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十二、真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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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罡风来回呼号在昆仑雪域之巅，万籁空蒙之际，一抹奇怪的金光在云中君眼中闪过，下一刻，她的眼神由灰暗渐渐变得清明，最后却化作茫然。
猎猎风声中，她的衣袂随风而动，飘然无定。她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看，却见所有人都在用震惊，甚至带点恐惧的目光看着她。紧接着，记忆如江河奔腾而来，疯狂地涌入了云中君的脑海之中。
被飞廉控制，与玄霄相拼，夺取羲和，将其吞噬……
就在一片寂静之中，她的眼神转过了无数复杂的情绪，茫然，震惊，最后转变为深深的，难以抑制的痛苦。
她回想起来了。
她早该想到，海若方才的样子变得有些不正常，早该想到一些奇怪的细节，一些不合逻辑的问话，还有飞廉那未了的因缘，但是因为海若是她最亲的人，云中君从没怀疑过什么。
飞廉说她是那一缕残魂，是与羲和共同诞生的那缕魂魄。
可是为了她，东君用了鸿蒙钟替她完塑神魂，东皇用了五彩石替她打造神体，羲和的神火，一直烙印在她胸口锻冶着无法融合她残魂的部分……而如今她想活下去，只有成为十曜之魂——那是玄霄，未竟全功的神魂。
昔日因，今日果。云中君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一天，她将和玄霄刀剑相向。
最后，她竟然毁去了羲和！
失去了羲和，对玄霄而言意味着什么，云中君不愿想。
浩浩冰风之下，玄霄仍静静地站在地面上，他的眼神如遮着一层明昧的火焰，云中君看不分明那些复杂的情绪。是痛惜，是叹惋，是不甘，是决绝……或者，又是始终不曾动摇半分的执着呢？
“大哥……”
玄霄不曾言语，半晌，他静静向着云中君走来。在他的身后，天帝的目光静静锁在了他身上，那个他连看都不屑去看的飞廉，此时正以戒备的目光盯着他。
会怎么办呢？
失去了利刃的宝剑，要怎样去面对可能毁灭他的灾难？
玄霄停在云中君面前，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怒意或是怨怼，只是忽然轻轻抬了唇角，而后说出了一句云中君怎么也没有想到的话。
“云儿，你……没有事吧。”
云中君仰头望着他。这一瞬间，连悔悟也再淹不过她内心深处的茫然，可她却以平静的姿态在面对这一切。
“大哥，我陪你——”
“不必了。”
玄霄转头。
“云儿，你可知，昔日的太阳神羲和，佩剑乃是无名之剑。”他缓缓道，“当初风帝君曾以天才地宝为其铸剑，所得神剑需一丝神魂萃取为剑灵，羲和恰有一缕与他相伴而生的金色神魂……可他却说，不需神魂，只此废剑，于他无碍，后来他果然以此剑百战百胜，直至死于光华剑下。云儿，羲和如此，玄霄亦是如此，废剑之后，于我何碍。”
这一瞬间，即便是天帝，眼中亦有了微微动容的神色。玄霄此人，胆色非常，绝对……不输给过往的羲和。
玄霄忽然转头，望着远处的天帝，平静的笑容忽然增添了些许一往无前的气势。
“无论是何原因，失却羲和，我已非此人对手。但倘若我能度过这此生难逢的大劫，从今往后，天帝再不能奈何我。”
云中君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为何，脑海中跳出了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几百年前，一个在他们看来普通而脆弱的人类说出的话。
