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警察，我开农家乐养你呀！》一坨XXL

3、第 3 章

　　果林乡派出所
　　刘所长和景星河回到派出所已经一点，所里的其他人早就吃完饭去休息了，只有做饭的大师傅还留着。
　　今天的伙食是土豆鸡块和裤带面，菜事先就留下了一盘，面是手工裤带面，还需要现做，景星河坐在了刘所长的对面。
　　景星河虽然三月份就来了C城，但他进的是交警大队的体制，之前也一直都在交警那边，是因为最近这个“一标三实”的工作很缺人，刘所长才把他从交警大队借调过来帮忙。
　　今天是景星河来果林乡派出所的第一天，因为不了解工作的内容，就先由刘所长带着了解这边的情况。
　　刘所长很认真，除了烟瘾有点大，说教有点多之外都很好。

　　刘所长在等饭的功夫又抽了一根烟，边抽边给景星河交代着今天下午的工作，“我们这边是下午两点上班，和交警大队那边是一样的，等会儿你吃完了饭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下午我们去林场，林场那边厂子多，人也杂，估计晚上回来也晚，你中午多吃点，晚上让大师傅给你把饭留下来就行，你刚来先适应几天，等这周五开例会的时候再安排你的值班时间，对了，还有你的宿舍卫生，我看你东西拿来了还没整理，下午回来记得收拾一下，明早按照规定是要检查内务的。”
　　景星河答应了，刘所长又问着，“你感觉今天早上怎么样，习不习惯？”
　　景星河也说不上习惯还是不习惯，他只觉得这一整个早上都很匆忙，从八点出门到现在，陌生的道路，陌生的人，中间写了无数的字，填了无数的表格，听刘所长把一句话重复着说给不同的人，再问不同的人相同的问题。
　　景星河现在已经不记得到底写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紧张的工作和炎热的天气让人应接不暇，此刻唯一能想起的就只剩下了和章连山的重逢，还有那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想到这里，景星河及时的把思绪拉了回来，他没说习惯与否，只说“还行。”
　　刘所长又点了一根烟，早上带出去的满盒烟现在已经空了，这又是回来的路上新买的一盒，“我们这个工作应该比你们交警上忙一点，你克服一下，等这一批的单位、行业统计表格做出来，后面的常住居民的信息登记就简单一点，那个表格不用改，我看了一下之前也统计的差不多了，有的没问题的也就不用下乡，直接打电话更新一下就可以了。”
　　景星河还没来得及回答，刘所长又继续说了下去，“你会用电脑的吧，一般你这种年轻人应该都会用电脑，我们这个‘一标三实’的统计工作是一方面，整理上传又是另一方面，你要是会用电脑，这些也就不难，等过几天我教你怎么把这些信息上传到系统里，没什么别的要求，只要认真一点，坐在办公室里就能干，也没有开车晒太阳那么辛苦。”
　　景星河倒也不怕吃苦，更何况这也不算是吃苦。
　　景星河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他不怕环境的转变所带来的一系列生活和交际问题，只是很讨厌每次转变环境时和身边所熟悉的事物离别的难过，景星河的适应是对新环境的融入，对于旧环境的怀念总是存在的。
　　经历了太多次的分离，景星河很早就明白有些再见就是永别，而有些永别都来不及说再见。

　　面好了，刘所长端着碗三下五除二吃完就去宿舍休息了，景星河吃的慢，也不好麻烦大师傅等自己一个人，“姜姨，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吃完了再收拾。”
　　姜姨摘了围裙，拉开凳子坐在了角落的位置上，“没事，你慢慢吃，我不着急。”
　　派出所的大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姓姜，已经在果林乡派出所这边做了十多年的饭。
　　现在的民警在同一个地方只有三到五年的任职期，时间到了就会调离，姜大师傅送走了一批批流水般的民警们，一直坚守在厨房的这一亩三分地里。
　　姜姨饭做得好吃，人干活也勤快，不贪便宜，不请假，不迟到，全年无休，而且还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果林乡上三辈下三辈的事情都知道，初来乍到的人有不知道的都愿意向姜姨打听。
　　景星河心里也有好奇，今天跟着刘所长出去听了一路，都不知道这个上一任所长到底是做了些什么事情，才让果林乡这边被这么特殊对待。
　　可好奇是一回事，打探又是另一回事，景星河不会向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打探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的八卦，不过后来景星河在果林乡派出所呆了一段时间，也从只言片语中发现了从前的蛛丝马迹。

