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逢迎 ...
-
到了亥时,月亮慢慢钻进了云中。皇帝打了个哈欠道:“都散了吧,朕也要歇息了。”众人跪安退出福宁殿。
龙熙雯盯着皇贵妃,往景福殿方向来。趁众人到了岔道散开,紧赶几步,来到皇贵妃身旁道:“娘娘,妾送您回宫吧。”
皇贵妃看着龙熙雯笑道:“我记得你好像姓龙?”
“妾姓龙,名熙雯,是护军校之女。”
“那走吧。”皇贵妃说着伸出一只胳膊,龙熙雯忙扶住。
“今晚你的姐姐们风光无限,我有留意你的表情,似乎心有不甘?”皇贵妃突然来了一句。
“妾不敢……技不如人,惭愧罢了。”龙熙雯慌乱辩解。
皇贵妃笑了,并未再说什么,龙熙雯有些尴尬。二人路过储秀宫,龙熙雯见储秀宫不同于其他宫殿,储秀宫里一片漆黑。借着宫灯的亮光可见,两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外连侍卫都没有。
皇贵妃留意到龙熙雯在盯着储秀宫看,笑道:“这储秀宫就是传说中的冷宫。当朝惯例,每隔三年要充实后宫,今晚你只见到了陛下的五位嫔妃,剩下的都在这储秀宫呢。”
龙熙雯暗暗倒吸了口冷气,怯怯地问道:“这储秀宫中,还有多少位陛下嫔妃?”
“少说也有十来个吧,还有先帝不得宠的嫔妃,虽然有些晋封了皇太妃皇太嫔的尊号,也是一并迁入储秀宫。这一进去,一辈子就交代在里面了。”皇贵妃说着,指了一下四周,“你看四周的宫殿都是灯火辉煌,这储秀宫却连蜡烛都不能点,连民间都不如,人挤人地耗在里面,储秀宫这名字倒是名副其实了。”
皇贵妃说着哈哈大笑。龙熙雯听着这笑声,心里发毛。
想了半晌,龙熙雯突然跪下道:“娘娘,妾不敢嫉恨,但渴望能够得到齐王的恩宠。妾没有显赫的家世,进了宫也是孤苦伶仃。娘娘对齐王有养育之恩,妾若能倚仗娘娘这棵大树方能心安。”
“起来吧。”皇贵妃客气地扶起龙熙雯,“很好,难得你刚开始就有这忧患意识,在天家生存下去的机会便多了几分。若你我投缘,我当会多多关照你。”
次日一早,恭王正在府中和李金菊酣睡,宫中传出话来,皇贵妃召恭王速速入宫。恭王忙起身洗漱完,匆匆乘车进了紫微宫。
一进景福殿皇贵妃的卧房,恭王就感觉到一阵压力扑面而来。皇贵妃拿着一本书,正兀自读着,听见通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王守贵侍立一旁,见恭王来了,挤眉弄眼提醒他小心。
“你下去吧。”皇贵妃对着王守贵挥挥手,又放下书,厉声问恭王:“昨晚你可是被灌了迷魂汤了?做出如此混账的事情来!”
恭王真真被吓了一跳,忙跪下额头贴地,大气都不敢出。虽然皇贵妃对他向来不满而且严厉,但很少这样疾言厉色地呵斥他。
“儿臣……儿臣前些日子没有休息好,昨晚精神恍惚,一时没听清父皇说的什么。”恭王的声音像蚊子一般。
“你一不理政,二未成亲,顶着个王爷的爵位,开府另住,还有什么牵挂?年纪轻轻的就没休息好了?我看你是不检点。”皇贵妃语气依然严厉。
皇贵妃既在敏感的话题边缘试探,恭王不敢接话,怕捅破了窗户纸,只能伏地沉默。
皇贵妃见恭王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心又软了:“起来了,别跪着了,该跪的时候不跪。到这儿来坐。”
恭王小心翼翼地起身坐在一旁。皇贵妃换了柔和一些的口气:“娘是心急,你看看昨晚宴会上的点点滴滴,你父皇是三句话不离晟睿,结果挖了个坑却让你先跳。你倒好,瞧都不瞧扑棱就跳进去了。”说着叹了一口气,“你现在除了皇长子的身份,其他方面,真的都处于下风啊,你可意识到了?达儿。”
“母妃,儿臣明白……”
“现在明白,真的晚了。当初让你去争取太师的孙女,你就知道敷衍。现在王梦姿嫁了晟睿,你看昨晚给晟睿增加了多少筹码?”
