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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沙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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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赏完傀儡戏,雪槐会了帐,店小二点头哈腰地送兄妹俩出了会仙楼。
邱海迎上来,雪槐摆摆手,示意不用马车,领着雪儿往人群里钻去:“跟我来,哥带你去看京城最稀奇的把戏。”
雪儿跟着雪槐挤过摩肩接踵的人群,来到了明湖边上一片开阔的场地。明湖碧波万顷,湖畔柳树成荫,花草繁盛,不少京城的百姓都在此游玩消遣,其乐融融。
有顷,一位穿着靛蓝粗布短褂,画着滑稽小丑妆的伙计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沿着湖边踱着圈子,“哐,哐,哐……”有板有眼地敲着一面铜锣。
人群听到了召唤,潮水一般的涌了过来。雪槐和雪儿来得早,占了个好位置。
“‘弄虫蚁’开始了!”雪槐很是兴奋。
场地边上的民间乐队班子们拉着二胡敲着锣,虽然不在调上,却也热闹得紧,人群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
片刻,伙计牵了一只大狗熊上来,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呼啦一下往外缩了一圈。狗熊憨态可掬地在湖边翻了两个跟斗,吃了几块游人投来的水果和糕点,心满意足地退场了。
狗熊退场后,又上来几头驴子,伴着锣鼓声,齐刷刷地后腿直立起来转圈,前腿在空中装模作样地比划着什么。
“驴子模仿的是柘枝舞,是北冥国传来中原的健身舞,父亲都会几招呢。”雪槐饶有兴致地介绍。
“原来‘弄虫蚁’就是马戏。”雪儿心里暗笑。
驴子退场后,又上来几只猴子耍猴戏,舞枪弄棒的。耍猴人将鞭子在地上抽得啪啪作响,猴子上蹿下跳,顺带着“欺负”耍猴人,围观的人群情绪到了高潮。猴子们趁机捧着铜盘帮主人绕着人群挨个讨要赏钱去了,雪槐从身上摸出几文散钱,示意雪儿投进去。
伙计又搬了一只大王八上来放在地上逗着玩,王八一脸的爱答不理。伙计“生气”了,一拍手,那王八竟四脚一蹬跳了起来。雪儿看呆了,拉着雪槐追问为什么。
“这是他们吃饭的本领,外人自然不会知道。”雪槐笑着说,“不过我读过一本书,里面介绍了一种方法:先用秸秆稻草把地面烤热,再把王八放在地上,同时人在一旁拍手。王八怕烫就会四脚一蹬跳起来。这样反复数百次,即使地面是凉的,只要一拍手,王八同样会跳起来。只是不知真假罢了。”
雪儿正啧啧称奇,一个小沙弥从后面挤上来,挤到了她的前面,聚精会神地盯着王八。这小沙弥胖乎乎的,不过六七岁,穿着粗布僧服,右肩挽着一个布袋子,虽看不见脸,但那圆圆肉肉的小光脑袋非常抢眼。
伙计抱走了大王八,又敲着小锣在湖边踱了几步,嘴里念念有词。突然,明池湖面上出现了一些小鱼,小乌龟,小青蛙,排着整齐的队列,伴着锣点,纷纷在水面舞动。岸边人群又爆发出阵阵喝彩声,惊呼声。铜钱像雨水一样密密麻麻地投到场地中间,刚才的猴子们端着铜盆上来挨个捡走。
京城不愧是京城,会玩!雪儿暗自惊叹,前面的小沙弥也兴奋地欢蹦乱跳。
正当小沙弥乐不可言之际,一只黑手从人群中闪电般地探出来,一把抓住他肩上的布袋子,就往人群外猛拽了出去。小沙弥没有准备,被拽得一个踉跄撞到雪儿身上,雪儿也没站稳,抱着小沙弥就滚到了地上,雪槐慌忙去扶。
刚刚还水泄不通的人群“呼啦”一下自动撕开了一条口子,一个形容猥琐的贼人抱着刚刚抢得的布袋子飞快地从人群中窜出,往会仙楼方向跑去。
小沙弥爬起来发现布袋子不见了,懊悔得捶胸顿足,“哇”地一声就哭了。
雪槐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急忙追了出去。恰巧訾家的邱海还坐在会仙楼前的马车上,官宦人家跟着主人外出的家仆自然会些拳脚功夫。邱海看见自家少爷追着一个人直往这边抢来,虽不明就里,还是瞅准时机等那贼人到了跟前,跳下车就是一扫荡腿。贼人完全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绊得狠狠地跌了个狗吃屎,门牙磕掉了半颗,布袋子也飞出去老远,自然不敢恋战,挣扎爬起来拔腿就跑。
邱海去地上捡起布袋子递给雪槐,片时,雪儿和小沙弥也赶到了。小沙弥接过雪槐递过来的布袋子,马上打开来看了看里面,破涕为笑,双手合十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对兄妹俩施了个礼。
雪儿看着肉嘟嘟的小沙弥,心生怜爱,便问他:“小师傅,你在何方宝山驻锡,怎么一个人?”
