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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对峙 ...

  •   皇甫子谦将视线从秦正海移到一旁脸色煞白的赵氏身上,眯着眼冷声道:“大嫂,怕是有人不像你刚刚说的那样吧。”他倏地放开手中秦正海的衣领,沉声命令:“华叔,你将大嫂带到房间里,不许出来!”又转头对陶秋岚道:“你也去!”
      陶秋岚见赵氏脸色惨白,不愿让她再操心,急忙扶着她离开。
      皇甫子谦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道:“要不是秦叔这一闹,我还差点就相信你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秦正海听到父亲带了兵来,心里暗道不好,此刻听皇甫子谦这样说,一颗心更是沉到谷底,赶紧爬起来随着他走了出去。
      孙连长得了皇甫子谦的命令,自然不敢怠慢,哪怕数把枪指着自己的头,哪怕面对的是江北最威名赫赫的元老功勋,握枪的手也没有丝毫的动摇。“秦军长有什么事容属下进去通报,带着兵来意欲何为?”
      秦万山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就凭你也配问我?叫皇甫子谦出来!”
      “不知秦叔带着这么多人来,是要见我,还是要杀我?”清冽的声音响起。孙连长回头,见皇甫子谦已经缓步从院子里走过来,身后跟着秦正海。
      秦万山见秦正海安然无虞,略略放了心。“下人说一直联系不到正海。要是早知道他会在你这里,我也就不这么兴师动众的了。正海,跟我回去!”说完,挥了挥手,跟着他来的那些人哗啦啦全都收了枪。
      皇甫子谦的声音不冷不热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的笑意,仿佛真的是在说一句玩笑话。“秦叔真当我这里是什么戏院茶楼么?带着兵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他这句话一出,秦万山面色微讪,随着他来的那些人却是已经明显有些发慌。他们人数本来也不占优势,更何况谁都知道,如今军中大部分都听从皇甫子谦的调派,新来的那个什么特使也是站在皇甫子谦一边,如果皇甫子谦执意要追究的话,他们岂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秦万山也自知理亏,“子谦误会了,我是怕那混小子闯了什么祸,这才想着命人过来将他带回去。”
      皇甫子谦也知道如今这样的情势不宜与秦万山闹僵,笑了笑,仿佛如平常那样闲话家常般。“那可真是误会了,可不是我带他回来的,是正海巴巴跟着我回来的。”说完瞟了一眼一旁沉默不语的秦正海,“秦叔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接你,我若要再留着,倒好像是我别有用心一样。”
      皇甫子谦特意在别有用心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说的秦正海脸色一白。“父亲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与子谦谈。”赵氏还被关着,他又怎能这样离开呢?
      秦万山眼见两人脸上有伤,又衣衫不整,心里早就猜到了七八分,可如今皇甫子谦既然肯息事宁人,他自然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正想顺着这个台阶下,却没想到自己这个死心眼的儿子这般没眼色,不由怒喝道:“谈什么谈!跟我回家去!”
      皇甫子谦斜睥了一眼秦正海,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既心急,正好秦叔也在,这事便就定了。明天你便动身,西北战区司令的任命随后便到!”
      目光扫过一旁的秦万山,见他似乎对刚才的一番话意外不已,淡淡的笑了笑。“怎么?秦叔不乐意?”
      秦万山这才恍然回神。当日皇甫子谦与他说会让秦正海独当一面的时候,他原本并不怎么相信,只当是皇甫子谦为了安抚他和他手下的托词罢了。如今皇甫子谦却主动提起来,还许诺了这么重要的职位,他纵然心生疑窦,可转念一想,不管皇甫子谦有怎样的目的,职位总不会是虚的。
      秦万山心里一喜,正要应允,却听到秦正海清朗的声音,“我哪儿也不去!”语气中满是执拗和抗拒。
      秦万山又气又怒,“混账东西,还不住口!”