“儿臣没敷衍……尽力了……”
“罢了,木已成舟,说这些于事无补。我让你舅舅去找礼部尚书钱伯阳了,他女儿还未到选侍年龄,你得提前准备着了。一旦你舅舅那边和钱尚书敲定了,我便让你父皇给你安排选侍。”
“儿臣遵命………”对于成亲,恭王自然是一百个不乐意,但婚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生在帝王家,也只能逢场作戏。
“达儿,娘就你这一个亲生的孩子,你的未来,不仅仅是你自己的未来,也是娘的未来。昨晚娘回宫的时候路过储秀宫,那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黑压压一片,没有一丝声响,仿佛就是个活死人墓。”皇贵妃说着叹了口气,“娘可不想住到那里面去。”
“母妃,您现在是统摄后宫的皇贵妃,怎会住到那见不得天日的地方。”
皇贵妃自嘲地笑了笑:“娘被册封为皇贵妃都已近十年了,中宫之位空缺了十余年,娘这些年奉公克己如履薄冰,却一直没有再进一步。你父皇的心思难猜呐。”
“母妃,宫中都说皇贵妃等同于副后,皇后之位空缺,您又恩宠正盛,迟早都会晋封为皇后的。”
“什么位同副后,那就是不懂之人随便说说罢了。皇贵妃再尊贵那也是妾,是皇后的奴才。皇后才是正妻,是主子。娘日后若带着皇贵妃的封号到了地底下,和孝安皇后再相见,那娘也是伺候她的命。”
“娘,父皇春秋正盛,来日方长,您放宽心。”齐王安慰道。
“这世上之事,看着都来日方长,却最怕猝不及防。和礼部尚书的婚事,切不可拖延。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得胡闹了,不要再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皇贵妃正色道。
“此事儿臣全凭父皇、母妃和舅舅做主,儿臣自当在府中闭门静候,不再干出荒唐之事。”恭王趁机跪安,忙不迭地跑了。
过了几日,礼部尚书钱伯阳下朝回府,门房递来一封信,说是宰相府谴人送来的,邀请他当晚到宰相府一叙。钱伯阳本是见风转舵,溜须拍马之人,平日里善于阿谀奉承,如今顶头上司主动邀请,目的他已经猜到了八分,自然受宠若惊。
钱伯阳来到女儿闺房门外扣门。此女为钱伯阳的独女,唤作钱明丽。钱伯阳老年得女,对她简直是摘星揽月,无所不应。钱明丽年方十五,长得温婉可人,性子外柔内刚,既不骄纵,也不像他父亲一般谄媚造作。钱明丽从小便在府中学习琴棋书画,还有另外一件爱好是木雕。她雕的玩物,被京城的官宦子女圈子流传收藏,还颇有一些知名度。
钱明丽听见有人扣门,谴丫鬟出来一看,竟是父亲,有些喜出望外,忙迎入屋内:“爹爹怎么来了?若想女儿了,谴人唤女儿过去便是,何必亲自巴巴地跑上一趟。”
钱伯阳笑道:“为父好久没来丽儿的闺房了,特意来看看丽儿的木雕,最近可有什么新作?”
“爹爹来看,这都是女儿新近才雕的。”钱明丽引着父亲,来到一个博古架前。博古架上放着十来件木雕,有花鸟鱼虫,还有各式器皿。
“为父看这对杯子不错,可是紫檀木料的?”钱伯阳拿起一对广口杯,高约五寸,口径约4寸,上敞下窄,造型萌趣。
“正是紫檀的。”钱明丽回道,“这木料就来自府中,上月我去库房,在角落中发现四块如此这般的木料垫着一把黄花梨太师椅。这库房本就干燥,如此好的料子去垫了椅子,岂不浪费?女儿便拿了两块出来,凿了一套杯子,看着倒好。”
“宰相今晚邀请为父去府上一聚,为父自然不能空手去,想了半日,才想到你此处定有合适之物,果然是。为父就向你讨了这对杯子送给宰相,丽儿看如何?”
钱明丽笑道:“爹爹若看得上,拿去就是。女儿只怕相府高门,爹爹一走他们便当做垃圾一般掷了出来,爹爹反倒落个笑话。”
“这自然不会。”钱伯阳道,“那丽儿便找个盒子,细细地安置妥当,给爹爹送过来吧。”
钱明丽差遣下人寻了个大小合宜的铁木盒子,在盒子里面用红丝绒衬了三层。又拿麂皮蘸蜡细细擦了一遍杯子,方才把杯子小心翼翼地放进铁木盒子中,差人给父亲送去不提。
当晚,钱伯阳便早早出门,带着铁木盒子坐了马车径直去了宰相府。离宰相府还有一条街时,钱伯阳看了看时辰,还早,便命马车靠在路边歇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驱车来到宰相府大门。
宰相府早已安排好门房来迎接钱伯阳,这边门房将钱伯阳掺下马车迎入府中,另外一个门房早就一溜烟小跑进去通报了汤炎和管家。汤炎亲自出来,在后院的第一道门迎到了钱伯阳。二人见礼客套后,汤炎搀着钱伯阳的手,往花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