玄霄不是毫无把握地冒险，也不是走投无路的赌注，失去了羲和，他全然无法与天帝抗衡，到时的结果无非落荒而逃，时时担忧神界人马的追击，最后在这场猫捉耗子的游戏中败亡。但若他能在天帝的光华剑下，周天星辰大阵之中活下来，那么这茫茫六界之中，再无人奈何他。而他与她一般，身怀十曜之火，天帝若连星辰之阵都奈何他不得，世间就再也没有束缚得他的存在。
至于此时退却，玄霄似乎连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执剑之人，当勇猛精进，一往无前，他的身后，没有退路！
或许在三个月前，云中君听到他这句话便会毫不犹豫地同意他，因为那时的她同样冷静。
可现在，她却犹豫了！
并非因为她不明白玄霄这么做的理由，而是因为……她在乎他。
她的大哥，她所挚爱之人，倘若这一次分别了，日后还能不能再见，她也不能再知道。或许天人永隔，或许生而不得相见，如若还能在一起……如果还能在一起。
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同意。
他早已做好了决定。
“六合之星，尽集于此。明神天魄，为华降世……”
天将的阵势中，一丝星华忽然亮起。
他们的身影逐渐席卷了整片天幕，在日影之下，遮出一片阴翳。
“大哥，我在这里等你。”
玄霄没有回头，“云儿，多谢你。”
但云中君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了笑。
似乎安静就要这样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一声阴冷的笑声响起。“玄霄，你若要找死，就去死吧！”
云中君顿住，猛地回头。
一道红光自飞廉手中亮起，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抛物线，玄霄回身，抬手，一团焰影挡住了那红光。
可下一刻，焰影连着红光熊熊燃烧起来。穹窿之下，那赤火粼粼，在玄霄的手上，一丝丝因缘线浮现，随即在那火光之中化作灰烬。
魔火！
怎么会……在飞廉那里！
云中君来不及去想，下一秒，飞廉的身影随之燃烧起来，那火焰鲜红，如同妖异的灵魂流淌下的鲜血。
那是云中君留下的火种！她的手背上，那一点深红的位证，只属于魔火的刻印，依然还在。
时间静止在了这一刻！
低沉的咒文声响起，天地之间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汇集而来。昆仑大地之上，冰雪席卷出一片片诡异的旋风，漫扬的银色雪尘滔天而出，罡风大作，几乎将天空中烈阳的极热光芒尽数遮住。
随即，天幕之上，出现了繁星。
一座古朴的小钟，出现在了这繁星的正上方。
“聚煞星华，以彼乘渊，天出百曜，遥以相连。”
天穹之上的星华，将整一片山际笼罩，迢迢银河之侧，无数光点于星幕中吞吐，来回跃动，光华明灭。金色的星线与银色的星线浮现在星辰之间，彼此相连搭界，天帝伸手，遥遥一握，浮光掠动之间，星辰的曜火遍射于大地，地面开始龟裂，裂口仿佛狰狞的伤口，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形巨力撕开，向无限远处的广袤大地蔓延肆虐。
而那小钟，依旧凝立不动。
云中君回身，以极快的语速同站在幻暝界口的梦璃和紫英说道：“你们快回去，设置好幻暝界口的结界。此阵凶险异常，我怕你们受到波及。”
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点头：“好。”随即转身离开。
幻暝界的界口如同一只吞吐不定的妖兽巨口，忽然吐出一阵磅礴的紫雾，随即紫雾渐渐蔓延开来，化作一个淡紫色的结界。
“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有捄天毕，载施之行。”
咒文还在继续，风声凌厉地呼啸着，天穹之上，星华瞬涌，金色与银色的星线渐渐相连，星辰各居其位，织成一幅浩大无比的天幕图。