      秦正海何尝不知道此时此地不是与皇甫子谦商谈的最佳时机。且不论里里外外这么多的士兵,便是单单父亲一人,也是无论如何都要瞒着的。可他实在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赵氏已经被限制了自由,如果自己再被调离汝州,以后恐怕连再见一面都难了。
      他原本是早就不再奢望可以与赵氏再在一起的,可以前还能时常看到她,知道她过得好不好,难道从今往后连这唯一的一点念想都要失去么?
      他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丝的不甘来。或许不是刚刚,也许是从当初赵氏决定嫁给皇甫子诚的那一天起,也许是从子诚离世而赵氏寡居的那一天起,又或者是从他看到她为了小杰的意外而悲痛欲绝的那一刻起,又或许只是在刚刚,当他看到赵氏被限制自由后那满脸的绝望与落寞时。
      旁人只道他温顺谦和,父亲却总是责怪他不够果敢,可没有人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赵氏罢了。他只愿她过得好,她嫁入皇甫家,他便尽心尽力的帮助皇甫家,她希望他忘了她,他便再也不曾提过情之一字。可现在呢,她因为他而被禁足在府,他又怎么能安然的去走马上任,从此以后天各一方呢?
      他如今便是要忤逆一下又当如何?他的幸福,她的幸福,曾经被他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亲手埋葬的幸福,他此刻便要再争取一下又当如何?
      秦正海生平第一次这样伸手挡在皇甫子谦面前,铮铮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她!”
      皇甫子谦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一只手已经掏枪抵在了他的前额,满眼都是翻飞的怒和恨。“我说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还是你断定了我就不敢扣下这扳机?”
      一旁的秦万山见状哪还顾得了那么多,一把将枪掏出来对着皇甫子谦,目光却是望着秦正海,怒道:“逆子,还不住嘴!”
      皇甫子谦转过头来看着秦万山,眼中掠过不可置信,继而哈哈大笑了两声。“原来秦叔都知道!”可眼中却疏无笑意,说出来的话比那呼啸着的北风都冷,“好,我倒要看看,我们皇甫家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惦记的!”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还是孙连长率先反应过来,也调转枪头直指着秦万山。旁边的也回过神来,哗啦啦的纷纷提枪上膛,一时间剑拔弩张,谁也不敢大意半分。
      忽听院子里传来一声清喝:“都住手!”声音方落,一道清瘦的身影已经落入众人的视线。
      陶秋岚一直陪着赵氏,可两人哪里能坐得住,一直在窗边注视着外面的动静。一开始本来也稍稍松了口气,可后来不知道秦正海说了什么,气氛陡转急下,突然变的紧张起来。陶秋岚先安抚了赵氏,告诫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得出面,这才急急的赶来。
      陶秋岚看着荷枪实弹的两方士兵,看着谁都不愿意先退一步的三个人,既急又恼。“你们闹成这样,难道非要将她逼死了才肯罢手么?!”三个人似是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出现,又像是没有料到一向柔弱的她会说这样的重话,均是僵在原地,情势倒没有再恶化下去。
      秦正海怔怔的望向陶秋岚,清俊的脸上全是绝望。“她怎么了?”
      陶秋岚顾不上他。她抬高了手按在皇甫子谦握枪的手上,稍稍放缓了声音:“子谦!”
      皇甫子谦看了看面前一脸关切的陶秋岚,又看了看有些失魂落魄的秦正海,猛的松开手中抓着的衣领。秦正海失了这股子力,略略踉跄了一步,这才站住。
      皇甫子谦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随着秦万山来的士兵,直逼的他们一个个低下了头,方才冷哼一声,“我看谁敢擅动!孙连长,看好他们!”说完也不看秦家父子,径直返回了院子。
      这样的举动无异于就是要息事宁人了。陶秋岚心里松了一口气,淡淡的道:“二位请回吧!”
      皇甫子谦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陶秋岚的话,转过头来见陶秋岚还站在原地,心里又是一阵火,猛喝一声:“陶秋岚!”
