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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新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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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贵妃谢完恩,匆匆从福宁殿出来往景福殿走去。曾定台从身后追了出来,喊着:“娘娘请留步……”皇贵妃闻声一回头,曾定台已经哧溜到了跟前,见了礼,道:“娘娘,陛下请奴转告娘娘,王爷大婚,这聘礼就按照齐王的准备一份,娘娘以为如何?”
皇贵妃一听,喜上眉梢,笑道:“有劳曾公公了,聘礼之事,但凭陛下做主。”
“那奴便去安排了,”曾定台笑着行礼,“宫中双喜临门,都是托娘娘的福,奴也恭贺娘娘福寿双全,儿孙满堂!”
皇贵妃忙不迭地扶起曾定台:“曾公公请起,这景福宫新年的赏赐,不日就送到公公手中。”别了曾定台,皇贵妃回到景福殿,差王守贵去请宰相汤炎速速进宫,商讨恭王大婚的安排。
转眼便到了除夕,宫中已经过了小年,新年的庆典算是第二波。往年的除夕都是皇帝一家团聚,今年因为要给齐王指婚,皇帝便下旨将朝廷重臣都召集起来做个见证。
这一天的申时三刻起,得了诏令的太师王道清,宰相汤炎,刑部尚书莫少璋,工部尚书訾正禄,礼部尚书钱伯阳,兵部尚书孔虎等均陆陆续续进宫到垂拱殿候着。到了酉时二刻,皇帝携皇贵妃及后宫嫔妃,齐王及众王妃,恭王,洛晟肃升座,除夕的晚宴正式开始,皇帝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按照规矩,后宫嫔妃及齐王妃入座的垂拱殿东北角,挂了两张珠帘与朝臣隔开。皇帝扫视了一圈满大殿的人,道:“这是朕经历过的最热闹的一个除夕了。除了高阳公主在府中照顾坠马受伤的驸马,朕的家人和爱卿都来了。今日朕有喜事宣布,因而邀请众位爱卿前来,耽搁了众位爱卿与家人的团聚,朕心有不安。一会儿每人用碗角儿便回府去见妻儿吧。”
除了訾正禄和王道清,其他诸位朝臣都是拖家带口的大家族,除夕夜本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候,被传进垂拱殿自然心里不乐意。刚刚听皇帝这么说,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齐齐地起来给皇帝行了三跪九拜大礼,山呼万岁。
礼毕,皇帝道:“今日请众爱卿前来,料诸位也知是何事了。朕的皇长子恭王洛晟达已到了成家的年纪,皇贵妃有心和钱大人做了门婚事,今儿朕就当诸位爱卿的面指婚,也请诸位爱卿做个见证。”
话音刚落,曾定台手持一卷圣旨上前两步,喊道:“请恭王洛晟达,礼部尚书钱伯阳接旨。”
恭王和钱伯阳忙出列在圣驾前跪下,珠帘后的皇贵妃也竖起了耳朵,细细地听着。
曾定台清了清喉咙,宣道:“皇帝陛下敕曰,天有德,成人之合,今恭亲王洛晟达品德贤良,尚未婚配。礼部尚书之女钱氏,出身名门,温婉淑仪,可为佳偶。着有司吉日,姻昏敦睦,以慰朕心。”
恭王接了旨,和钱伯阳一起谢了恩,回到座位上。皇帝笑着对恭王说:“达儿,你母亲费尽心思给你找了这么好亲事,你可得对钱大人的闺女好一些,不要欺负人家。”
恭王起身向皇帝作揖,又向钱伯阳作揖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母妃和钱大人的美意,早日为天家开枝散叶,延绵子肆!”
众臣纷纷起身恭贺恭王和钱伯阳,珠帘内众妃也频频举酒贺喜皇贵妃。
热闹间,曾定台示意宫监开始传菜。作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这一日的膳食自然有说不尽的山珍海味,佳肴珍馐:干贝扒凫脯,海参溜鱼翅,焖熊掌,猴头菇烩鱼唇应有尽有,屠苏,荷花蕊,九丹金液,不一而足。
“把角儿传上来吧。”皇帝说道,“别上这些虚头巴脑的菜了,抓紧让诸位大人吃了角儿,回家陪媳妇去吧。”众人纷纷掩口而笑。
宫监提着鸡翅木攒丝红漆食盒,给每桌又上了一盘羊肉角儿。皇帝笑道:“这角儿里有皇贵妃新作的吉祥玩意儿,看哪位大人有这福分,若是第一个吃出来的,朕还额外有赏!”
