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家国》笑忘书1

63、凤如

　　皇甫子谦原本想着陶秋岚一定会将赵氏安排在其他地方，此刻见到她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心里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刚刚快要窒息的心像是突然松开了一般。
　　陶秋岚转身望着赵氏，眼泪早已经模糊了视线，愧疚的喊了一声“大嫂”，急急的赶过去扶住她，见她已经略略打扮过，刻意遮掩了原本蜡黄的肤色，头发也稍稍整理过，这才稍微放心一些，只得压低声音道：“大嫂，你不要管……”
　　赵氏却是略略摇了摇头。从开门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事情瞒不住，如今这样百般拖延，不过是在想着到底该怎样同皇甫子谦说罢了。
　　陶秋岚见赵氏释然的笑容中满是决绝的意味，岂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赵氏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皇甫子谦与秦正海起什么冲突的，既是为了皇甫子谦，又何尝不是为了秦正海。可这样为了顾忌他们的两全的苦心，他们又是否真的能够体会到？
　　陶秋岚拉着皇甫子谦的手，祈求道：“你让他们都退下去好不好，求求你！”她什么都帮不上，可她不能让赵氏拼命想要保全的东西，就这样无所遮拦的暴露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成为日后旁人的谈资。
　　皇甫子谦挥了挥手，刚刚满院子的人片刻便消失的无声无息，可见都是平日训练有素的。赵氏缓了缓，又对一旁满脸沉痛的秦正海道：“秦秘书也请先回去吧。”
　　还没等秦正海开口拒绝，皇甫子谦已经一把将他的衣领揪起来。“他不能走！”他的目光一个个从院子里的人脸上扫过去，看着这些他平日里最亲近的人，突然生出了一丝的倔强来。“没说清楚前，谁都不许走！”
　　“子谦……”
　　“闭嘴！”皇甫子谦恶狠狠的转过头来盯着陶秋岚。赵氏的话让他一颗风雨飘摇的心终于落了地，可他不知道，自己如此轻易的便相信了赵氏的话，究竟是因为对赵氏一贯的敬重，还是因为赵氏的话原本就是他心里最期盼的借口。
　　这让他的心更加愤恨。他多希望这句话是由陶秋岚亲口来说，理直气壮的跟他解释。可她没有，她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要瞒着他，哪怕是让他误以为她与旁人有染，哪怕看着他被这样的误会逼到快要发疯，她却还是瞒着他！
　　陶秋岚攥着他袖口的手微微一抖，却还是开了口，“大嫂还病着，先回屋里……”
　　皇甫子谦却是嗤笑一声。“你不是说是你病了？”
　　陶秋岚知道他此刻不相信自己的话，可也顾不得那么多。就算赵氏的身体能扛得住，外面到底有那么多的士兵守着，谁知道哪一句话就会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大做文章？
　　“吟翠，扶大嫂进去！”陶秋岚松开了他的胳膊，不管皇甫子谦黑沉着的脸，吩咐道。
　　赵氏却是微微摇了摇头。“罢了。佛家本是清净之地，回家再说吧。”见皇甫子谦还站在原地，又低声劝道：“回去，回去我说给你听。”
　　吟翠留下来收拾东西，皇甫子谦从头到尾都对一旁的秦正海视若无睹，看着陶秋岚和赵氏上了车，这才像是想起了他一般，扔下一句“你坐前面”，方才弯腰上了后座。
　　华叔本在指挥一群人打扫院子，听见汽车的响声，赶紧上前，边开车门边问道：“三少不是要去山上跪经一天么？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又见陶秋岚和赵氏随后也下了车，倒也没有多想，只是恭敬的称了声“大奶奶，少夫人……”
　　视线一转，看到从前面下车的秦正海，不禁一阵讶异，这才注意到众人的脸色均是一片凝重，心里也跟着一沉。
　　皇甫子谦并没有注意到华叔的这些神色变化，他招了招手，原本在大门口站着的孙连长赶紧小跑着上前来。皇甫子谦声音冰冷，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寒到了骨子里。“严加警戒！没我的命令，不能放进来一个，也不能放走一个！违者乱枪打死！”
　　孙连长先是一愣，见皇甫子谦脚步不停，没有一丝的犹豫，也不敢耽搁，立正道了声“是”，便匆匆下去集合队伍了。
　　一旁跟着的华叔下意识的去看身后的陶秋岚、赵氏以及秦正海，见他们也是脚步一滞，暗道不好，还没理出个头绪，皇甫子谦的声音已经响起。“华叔，你让其他人都去小楼里等着，谁都不许出来！”
　　陶秋岚扶着赵氏经过华叔身边，见他担忧的神色，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便听到皇甫子谦不耐烦的冷声喝道：“还不进来！”
　　华叔不敢再耽搁，招呼下人们离开，又将门关上。
　　四个人站在屋子里谁也没有开口。墙角的落地钟突然发出“叮”的一声，在一片沉寂的屋子里显得尤为突兀。陶秋岚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循声去看，原来是整点报时的声音。
　　八点了。一天才刚刚开始，可陶秋岚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盼着一天赶快结束，可她其实更盼着时间能够就停在这一刻，因为她不知道，这一天将会如何结束。
　　皇甫子谦看着虚弱的赵氏，担忧的陶秋岚，视线最后落在门边角落里的秦正海身上，“你说！”