      陶秋岚知道他生着气,顺从的转身朝院子里走来。皇甫子谦觉得火气稍下去了一些,可仍是觉得忿闷,也不再看她,径直进了屋。
      陶秋岚低叹一口气,刚走两步,秦正海已经一个健步挡在她身前,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她不离开,我也不离开!”
      陶秋岚见秦正海非但不领情,反而如此咄咄逼人,眉头微蹙,扬声道:“秦秘书这是要做什么?”
      秦正海的声音软了下来,竟带着一丝的恳切。“少夫人,我如今无论如何都不会看着她一个人在这里受苦了。”
      “受苦?大嫂今日之苦是谁之过?”陶秋岚的目光冷冷的,脸色有一点微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这冷风吹的。
      秦正海不想辩驳,只是将目光望向赵氏卧室的方向,仿佛想要透过那严丝合缝的窗帘看到里面的人一样。“事已如此,少夫人难道认为她在皇甫家还能和从前一样相处么?”
      陶秋岚正想反驳,却又听到秦正海语带沉痛的说:“我不想再让她顶着一个皇甫家大奶奶的名头孤苦一生了。还望少夫人看在她往日待你的情分上,成全这一次吧。”
      陶秋岚却只是觉得恍惚,可让她心酸的,又岂止是赵氏一人?
      “你是他最信任的人……”她收回视线。“事已至此,罢了!我只问你一句,你是要与我一起进去说服子谦,还是要与你父亲一起带人闯进去?”
      秦正海只觉得不敢相信。“少夫人愿意帮我?”
      陶秋岚的目光幽幽的落在赵氏卧室的方向,隔得那么远,她却知道,赵氏一定心急如焚的牵挂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她的视线缓缓的移到二楼,那里一如既往的是厚厚的窗帘,什么都看不到。陶秋岚转过头来,“就算是帮你吧。”
      她越过他的肩膀望着大门处剑拔弩张的人群,一字一句道:“我虽不敢保证一定能说服的了他,但只要你是真心的,我必当尽力一试。只是有一点……”她看向秦万山,将他眼中的愤怒、不屑、鄙夷尽收眼底,可还是平静的说道:“只能你一个人跟我进去,剩下的人,必须离开!”
      秦正海心中仍是七上八下,事情到了如今这个样子,他与赵氏都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可皇甫子谦的性子他清楚,又岂是轻易可以说服的?
      “少夫人有多大的把握?”
      陶秋岚上前一步,用只有秦正海听到的声音道:“我虽没有任何的把握,可我却知道,只要你今天带兵冲了进去,你与大嫂,便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如果你不怕外面传出什么对大嫂不利的话,大可以让人继续围着这里。可我也明明白白告诉你,既然你不顾及她,我也不会再多言半个字!”
      秦万山从来对陶秋岚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从前因为她是江南人,后来又是因为秦正敏对皇甫子谦的一番心意,此刻见陶秋岚又这样横亘在自己与秦正海之间,更是气的胡子都在发抖。“我秦家的事情,不用你管!让子谦出来,我要与他谈!”
      “可他不想与你谈!”一想到面前这个人曾经对皇甫子谦的伤病置之不理,后又借机想要谋求兵变,如今又带领这么多的人将皇甫府围得水泄不通,哪里还会客气。“既是秦军长的家事,为何要带着兵围了我皇甫府?”
      秦万山没料到一向柔柔弱弱的陶秋岚会这样不冷不热的将了自己一军,被噎得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陶秋岚也知目前不是与他闹僵的时候,稍微缓了缓语气道:“秦军长,你既说是家事,便带着这些无关的人离开,你若以秦家长辈的身份前来,我与子谦自是欢迎。可你若是提枪硬闯,就算你不顾及秦秘书的感受,也要想想到底有几分胜算!”