太阳的光芒被磨灭了，雪山之上，星空焕然，每一名天将手中所持的刀兵组成了那星华的一部分。而他们站在一起，组合成的，即是周天星辰大阵。
云中君望着前方，玄霄挺拔的身形如同一柄永不折断的绝世神剑，锋芒毕露，一往无前，却渐渐地，湮没在了星辰的光华之中。
“云儿，离开这里吧。”
那个人头也不回地说着，在他的身后，一道虚无漆黑的洞渐渐浮现了出来，金红的缚咒缠住了她，将她推至黑洞前。
这一刻，云中君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人影。
那个人说，只要她想，她一定可以回到那里，可是要付出的代价绝不是她想要知道的。
即使如此，她仍旧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云中君迈步向前走去，心中默念了两个字，“归墟”。
然后，时光静止了。
无尽的虚空在她身边停停走走，交缠破碎。它们如饥饿的野兽般，逡巡着寻找猎物，将一切外来的物体全部绞碎，就算时间，也是一样。
云中君的周身是一圈淡淡的白芒，她知道这是空间结界，可她的身上依旧残留着战斗过后的狼狈伤口与斑斑血迹。她的面前，也是一圈白芒。
“请您现身吧。”她淡淡说道。
紧接着，一团莹然的白光如珠玉般从中浮动出来，最后化成一个人形。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帝君。”
光雾之中，风帝君带着幽然的笑。
“您……早就知道了我会再来找您。”云中君静静凝视着眼前面容平淡的神明。
风帝君淡淡的眼如天外白云，悠悠扫过她。他轻轻笑道：“光华一出，万法破灭，魔火之下，诸世不存。云中君，你会不会来找我，我不知道，可倘若玄霄与天帝的斗争仍未结束，终有一日，你将来到这里。”
云中君抿起双唇，掩去眼中的困惑不解，神情冷然地望着他。
“帝君从未告诉过我，除了他，我身上也拥有魔火。”
风帝君微笑不语。
“若为神，则为太阳神火，若为魔，终究只是魔火——”
“不错，你可知，你手上位证，并非神族位证，而是魔族的刻印，天帝只消一眼，便可看穿？”
云中君倏然一惊。
“看来，”她低声说道，“方才发生的事，帝君恐怕心中有数了。”
风帝君哈哈笑了起来，半晌道：“你这句话，说得很有趣。”
“什么？”
“我不需知道你方才经历了什么，我只需知道，云中君，你现在不一样了。”他油然道，“你的身体中，多了一样东西，那是玄霄的羲和剑。”
云中君蓦然蹙起眉，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风帝君。被她注视的人似乎很是理解她的意图，却只是笑如朗月清风。
“你可知那羲和剑所取用的天才地宝，无一不是羲和的残魄，聚集而成？”
云中君的神色动了动，似是了然，却终归于平静。
她没有笑，只是轻轻说道：“但，何以我竟会为魔火所制，更何况，它吞尽了因缘线。”
风帝君微笑，“云中君，你明知那是魔火，何以问我为何为它所制？只是吞尽因缘线一事，倒是有趣得很……羲和剑上因缘，乃是你与玄霄穷尽一生所累积，却终归被你吞噬，云中君，你可有想过，在你的神魂去后，究竟是何物，在维系你的生命？”
“那是……”
“是东君烙入你神体中的十曜之火。”
霎时间，风帝君高华出尘的神仙模样消失了，化作了漆黑可怖的因缘人形，可又一转瞬，那人形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白色。
“缘劫业果，在乎一心。你生来神魂残缺，若非东皇与东君以五彩石和羲和的神火所缠缚，恐怕早已魂飞魄散了。”
云中君一愣，“羲和的神火？”
金色的位证自胸口亮起，云中君望着那灿然光辉，一时间恍然，“这是兄长……”
“时隔多年，它已成了东君的火焰了。”风帝君轻叹一声。
金色的神火悄然飘向云中君的左手，她目视着左右双手，忽然反应过来，“这两点神魔之火，乃是羲和——”
