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未》尽为词曲敛封华

20、第 20 章

　　随着节气的推移，三年一度的春闱拉开帷幕，只是这年春闱却出了件大事。
　　农历二月十七，礼部在例行巡查的时候，查出一个作弊的考生。这事本不算大，每次春闱总会有几个动歪心思的考生时运不济，被抓个正着。可问题就出在，这个被抓的考生是裴仕德的远亲，在礼部拿人的时候，暗示监考官员自己有车骑将军撑腰，希望礼部能看在这个面子上，放他一马。
　　当天负责巡查的官员是个直脾气，本只是要驱除此考生，罢了他以后参加春闱的资格，一听这话怒火中烧，怒喝“目无法纪，一手遮天”，一个折子递到了圣前。
　　没几日，裴仕德就被查出借春闱收敛钱财，买通了礼部一个小官员，由他经手的十几个考生，携带了《增广四书备旨》入贡院，寻机舞弊，现已被全部查出，取消成绩并永久禁考，收押等待遣返。早朝上，关于如何处分裴仕德，引发了讨论。
　　朝中有人提出，武官将手伸到了礼部，这种风气不能姑息，定要严惩，以儆效尤。
　　但也有人说，这个作弊手段太过于普通，一个将军真要舞弊，必比这严谨许多，不排除栽赃陷害之嫌。
　　此话一出，引来一众附和，三皇子龙境淙更是作保，言裴将军为人清正，此中定有问题，不宜仓皇下狱。
　　左相沉默，右相也端着胳膊。
　　争执不下之际，向来稳妥、不轻易发表意见的皇太子龙境澜上前一步，陈言会试一事关乎国本，大理寺既已查出实证，若不及时作出裁决，恐怕会让天下士子寒心。
　　此言一出，无人再敢分辨。隔日裴仕德便被下了狱。

　　消息传到钱塘的时候，龙境泽已返回据地，君未因为早有预感，也不算惊讶，毕竟裴仕德虽然重要，也只是个打手，幕后之人必要时刻大可以忍痛断腕。
　　倒是君篱乐疯了，一连嚷嚷了好几天，各种传言搜罗了一堆，挨个讲给君未听，每一种都大有他当时就在场，目睹了全程的真实感。
　　最安静的当属上官返，他除了又与龙境泽交换了一封书信，几乎是赋闲的状态。以前在晋阳，只传上官家底殷厚，足可与崔家几代人的积累相媲美，君未这些日子来冷眼观之，虽然上官返一副云游之态，他手下的资产，可不仅是在晋阳城内那么简单。
　　不过君未却没能发现上官返到底是以何持家，只见他大手大脚，冬散家财开设义铺，春又于青黄不接时接济农户，字据都不见立一张，是一种只出不进的状态。
　　君未这几日积攒了几个问题，终于忍不住打算要向安静的公子开口问询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已准备接受将要发生的改变，或者说她责无旁贷。

　　这日上巳节，上官返约了君未姐弟郊外游春，桃红杏粉梨花白，江南正是风情万种。
　　君篱正扯了纸鸢趁东风撒欢，不见纸鸢飞得有多高，人倒是一刻没停地疯跑。
　　上官返与君篱相反，不见他有多大动作，只是立在君未三四步开外的地方，手腕翻折间，纸鸢愈飞愈高，稳稳立在一片无垠的蔚蓝。
　　正是花开繁盛的时候，君未却不见寒冬里看见梅花的兴致了，她试了试初兴的春水，澈凉中藏了一丝暖意，抬眸看了看上官返。
　　上官返本来在看天空里的纸鸢，有一茬没一茬地扯动手里的线，他目光柔和，神态难得带着点慵懒。向来稳重清雅的公子卸下矜持，那一点点懒意里，像是带了此生愿景得偿所愿的恬淡与悠然。
　　君未将目光投向他时，他似是有所感，微微侧头看过来，微微冲她笑了下。
　　“上官公子，君未有几个疑问由来已久，想请上官公子解答一二。”
　　她神情分明只是寻常，上官返却无由感到一种郑重，慢慢收了纸鸢，走到她身边，另铺了一张毯子在河边，挨着君未坐下。
　　“姑娘请讲。”上官返道。
　　君未有时候觉得上官返很有意思，比如现在。他好像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在什么时候怎么称呼君未的理论。
　　他有时叫她“君公子”，有时却称她“姑娘”，在这之外，君未隐约觉得，大概还有其他的形式，上官返从来没说，但存在着。
　　关于君未女子的身份，她只在扮做“阿荷”时展露过，上官返那时既然一直追在她与君篱身后，摆明是知道的。其他时候，君未一直做男装打扮，上官返从未多问过，甚至于后来的龙境泽，也好像对她的装扮没有任何疑问。
　　后来裴仕德事件，君未被迫解毒，等于自爆了身份，这两人也从来没问过她一句。君未从这些细节里感觉得到他们对她和君篱的尊重，她也是思考了很久，认为自己有义务打破这种平衡，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
　　“我想问的问题，可能有些唐突，”君未慢慢道，“上官公子，我听龙公子讲过你的身世，虽然你与他是旧交，但他毕竟是皇子，而你应该是无意朝堂的，你……”
　　君未顿了一下，有点难以开口：“你是因为我们，才不得不参与夺嫡吗？”
　　“当日裴仕德挟持我，我令君篱去向你求救，其实并没有要你来的意思，之所以同君篱那么说，只是怕他不肯走。
　　我自认为了解你的性子，你虽是位君子，却也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能替我保下君篱，我已经感激不尽。裴仕德不知我女儿身份，要挟左相，有我和君篱自然最好，没有君篱，在他认为，也不是不能办成。哪怕只是忌惮龙公子的身份，八成也不会太为难你，你何至于一定要掺和其中，拖自己下水呢？”
　　君未在此之前，对上官返的善意，一直是强硬的拒绝态度，表现的像是并不领他救过她一次的情分，认为充其量是与之前柳歆烟的事情两相抵消了。
　　可君未自己却明白的很，柳歆烟一事，崔婵虽然跋扈，但并不是赶尽杀绝的性子，再者崔婵权力有限，呼风唤雨也只是在晋阳城，她带君篱一走了之也就结了。
　　可裴仕德的事不一样，裴仕德是龙境淙的人，龙境淙是夺嫡的势力之一，龙境淙与六皇子联手，风头正盛，背后势力不可小视。
　　当今皇太子龙境澜性格儒雅，很多事情争不过索性也就不争，他务实有余，的确做了很多有利国计民生的大事，风评很好，可是权谋不足，往往被龙境淙压一头。现在又出了龙境泽，君未说不好龙境泽到底有没有夺嫡的意愿，只是裴仕德一事，肯定已经被龙境淙视为对手。

作者有话说

　　诈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