　　C城地广人稀，果林乡虽然不在城区，但离市中心很近。
　　前些年市里大力开发非农业经济，优势明显的果林乡成为了重中之重，包括游乐场、滑雪场、农家乐还有种子公司进驻果林乡，大笔的钱被投资了进来。
　　前任果林乡派出所王所长爱钱、胆大，和乡政府官员狼狈为奸，从背面摸走了不少钱，后来有了管控，王所长为首的一些人只能将算盘打到别的地方，那些小中型个体户就成为了他眼中的囊中之物。
　　那几年王所长带领着果林派出所在乡里作威作福，所有要在派出所开证明批盖章的人，全部是“饱着肚子进来，饿着肚子出去”，想要办成事，不送礼不花钱肯定是不行的，刚开始是想办的事越大，花的钱就越多，后来变成了赚的钱越多，花的钱就越多，再到后来不管办不办事，只要你赚钱了，就要“上供”“孝敬”，王所长多多益善，来者不拒。
　　那时候警车上坐的更像是“□□”。
　　也不是没有人闹过，只是王所长有个同流合污的强硬背景，一直把负面的消息都压了下去，直到王所长招惹了一个开种子公司的老板，那个老板会赚钱，钱捏的也紧，王所长跑了几趟，拿到的钱比心理预期少，心里不太乐意，就隔三差五的大半夜开着警车去那个种子公司，今天说是有人报警聚众赌博，要例行检查，第二天就说有人举报捕杀珍稀动物，要例行检查，第三天又说什么疑似火灾，还要例行检查，晚上闹得不消停，白天也打着警笛在门口晃来晃去，种子公司的老板差点被逼疯，就拿着行李在市政大厅的门口蹲了好几天，终于成功把人给告了。
　　接下来就是检查，核实，□□，以及接近一年的风气整顿……

　　章连山第二天就去了派出所，可整个派出所都在忙三标一实的工作，只留着户籍室的杨静看门。
　　章连山和杨静打过几次交道，不能说是太愉快，可出来办事，个人喜怒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杨静听到开门的声音，头也不抬的问，“什么事？”
　　章连山是来送那天说好的复印件的，可他特意跑一趟其实是为了看一眼景星河，章连山把拿着复印件的手背在身后，只是问杨静，“请问一下景星河在吗？”
　　“找他什么事儿？”
　　章连山随口就编了一个理由，“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们要高中同学聚会，想问一下他要不要参加。”
　　“他还来C城上过学，我还以为他是刚从江苏回来的，”杨静抬起头看着章连山，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只是自言自语了几句，又不耐烦的告诉章连山，“景星河不在，他最近跟着刘所长一起下乡，早出晚归的，连吃饭都看不到人，你还是直接打电话问他吧！”
　　要是有电话就好了！
　　章连山心里感叹着，想着要不还是改日再来吧！

　　章连山人已经到了门口要走了，却又看到了贴在派出所进门右手边的蓝色出勤榜。
　　出勤榜是新换的，贴在第一排第一个是刘所长的照片，第一排第二个是教导员，后面又跟着几个正式民警，景星河的照片在第二排的最后一个。
　　照片里的景星河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头，嘴角紧绷着，眼睛瞪大了，就连脖子也在用力的挺直，也许镜头之外的景星河为了等待闪光灯响起的那一刻，把呼吸都暂停了几秒钟。
　　这一刻，章连山觉得自己离景星河是那么的近。
　　景星河又被盛放在了那个古老的相机里，表情僵硬，动作凝固，章连山透过相机再三的告诉景星河要自然点，自然点，自然点，可越是强调，就越是刻意，景星河索性自暴自弃的转过身去，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高三毕业照，景星河所有直面镜头的照片都是同样的表情，包括此刻出勤榜上的这张证件照……

