夜,郦朝蕴从帐中翻出两粒绿色药丸来。
那日,她吩咐莲一到驻马营蹲守,夜半三更,果有一蒙面人鬼鬼祟祟到了她乌骓的马厩旁。
莲一与蒙面人交手,竟不能敌,被他逃脱而去,只是仓惶打斗间,那人落下这两粒药丸来。
由此看来,前世乌骓发狂并非偶然,显是有人处心积虑。
只是有一点不明,按莲一所说,那蒙面人功夫身手一流,恐怕自家首领莲墨也不能及。
以郦朝薇现在的窘境,她身边怎可能有这样的高手?可若不是郦朝薇指使,她又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这个必要?
烦!
不觉间,郦朝蕴将手中两粒药丸捏的粉碎,心烦的丢进了烛台上燃着的火苗里。
夏猎在女皇遇险的插曲中迎来结尾,郦朝蕴坐于回府的车马上,回首望见基山的翠色在眼中越来越显渺远。
前方,是笔直的大道和耸立的城郭,这巍峨皇城何尝不是另一个围场,她和郦朝薇的第一场角逐,就在眼前了。
……
大理寺狱中。
寺卿范希正垂首立在郦朝蕴下首方。
郦朝蕴将温云天往前一推,笑道:“云天往后就承蒙范大人关照,她虽是孤的夫妹,可往后在狱中当值,就是范大人的人,她是好是坏,范大人秉公就是,不必徇情。”
范希正眉目端肃,拱手道:“殿下宽心,臣自会公允处事。”
郦朝蕴道:“范大人声名在外,管教下属也有方,孤所以送天儿来此,便是想她跟着范大人定定心性。”
“殿下过誉。”
范希正唤过身边一狱卒,吩咐道:“带她去换身行装过来。”
狱卒领命而去。
郦朝蕴复又道谢,两人寒暄一番,郦朝蕴道:“此间无事,范大人自去忙吧,不必陪着孤。”
于是范希正躬身告退。
再说那厢,温云天换了狱卒衣裳,与身边人边走边胡侃着。
“太女殿下可是我亲嫂子,谁敢给我气受,我宰了她也不犯法……”
旁边那狱卒附和道:“是、是、是,往后还请您多多照拂小的。”
哈哈哈哈……
“好说!”温云天照那狱卒胸口拍了一掌,痛快道。
正说的兴起,不意与一要出门的人当头撞上。
温云天霎时火起,看也未看便怒骂,“瞎了眼的东西!”
“放肆!”只听一声厉喝。
“哎哟!小人一时眼瞎,冲撞了大人,大人海涵。”温云天身旁狱卒忙伏低身子,向范希正请罪。
一边,她又暗中拉了温云天衣袖,示意她也如此。
温云天刚还吹了一嘴,现下哪肯服软,只梗了脖子道:“不是我撞的人,分明是人撞的我。我嫂子还在里头,不然请她出来评评理。”
只见范希正双眉紧拧,怒目沉沉压在温云天脸上,看了半晌,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温云天见此,讪笑一声,强撑场面道:“看吧,有嫂嫂在,我怕什么?”
“对了,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呀?”她怨怼道。
那狱卒嘿嘿笑了两声,“小的也没看见。”
等了半晌,终见温云天归来。
郦朝蕴上下打量一眼,笑对身边的温云卿道:“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温云卿撩起帷帽上的轻纱,随郦朝蕴看了一眼,颊边溢出个浅浅的笑来。
恰巧狱中开了晌午饭,有狱卒拎了饭桶进来。
温云天急匆匆凑上去,截道:“大姐,我来。”
只见她拎着桶,到牢门前,木勺敲击桶壁,边大喊道:“开饭啦!拿碗来!”
牢中囚犯闻声而动,顷刻窜到牢门边,求道:“大人,多给两勺。”
温云天则哈哈而笑,“好,多给你两勺。”
郦朝蕴奇道:“这差事,她倒喜欢。”
本来,郦朝蕴想随便给个饮马的差事,敷衍过去算了,又怕她将马营闹个人仰马翻。
后来,想到大理寺卿范希正秉性清正刚直,名声在外,恐怕镇的住她,便将她送到范希正手下来,她若真在范希正这里改了心性,面目一新,她也算做了好事一桩。
没成想,无心插柳,倒投了她的喜好,犹记得前世,她给她觅了那十分不错的去处,也没见她这般兴奋的。
温云卿浅笑着颔首,“甚好,妻主与我都可放心了。”
郦朝蕴点头道:“那咱们就回吧。”
温云天见了,忙扔下手中的桶道:“殿下,等等!”
几人一齐到了外面,郦朝蕴嘱咐了几句,便要登车离去。
“嫂嫂!”温云天唤道。
“怎么?”郦朝蕴问。
谁知温云天竟扭捏起来,“没什么。”
边说边托着郦朝蕴的腰身,将她径直推进了温云卿怀里,道了句:“哥,你替小妹好好谢谢嫂嫂。”说罢匆匆而去。
鼻端香风缭绕,眼前是他白玉般的下颌,几要贴在她的额上。
自知他仿佛对自己无意,郦朝蕴也不愿强他所难,教他难受。
她讪讪一笑,去推温云卿手臂,准备自离了他的胸膛。
哪知刚与他撑开一拳的距离,他手臂又蓦然一收,两手交叠置于郦朝蕴腰间。
郦朝蕴再次贴进他的怀里,她错愕抬头,撞入他如画的眼眸。
他忙垂下眼帘,似刻意闪躲,颈间莫名熏红,低声对郦朝蕴耳语了一句。
声音之轻,仿佛风一吹便会消弭于无形。
“妻主,今夜来云卿房中,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