风帝君笑道：“这神与魔的刻印，玄霄不屑去要，落到你手中，他如今已靠着他自己修回了羲和的神魂，只是你吞噬了他的剑，却是一桩我也想不到的奇异之事了，这难免令他神魂略有残损，只是……想来他也不甚在乎。”
云中君神色却略有些低落，轻轻地自嘲般地笑了一笑，“羲和剑……”
她抬头目视着淡白色的风帝君，那缘劫之线一时发散，又一时收敛，复归的记忆之流如同海潮，一波接着一波，向她涌来。
她看着那其中的画面，那是羲和死后，他的残魄四散飞落的场景，那些残魄所在之处，在孕育之中，无不成为了阳炎炽火之地，直至被人类所采撷到，又在最后，回到了玄霄的身边，化作了羲和剑，与他身上那一点精魂。
光芒之中，那一幕幕流转不息，瞬霎而逝，云中君轻叹一声，低头看着手上的位证，轻声道：“我曾听……说，唯有以五彩石为根基的神体，我才能拥有真正的神魂，才能真正不以他人的牺牲为代价，就这样活下去。”
风帝君听着她的话，苦笑着摇头，直到她说完，才叹气道：“不错，世间万法，何人生存不需要他人的牺牲，云中君，你只是其中的一人罢了，可你却幸运地拥有了五彩石。”
“……什么？”
“孕育着女娲神力量的东西，怎么会这么简单。五彩石之中包含着五种力量，水，火，风，雷，土，与大地五灵相互呼应，其中包含的天地法则，绝对超过你所想象的那样。也正是因为如此，它才有着窥测天命之力，因为它的存在，即是至理的力量。”
“至理的力量……”
风帝君无所谓地笑了笑，又道：“至理的力量，包容一切，同时吞噬一切。你的五彩石，之所以至今不化，只因缺少了真正锻冶它的存在。”
云中君抬头看向他：“那又是怎么回事？”
风帝君再度摇头，又是一声叹息，浅笑：“问题太多，可不是好事。”
云中君不由得皱眉，“您不愿回答吗？”
“怎么会，只不过我想提醒你，知道的越多，你未来的结局可能越不可把握。”
“结局……”云中君忽然露出了笑容，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她道：“任何事物，自诞生以来注定的结局就是湮灭，这一点，我曾在乎过，但现在却不在乎了。”
有因即有果，有生即有灭，云中君明白这道理，这是用三千年的生命换来的至理。云中君不知为什么，想起了玄霄，那一双高傲不羁的眼中，还有经受寂难永劫的意志和心魂。
风帝君笑了一声，道：“你倒看得透。”
云中君不言语，只是静静盯着风帝君。风帝君知道她想要听什么。
“罢了，说给你听又何妨。只有完整的十曜之魂，才能锻冶真正的五彩石，将那至理的精魂，尽数化为你自身所有，成为真正的神明，东君当初就曾冀望，将他的神火放在你身上，以数千年时光，说不定能真正炼成一次十曜之魂，不过……”
“不过什么？”
风帝君轻轻笑了，他再度化形成人，眼神如含着淡淡的云雾，令人捉摸不定。片刻后，他道：“没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定有什么，可他不会说。
云中君明白，她完全不能逼迫风帝君说出他不想说的，因而倒不怎么勉强，只是改了口，问道：“既然你这么说，看来炼就十曜之魂，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了？”
“不错。”
云中君不语，却见风帝君再度淡淡笑道：“云中君，你可知你此刻为何仍然在此？”
云中君微微惊愕地抬头看了看风帝君，想了想，却道：“可是……与因缘有关？”
“世间不沾因缘业果之人，唯有一人，可以是玄霄，可以是天帝，也可以是你。可你与玄霄，神魂残缺，终究只有一人，能自由自在，逍遥宇外。云中君，天道因果流转，你需得在其中明白，你来到此地，所求为何。”
云中君静静看着风帝君，此时此刻，她没有再说话了，可她的眼神却变得安然而静谧。她轻笑了笑，看着手上的金色与红色刻印，轻声道：“我只知道，我想要活下去，也想要我所爱的人活下去。可我……我绝不相信我与他，非得你死我活。若教他永世孤寂，我如何对得起他待我之心。”
“哦？”这回反而轮到风帝君吃惊了，他仔细打量着云中君，片刻后道：“你果然想得与众不同。”