訾正禄拈起一个角儿,一咬下去就被硌了牙,心中暗忖道,这运气也忒好了。訾父默默地用舌头舔了舔,比铜钱大多了,倒像个碎银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执牛耳的彩头,自然应该是皇帝先吃到。其他臣子即便吃到了,在皇帝表态前,也只能默默地噙着。
陆陆续续的就有其他朝臣也吃到了小元宝,这吐出来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成,一时大眼瞪小眼,殿内是面面相觑。皇帝今儿似乎运气有点背,连吃了五个角儿却啥都没有。皇帝似乎也有点急了,满嘴的角儿还没咽下去,就夹起第六个塞到了嘴里,咬了两口,眉头忽然扬了起来。曾定台在一旁看着,总算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皇帝喜笑颜开,顾不上满嘴的角儿就对着众人招招手示意自己咬到了。众人也松了一口气,纷纷把嘴里噙着的玩意儿吐出来。突然曾定台发现皇帝翻了白眼,左手紧紧地捏着脖子,右手手指往喉咙里面使劲抠,心里喊一声坏了,忙冲上前去一边给皇帝捶背,一边嚷道:“快去请太医!”
早有两个宫人一路疾跑去太医院请太医。众人反应过来,也不顾上男女授受不清了,从朝堂下,珠帘后一窝蜂地涌到皇帝的宝座旁。此时的皇帝靠在曾定台怀中,面色青紫,表情痛苦,两只手不停地在胸前乱抓。朝臣们见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宫眷们见了早已魂飞魄散,哭的哭,叫的叫,乱成一团。
宰相趁人多混乱,偷偷绕到皇贵妃身后,拉了拉惊恐万状的皇贵妃。皇贵妃会议,忙挤出人群,二人来到一遍咬着耳朵嘀嘀咕咕。雪儿上前一看,皇帝明显是被食物噎住了,忙对曾定台和诸位朝臣喊道:“陛下是被角儿噎住了,大家切勿慌乱,曾公公您来陛下身后,双手环抱住陛下,左手握拳,放到肚脐稍上方,右手抓住左手,往内上方锤击冲击陛下的腹部。”
众人突然安静下来。对着皇帝用拳头,似乎还没谁有这胆子,只能面面相觑。雪儿急了:“抓紧啊,半盏茶的功夫就要命了。”曾定台还是扭扭捏捏,王道清站出来喝道:“按照王妃的要求做,陛下若责怪,老臣来承担!”
曾定台听闻方才壮着胆子按照雪儿的要求狠狠地锤击皇帝的腹部,锤了三下之后,皇帝哇的一声吐出了好多嚼碎的角儿,还有一个小金元宝,喷得站在他面前的钱伯阳和孔虎一身一脸都是。
众人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纷纷夸赞雪儿能干。然而皇帝这一口喷出后,却依然没有醒过来,曾定台一松手,皇帝竟软绵绵地滑到了案下,唬得众人又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把皇帝拽出来,又有人把雪儿推到前面。
“将陛下龙体放在地上平躺。”雪儿喊道。有了刚才的表现,众人现在对雪儿是言听计从。雪儿凑近一看,皇帝已是脸色发白,口角歪斜,半身僵硬。一把脉,脉象极其微弱,明显的中风症状,心中暗暗叫了一声不好。
恰好此时太医刘守鉴和苗贺也匆忙赶到了,二人忙上来诊断,雪儿将刚才的情况简要介绍了下,二人很快得出了结论,皇帝是因为被角儿噎住引发的中风。众人一听是中风如此凶险的病症,心里又凉了半截,哭哭啼啼之声不绝于耳。
皇贵妃此时方和宰相勾兑完了,凑上前来不停地问太医:“陛下怎么样?”
“陛下是中风,臣等需将陛下尽快安置回福宁殿!”刘守鉴回复。
“那尽快!”皇贵妃一边招呼下人来抬皇帝,一边对众人道:“陛下突然龙体欠安,为免谣言四起,还请诸位大人内眷随我去福宁殿伺候陛下,暂勿回府。”
皇帝被放在案上,侍卫抬着案子,太医和雪儿扶着皇帝,众人簇拥着,乱糟糟地就往福宁殿来。宸妃等宫眷受了惊吓,早已差不多晕厥,皇贵妃便命各自丫鬟扶着回各自殿中暂歇去了。
见众人散去,皇贵妃方悄悄吩咐王守贵:“今日应是屠青当值,传我旨意,将紫微宫所有宫门关闭,任何人没有我的旨意不得进出。”王守贵正要去办,宰相叫住了他,在他耳边又低声吩咐了一番。
垂拱殿到福宁殿其实并不远,失魂落魄的众人却感觉似乎趟过了千山万水。雪儿一直把着皇帝的脉搏,只觉得愈来愈微弱,心中不详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升腾而起。好不容易把皇帝安置到了寝殿,众人都在外面候着,只留了太医在里面伺候。
太医给皇帝扎了针灸,又灌汤药,发现皇帝已是牙关紧闭,滴水不入了。刘守鉴和苗贺对视了一眼,叹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只得请皇贵妃进来,如实禀报:“娘娘,陛下已大渐,臣等控是无力回天,只是时辰问题了……”
“陛下还有多少时间?”皇贵妃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实,虽神情哀戚,语气却异常镇定。
“少则一刻钟,多则一两个时辰。”刘守鉴擦擦额头的汗,小心翼翼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