　　“不关大奶奶的事，也不关少夫人的事。是我见吟翠去药房买药，心里担心她们有什么麻烦，这才会去山上的。”
　　秦正海在路上反复的想着该如何解释这一切，不管皇甫子谦信不信，可终归是不能连累陶秋岚和赵氏。
　　“既然知道她们有麻烦，为何不来告诉我？”
　　“特使先生还在汝州，我怕你走不开，所以……”
　　“好一个走不开！”皇甫子谦大步走到秦正海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不光外面的事情面面俱到，连我家里也是如此思虑周全，真当我是任人操作的傀儡么？”
　　陶秋岚想去劝阻，却被一旁的赵氏轻轻的拉了回来。“是我不让她们告诉你的。”
　　皇甫子谦恨恨的推开秦正海，转头望着赵氏，“大嫂为何要瞒着我？”
　　“理由就是秦秘书说的那样。”
　　皇甫子谦冷笑一声，“好！”说着便拿起一旁的电话，“通知陈医生……”似是想起了什么，“不，不要陈医生，通知史蒂夫院长到府里来一趟。”搁下电话，他的声音中都透着寒气。“既是病了，便找医生来看看。”
　　陶秋岚仓皇的转头，只见赵氏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微微的晃了晃，仿佛随时都会跌倒一样，急忙扶着她坐下。她不知道那药有没有清除干净，会不会被人看得出来。况且皇甫子谦不让陈海文来，便是害怕他会碍于赵氏和秦正海的关系而有所隐瞒。事情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她又怎能让赵氏的努力前功尽弃？
　　“大嫂的烧已经退了，还请什么大夫？”
　　皇甫子谦心里气到了极点，一挥手将桌上的东西哗啦啦全扫到了地上，怒睁着双眼瞪着陶秋岚，“那你便跟我说实话！”
　　他们三个人分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的，分明是！
　　陶秋岚被惊的瑟缩了一下，还没开口，突然觉得手上一沉，原来是赵氏借着力站了起来。“你让秦秘书先走，我来跟你解释。”
　　秦正海看着赵氏决然的样子，知道她是如何打算的，哪里肯走，脱口而出道：“凤如！”
　　这一声不光让皇甫子谦愣在原地，连赵氏的身体也不由得晃了一晃。
　　陶秋岚心里慌得不得了，再也顾不得皇甫子谦的震怒，急急阻止道：“秦秘书！”
　　秦正海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心急之下喊了什么，可如今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愣愣的看着赵氏，欲言又止：“大奶奶……”
　　皇甫子谦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赵氏，又看了看秦正海，最后视线落在陶秋岚脸上，张口想要问，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赵氏此刻反倒镇定了下来，她与秦正海之间的事情当时皇甫夫人也清楚，况且他们清清白白，本也没有什么需要瞒着的。皇甫子谦是那种凡事都要追究个一清二白的人，反正瞒不住，总强过让他知道自己被人下药的事情要好。
　　如此也好。
　　“事情与秋岚无关，你莫要怪她……”
　　“那与他便有关系了是么？”皇甫子谦冷笑一声，“大嫂，你这样，可曾对得起死去的大哥，可曾对得起小杰？”
　　陶秋岚能清晰的感觉到赵氏的颤抖，一颗心仿佛被浸在水中一般窒息的难过，扬声打断了皇甫子谦：“你不能这样说大嫂！”
　　话音未落，却见眼前黑影一闪，还没看清楚，只听到“砰”的一声，皇甫子谦已经趔趄着倒了地，秦正海喘着粗气，可见刚刚用了多大的力气。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她！”
　　皇甫子谦一手撑地站了起来，嘴角留着血也顾不得擦，反手就给了秦正海一拳。“你呢？我大哥视你如兄弟，你可对得起他？”
　　眼看着另一拳又要落下来，秦正海竟然也不躲，陶秋岚急忙奔过去拉住皇甫子谦的胳膊。“别打了！”
　　皇甫子谦一扬手臂便将陶秋岚挥了出去，直让她踉跄了几步才站住。他一只手还紧紧的抓着秦正海的衣领，目光却是如刺刀般射向陶秋岚：“你走开！”
　　赵氏半个身子倚在沙发的扶手旁，缓了缓才凝声道：“我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大哥，也没有对不起皇甫家，更没有对不起小杰！秦秘书不过是念着你大哥的旧情才会多加照拂罢了，你若不信，从此以后，不再见面便是！”
　　皇甫子谦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如此甚好！大嫂身体不好，本就不应该操心家里的这些俗事，以后便专心礼佛，有什么要见的人，要办事的事，也都通过下人去办吧。”
　　陶秋岚心里大惊，这是要软禁赵氏的意思么？“子谦……”
　　皇甫子谦望着她的眼中似是要喷出火来。“再说一个字，你也一样！”
　　秦正海狠命想要挣脱皇甫子谦的桎梏，无奈被皇甫子谦紧紧的抓住衣领摆脱不得，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双双倒在地上，秦正海被皇甫子谦压制着，只能怒睁的双眼道：“你不能这样对她！你没有权利这样对她！”
　　皇甫子谦也怒急了，胳膊狠狠的抵着秦正海的喉咙，“我为何没资格？这是我皇甫家的事，我没资格，难道你……”
　　话还没说完，大门却突然被推开，华叔急急的走进来。“三少，不好了！秦军长带着人将府里围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