云中君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有了生命，就会一直有所求之物，没有生命，我就什么都没有了。珍贵的记忆会一直有，但生命，却再也不会有。”
风帝君微笑：“看来你确实很看重自己的命。”
“当然。”云中君点头，这条命是无数人为她拼得的，纵使如今，东君业已不在，而东皇太一已不再视她如血亲，可即使如此，只为他们当初用心，她怎能不珍惜。
而玄霄……倘若他们两人之间终究只有一人能活下来，那么即使她再不能作为自己而活，即使成为了不想成为的她自己，她终究还能告诉他，他们可以再见一面。
“罢了……你原本的神魂残缺不堪，东君以鸿蒙钟替你补完，你却将那补完的神魂还与了鸿蒙钟，天道公平，它自然会给你其余的选择。你如要靠自己如今的残缺神魂炼就十曜之魂，恐怕只能去吞噬羲和的魂魄，那么你无论如何都活得下去，倘若不愿意，只要付出代价，就也有别的办法，但这些都是选择，这就是绝对的公平。”
绝对的公平……这就是天道的至理之一吗？有因即有果。
“天道不能容许十曜之魂现世，你不愿伤及玄霄，所以当初化生之时，永远有你的一丝气脉，可我们却都愿意令你活下来。”说到这里，风帝君的神情忽然带了点诡异的严肃，“我们希望你明白，云中君，我们都愿意令你活下来，哪怕身陷我们的因缘业障之中。”
他的双眸如同琉璃珠，清凌凌地碰过云中君的眼神之后，便淡淡收回。
想起当初的事，云中君轻轻笑了笑。“我明白。”
“你的神魂如今依然残损，想要弥补，只有烧毁至理的力量，让它成为你。”
云中君半晌沉默不语，片刻后淡淡道：“这样看来，天帝想要毁灭羲和的神魂的原因，却是因它能烧毁属于至理的天命？”
“天命？”风帝君笑了，“命运如线，天命如网，纵然十曜之魂能够扭转，你所能付出的代价又能扭断多少网结。天帝想要毁灭羲和的神魂，只为他那一缕意念，曾系在东君身上，最终演变成了鸿蒙钟一分为二的决裂之境，但你与玄霄的神魂，乃是我亲自于汤谷中化生，怎么会这么好摧毁。只是……”风帝君的笑容中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但云中君看不出来，更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只是当初，九泉之争……还有如今的周天星辰大阵——”
“不错，那阵势，既是为着玄霄，也是为着你。”风帝君悠悠笑道。
云中君一惊：“可是……那不是针对大哥的？”
“针对玄霄是自然的，可你手上却有这魔火刻印。这一阵的力量集中在玄霄身上，但东皇太一适才吟诵的咒文，有一半却是稳定星辰之华，借阵势之力量来攻击你，他曾在你觉醒因缘线之时便如此做过，你不要忘记了！”
云中君苦笑一声，她心想自己在紧急时刻进入归墟，竟然侥幸取得了一些活命时间。只不过这所谓的“时间”却让她苦笑不已，这和直接受死没什么区别。
云中君不想死，可她不怕死，因为她知道有玄霄在。
她于是不再多话，直截了当地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与大哥……玄霄自星辰之阵中活下来？许多年前的羲和……要如何，不重蹈他的覆辙。”
风帝君叹了口气，道：“你果然还是为此而来。”
云中君点头道：“不错。”
前面不紧不慢地问了这么多问题，云中君知道，在归墟之中时间并不是时间，所以她很有耐心地让风帝君解答自己的疑惑。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为何而至，因此在所有疑问得到解答之后，她开口了。
这一点，风帝君看来也是明白的。
“如我所言，只需你吞噬他或是他吞噬你，十曜之魂得竟全功即可烧尽这大阵。”他微笑道。
云中君神色一冷，久久不言语。
“而要你们两人一起活下去……”风帝君叹了一口气。“你认为，玄霄的实力变弱了吗？”
“如果你说的是修为，那自然是没有，不过……”