　　高三开校的第二周，章连山正在做眼保健操，忽然就被班主任喊到了办公室里。
　　章连山学习好，人也稳重，高中三年都是班长，而那天班主任告诉章连山班里会来一位转学生。
　　紧张的高三学习使原本燥热的空气都变得焦灼了起来，章连山没想到有人会在高三转学，更没有想到那个转学的还是从江苏过来的。
　　全国的高考生都免不了题海战术，可在高考用全国二卷的C城，就算是刷真题也会选择性的放弃山东卷，广西卷和江苏卷，所以章连山听到班主任夸赞这个来自江苏的转学生的学习很好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一个带着厚重眼镜，手捧英汉词典，眼神犀利，不苟言笑的学霸，最好头发有点少年白，长着几颗圆润的青春痘……
　　章连山的幻想暂停于景星河推门进来的那一瞬间，眼前的人穿着宽松的蓝色校服，黑色的书包带挂在肩膀上，没有眼镜，没有英汉词典，没有少年白，更没有青春痘，他干净漂亮，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月季，没有浑身的刺，只有大片大片浓密的叶子，柔软，芬芳。
　　景星河朝着班主任鞠了一躬，问了一句老师好，又在班主任的介绍下，乖乖的叫他班长。
　　章连山觉得他可真嫩，嫩像块能掐得出水的白豆腐，白豆腐不会笑，可景星河会笑，他一笑，章连山便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出勤榜上不光有照片，照片的下面还注释着名字，警号，联系方式。
　　章连山看到了属于景星河的十一位不规则数字，只要打通，那边就会有一个叫做景星河的人传来一句轻轻的“喂”，章连山为自己突然的发现而感到激动，他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对着那串数字拍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章连山存下了景星河的电话号码，他思考着应该用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把这个电话打出去，可他彻夜未眠的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借口。
　　章连山需要给自己的行为一个说辞，他怕唐突，也不敢冲动。
　　章连山站在皎洁如镜的湖边，他看得到自己，也看得到景星河，可也仅仅只是看到而已，他们中间还隔着一整面的深不见底的湖水，那是彼此十一年的空白，也是他无处宣泄的情感。
　　章连山一想到景星河会在电话那头说出一句轻轻的“喂”，他就能想起千万句要说的话，可一想到这句简单的“喂”字之后可能会跟着一句“请问你是？”，章连山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怕说出自己的名字，可他怕说出名字之后另一边会沉默，他不敢想沉默的理由是什么。
　　他们已经十一年没有联系了，章连山有些担忧他们沉寂了十一年的感情能否承担这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
　　事到临头，章连山不怕再也见不到景星河，他怕的竟然是会打扰到他的生活。
　　他们只是朋友，至少曾经是朋友，那些没说的出口的暧昧，没有讲清楚的喜欢，就像一阵风一样，散在记忆里的角落里，一年年的喜新厌旧，一年年的万象更新，剩下的又有多少。
　　十一年前的章连山和景星河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在一起，是景星河单方面离开了章连山，那不是分手，只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离别。

　　章连山往派出所里跑了好几趟，眼看着就到周五了，可还是没能碰到景星河。
　　杨静说新来的刘所长是个特别较真的人，早出晚归是常态，早出不归的情况偶尔也会发生，跟着刘所长能学到东西，但跟着刘所长也累的够呛，更何况这段时间大家都很累，局里说要检查果林乡“一标三实”的落实情况，整个派出所的人都忙的脚不点地，除了她。
　　杨静斜眼看着章连山，“你最近来这么勤快，是看上我了还是看上景星河了？”
　　“不敢不敢，”章连山连忙否认，把拿到手好几天的复印件交给了杨静，“我这次真的是来交东西的。”。
　　人还没有见到，东西就被交了出去，章连山的心情有些郁闷，回家的路上把半盒烟抽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