      其实真正没有胜算的反倒是陶秋岚自己。她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所笃定的,也不过是皇甫子谦对局势的掌控罢了。当时他们被困西北,孤立无援,秦万山尚没有办法取皇甫子谦而代之,如今皇甫子谦重掌江北军政大权,秦万山这时候撕破脸,莫说实力本就不占上风,就算勉强得逞,恐怕也会失尽人心。
      这道理她懂,秦万山自然也懂。他被陶秋岚说到了痛处,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冷哼一声道:“都说皇甫家的女人不掺政事,我看只怕不久之后江北都要姓陶了!”
      这番话说的声音大,连一直专心警戒的孙连长都转头看了一眼陶秋岚。
      如今的皇甫子谦因为在西北的身先士卒而深受拥戴,威望正高,而陶秋岚却身份尴尬,江北军中主战主和的人各成一派,秦万山正是因为力主一战而备受少壮派的推崇。
      相反,原本最应该积极主站的皇甫子谦近来却似乎有与江南讲和的迹象,不仅减少了部署潼江的兵力,对陶秋岚的宠爱更是众人皆知,甚至有人暗地里说他被女人鬼迷了心窍,早就将杀父之仇抛在脑后了,更遑论是江北。
      陶秋岚脸色惨白,她强迫自己稳定心神,反问道:“秦军长不是说是家事么?怎么又成了政事了?”
      她不愿再与他纠缠,转头看向秦正海。“那秦秘书想好了么?这到底是家事,还是政事?”
      说时迟那时快,陶秋岚话音刚落,便见秦正海一把夺过秦万山手里的枪,陶秋岚心里一惊,却见他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处,对着秦万山铮铮道:“求父亲成全!”
      瞬间的变故让众人都愣在了原地。陶秋岚不知为何,只觉得眼眶一热。秦万山却是气得不轻,怒吼道:“混账东西!”手指着秦正海,连道两个“你”字,却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秦正海虽然打定了主意,可看着父亲如此生气又于心何忍,不由动情道:“这么多年来,我也以为我早就已经放下了。可是父亲,时至今日我才知道,如果没有她,我这一生都不会快乐的。父亲难道希望我这样行尸走肉般的过一辈子么?”
      秦万山怔怔的看了秦正海好久,仿佛是第一次这样认真的打量自己的儿子。知子莫若父,他自认为自己是了解他的,可如今才知道,自己竟然被他骗了这么多年。自己安排了那么多的相亲,他次次到场,举止得宜,虽然都无疾而终,可秦万山心里从来没有起过疑心,只当是不合适,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是自己的儿子在背后动了什么手脚。他如其他人一般表现平静的出入皇甫家,举止应对没有丝毫的逾矩和不妥,连秦万山都慢慢的相信,那也只不过是年少轻狂时的一刹芳华,转瞬便会凋零,然后被遗忘。
      却从来没有想到,他看似平静与谦和的日常,竟然隐藏了这样的深情。秦万山突然觉得心疼自己的这个儿子了。他甚至很想问一问,他在每次面对赵氏,面对皇甫子诚与小杰的时候,到底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将心里的那份伤痛深深掩埋,不让任何人看出丝毫的踪迹来?
      可终究还是心有不甘,恨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当初你听了我的劝,如今这江北都是你的,更何况是一个女人!”
      秦正海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我所期盼的,唯一人尔!对于当日所做决定,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任何伤害她的事情,我以前不会做,今后也不会!”
      秦万山颓然的摆了摆手,冲着随从的人喃喃道:“都退下吧!退下吧!”他转过身去,阳光下的背影显得那么憔悴和无力。
      走了两步,他又转过身来,这次是对着陶秋岚,语气也恢复了一丝往日的枭雄本色。“我只给你三个小时。天黑前如果看不到他安然无恙的出来,那便谁都别想好过了!”
      说完也不理会陶秋岚,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秦正海一眼,一挥手,一群人哗啦啦收了武器转眼间便退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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