风帝君笑得很是悠然：“不错，但是现在的他，实力却不如从前，这是什么原因，你也明白。”
云中君点了点头，“他失去了羲和剑。”
风帝君笑了起来，道：“看来你明白了。云中君，这与修为无关，这是你的因缘。”
云中君不由得皱眉，“我的……因缘？”
“云中君，你身上，曾带着一把旁人托我转交与你的佩剑，对吧。”
云中君眨了眨眼，她轻轻挥手，面前光华微闪，那黯淡的金色长剑浮现出来。
风帝君看着剑，略带怅惘地道：“神剑虽有灵，却仍旧无魂……当初它曾以炎波泉质所铸，独缺一缕神魂在，而今……”他声音一时低了下去。
云中君冷冷看着他，道：“这便是……上次的记忆归流之中，属于羲和的佩剑吧。”
“不错，后来，它也成了东君的佩剑。”风帝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既知修复法则才能得偿所愿，那么便该知道……你的魔火与法则截然相反，只有修复了法则，羲和才不会重复多年前的结局。而那把羲和剑，是你唯一不该吞噬之物。只要你能将它找回，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双手轻挥之际，他周身幻影斑斑，那是属于这归墟的记忆归流，汇聚了无数只属于一百一十九年前，羲和剑诞生时的场景。
一缕剑魂，无声无息没入了画面中的长剑里。
“或许，这把剑终究不属于那个人。”风帝君长叹一声。
云中君却淡淡笑了笑，道：“看来，我又要去一次这记忆的归流了。”
“你很聪明。”
云中君不再多话，沿着风帝君划出的黑色的因缘线缓步向前。
风帝君只是微笑，这笑容仿佛带着冥冥之中不可预测的力量，如一片混沌的灰雾，拨不开，看不透。
只属于过去的力量，又怎能回到现实中，云中君想不明白。但她知道，眼下没有别的选择了。她必须去，就算只是一线希望。
“失却的力量，就从梦境中拿回来吧，我将……将一些人的梦境连在了一起，你且进去，回来之后，你会明白为何我让你这么做。”
从梦境中拿回……
“幻也是真，真也是幻。真真幻幻，是梦影雾花，或是万般皆散呢……”风帝君轻声呢喃。
云中君想起上一次，在归墟的记忆之流之中，风帝君的话。
“你说，谁能有一双造化之眼，看清命运的轨迹？又有哪一枚棋子，能够挑战并打乱这轨迹的运行？”
她心下有些了然。
云中君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轻轻触碰那团在虚空中悬浮着的记忆之光。
可就在临走之际，云中君忽然回头望着风帝君，问道：“若我没有猜错，您……大概就是归墟本身的存在吧？”
风帝君一愣，忽然间，笑容扩大了。可他没有肯定，也未曾否定。而后，记忆之光飞速膨胀，将云中君整个人笼罩起来，吞没了进去。
虚空之中，无数的空间暗流扰动着风帝君周身的白光，可他却一动不动地凝立在原地，注视着那团包裹着云中君的白光，嘴角的笑容深沉如暗夜星空，带着博大浩渺的美感。
幻境中的力量，怎么能回到现实之中？风帝君清楚，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但这一次却不同。
力量从哪里失去，就要从哪里回来。
云中君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风帝君知道，但是他同样明白，云中君不会反对，就算他在云中君的位置上，也同样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天帝以为仅凭一个大阵，便可以锁住他这么多年的缘劫业果吗？至理的力量，只有至理才能毁灭。
这，就是天道，是生存，是湮灭，是真实，是虚幻，全部都是天道。
没有人能够逃过。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二十二、真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