”小僧是京郊华严寺的,之前都是师傅带着下山化缘,今天师傅要做法事就让小僧一个人来了。”小和尚口齿伶俐。
“那你化到缘了嘛?”
“这袋子里面可有二两多银子呢。”小和尚洋洋得意,“谢谢两位施主,不然回去师傅定要责罚小僧了。”
“华严寺是京郊的千年古刹。”雪槐对着雪儿笑道,“距此处有二十里之遥,小师傅脚力了得。”
“嘿嘿。”小沙弥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小僧今早是搭一个施主的马车进城的。”
“哥,要不我们送小师傅回华严寺吧,不然路上遇到贼人,他这么小个,可能连人都被抢了去。”
“好,小师傅,我猜你也饿了,不如先用点斋饭?”雪槐蹲下,平视着小沙弥。
一听有东西吃,小沙弥两眼放光,忙不迭地点头,雪儿牵着小沙弥,跟着雪槐又进了会仙楼。
很快,小二便按雪槐的安排配了两碟素菜:芝麻油煎香菌,面筋烩鲜笋,还有一碗珍珠米饭。小沙弥应该是很饿了,风卷残云一扫而光,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满足地摸摸肚子,挠挠脑袋,看着兄妹俩傻笑:“小僧……想给师傅带点。”
“还是个有孝心的小师傅。”雪槐笑着让小二安排了两笼菌菇时蔬馅的素包子,又拿干净的布袋子装了生的面筋,鲜笋和珍珠米。
饭毕,已是申时三刻,兄妹俩带着小沙弥上了马车,邱海赶着车,往京郊华严寺去了。
马车行了大半个时辰,雪儿掀起帘子远远看见一座古刹伫立在崖头,笼罩在落日的余晖和天边的火烧云下,庄严肃穆,想必就是华严寺了。又过了片刻马车才到了山门。雪槐摸出五两银子,递给小沙弥,又帮他背好一大一小两个布袋子:“小师傅,有缘相见,我们也捐点香火钱,劳烦你捎去。”
小沙弥念着“阿弥陀佛”谢过兄妹俩,一蹦一跳地上山了。马车调转车头,径往尚书府来。
雪儿被马车颠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向雪槐抱怨道:“哥,你刚才说这华严寺可是京郊的千年名刹,为何这山路如此颠簸也不修整?”
“原先并不这样,华严寺信徒众多,一直都是香火鼎盛,这条路上也是日日车水马龙。前几年寺里来了个新住持,唤作慧觉方丈,是最不善逢迎达官显贵的。为免俗事纷扰,华严寺便有意不再时时修路。山路崎岖难行,来的达官贵人也就日渐稀少,只剩一些朝参暮礼的善男信女了。”
这方丈,倒是有大智慧。雪儿暗忖。佛家讲的是诚心修行,达官贵人去寺里参拜,不是在心里赎罪就是光明正大地求平安,难怪菩萨也不堪其扰。只是现在自己也身处高门,便不方便再和雪槐讨论此事了。
回到尚书府,兄妹俩去訾父房中问安。訾父正在用冰镇的酸梅汁,见二人进来,忙招待他们坐下:“暑气逼人,你们在外面玩了一天,定是热了。本想着把这酸梅汤给你们送到各自房中,恰巧来了,就在这里用吧。”说罢便吩咐下人给雪儿和雪槐各盛了一盏。
雪儿嘬着透心凉的酸梅汤,很是稀奇,便问道:“爹爹,这大热的天,哪来的冰呢?”
訾父笑道:“府中有冰窖,每年冬天家仆们便会去河中凿冰块回来储存,可以用一整个夏天。如果雪儿晚上觉得热,就让下人去冰窖拿大块的冰搁到房中解暑吧。对了,今天玩得怎么样?”
“回爹爹,今天哥哥带雪儿去会仙楼吃了饭,逛了勾栏瓦肆,观了弄虫蚁,还送一个小沙弥回了华严寺。京城是真真的热闹!”
“雪槐可有好好照看你?”
“那是自然,哥哥体贴,要不然怎么能当驸马。”雪儿对着雪槐挤眉弄眼,雪槐无奈地微微摇头。
“雪槐算是懂事正直的孩子,虽不喜人多喧杂,却也知分寸,所以那些场所的应酬,倒也没少去,自然是熟门熟路的。”訾父说着,示意下人上了一碟三块薄荷粉膏,“薄荷粉膏和酸梅汤,在夏日里算是绝配,只是时辰不早了,我们便一人吃一小块吧,对了,华严寺你们可进去见到住持了?”
“回父亲,我们送小沙弥到了寺庙山门已过了酉时,便没有进去。”雪槐答道。
“嗯,若进去了定要谨言慎行,华严寺住持的来头可不小。”訾父扫了一眼兄妹俩,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