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轶事》陆远客

19、见面

　　接下来的两天我都在那个院子里面待着，我本想着让叶三早点带我去见黑衣，也早点弄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但叶三说黑衣，也就是徐洛清刚坐上城主之位，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出发的时间较晚，所以还没到。我也没心情到处逛，只好在院子里面呆着，闲极无聊就让碧水讲讲叶三的事情。

　　碧水刚开始不肯，我想想也是，背地里议论主子的行为的确不妥。后来我为她请了句“尚方宝剑”，当着碧水的面获得了叶三的首肯，这人临走前还一个劲地叮嘱“碧水啊，你可要好好讲啊，好好讲！”

　　那个“好”字尤其得他偏爱，那点心思彰显无遗。

　　两天下来，我可算弄明白了，我这位好友活得也是明明白白的。

　　业城城主膝下一共有五个儿子，这位城主也很开明，不讲什么嫡庶之分，只要你有才能，得了他老人家青眼，能得城中百姓的肯定，你就能做城主。

　　于是这家的日子就过得尤其精彩，其余四个儿子或为野心、或为自保都想着拼一拼，可叶三却是个整日里游手好闲的，也没什么野心，自己就过着自己的小透明般的日子。

　　只可惜当时的叶三还是太年轻了，他只想着不找事，却不曾想事要找他。

　　那件事情发生在几个儿子明争暗斗的几年之后，大公子和二公子脱颖而出，于是之前的群魔乱舞就演变成了各位公子站队，二公子与三公子本为一母同胞，自然被人自动归为二公子这边。四公子和五公子则站在了大公子阵营。

　　九年前，发生了一件事情，五公子（当时的五公子还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在和三公子独处时竟然意外落水，差点淹死。

　　用碧水的话来说：“还多亏了三公子把他救上来，不然他早就淹死了。可是这五公子醒来后却一口咬定是我家主子推他下去的，还有人说主子救他是因为有人撞见，是不得已之举，那时候说什么的都有，主子因为这五公子受尽了苦，这人反而倒打一耙。真为我们家主子感到不值！”

　　因为这事城主一怒之下把三公子贬为庶民，赶出了业城。

　　回忆着自家主子的心酸往事，碧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后来还是机缘巧合之下，主子救驾有功才又恢复身份。”

　　那时候叶三已经被逐出去两年了。

　　不难猜想，这应该是这位大公子的手笔了，叶三虽然无心城主之位，但把他砍掉对于二公子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而他们的母亲也因城主迁怒被冷落，虽不至于打入冷宫，也没有多少实质的差别了。不久之后这位曾经蒙受无上恩宠的明妃便香消玉殒了。

　　这帝王之家果然不能有太多期待。

　　不知这位新任的徐城主要怎么解决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要不明天见面的时候劝劝她别做这劳什子的城主了？再要不悄咪咪地把人扛走跟着我游山玩水去？

　　反正不要当什么城主。

　　快的话，明天就可以真相大白了。越是到这种时刻，我的心越是不容易平静，总觉得即将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是又一点苗头都抓不到。

　　已经月上中天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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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惊魂未定间抬手擦脸上的冷汗。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梦见那话本子了，刚刚我又见到了黑衣那双红惨惨的渗人的眼睛，不仅如此，我还看到了她抬起的脸，她的身后是漫天的火海，她就从火舌曼妙的舔舐中向我走来，顶这那张我已经看了二十多年的无害的脸，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上的嘴角勾起了弧度。

　　我的老天爷！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这张嘴还能这么笑，差点没把我吓死！

　　而且这次一直都非常淡定的仙女，如同那夺命黑衣一般也直勾勾地看着我，哎呀别提有多渗人了。我这前有狼后有虎的，腿也像生了根一样地定在那里，就等着这俩恶鬼索命！

　　情急之下，只见黑衣一剑朝我刺来，直把我从梦境刺到了现实，还连带着送我一身的冷汗。

　　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暂时还没有勇气继续睡下去，索性吹着夜风躺在外面的椅子上数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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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任仪式在早上举行，叶三老早就让碧水过来提醒我沐浴更衣，他还给了我两个着装选择：一套男装一套女装。

　　这可是我最近做过的最好做的选择题了。

　　我眯着眼睛把那身淡青色男装给自己穿上，这布的料子摸起来绵软舒适，还透着丝凉意，质地较轻而又有质感，衣服外面套着一层薄薄的纱衣，如同披上了一层月光，朦胧而又缥缈。

　　果然，这富贵人家就是会享受。

　　“碧水进来。”

　　束发这事儿还是交给专业的碧水去做吧。

　　我很满意地观赏了下小姑娘看到我这幅面皮时那失神的表情，不无得意的打了个响指把人叫醒。

　　“公……公……”

　　嗯？这个称呼貌似不太对。不过小姑娘结巴的样子还是很可爱的。

　　“公子，您可真好看，嘿嘿。”碧水笑得见牙不见眼。

　　“瞧你那双星星眼，都要放光了。”我面上不显山不漏水，其实心里早乐开了花。

　　“碧水说的是真的，公子！”碧水一边说一边开始帮梳头发，“特别是公子的眼睛，漂亮极了！比红宝石还要漂亮。”

　　“你不害怕？”其实我心里很明白，碧水只是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说一点都不怕有些不切实际，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小姑娘玩得很开心，只要我不发疯要砍了她家主子就还是朋友。

　　“开始是有一点~怕的。”碧水拿起旁边的玉冠，接着说道，“可是公子是好人，主子也说了不用怕，碧水就，就不怕了。”

　　“还真是个小丫头。”

　　“主要还是公子太过于英俊了嘛。”

　　“咳咳。”再这么下去我这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要红透了，“差不多了，带我找你们主子吧。”

　　见了同样穿得体体面面的叶三之后，两人均相互打量一番，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错，不错”，然后就坐着轿子出发了。

　　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叫作天策殿的地方，在业城的内城偏东部，而现在的这个“叶府”是叶三在城南的一处私宅，中间有一段距离。

　　叶三不姓叶，他姓秦，叫秦君然，行三，叶是他母亲的姓。那位即将继任城主之位的他二哥名叫秦君珏，不过他姓甚名谁于我来说也没甚关系就是了，至于曾经是不是认识，反正现在是不认识的。

　　听叶三说，此次参与继任大典的人被分为四个层次。这最为尊贵的莫过于今天的主角：老城主和新城主。为天策殿最上层交接城主大印的地方，需登阶而上；第二层是内殿广阔的大厅，设下坐席，越往内层身份就越尊崇；第三层就是外殿了，下了九九八十一道玉阶之后就是外殿，外殿本是露天的，现简单搭设了遮阳的棚子，而且空间更大，朝中官员以及应邀的各路人物和几位城主们带来的随从人员被安置在这个地方；最后一层就是普通百姓了，老城主设宴宴请全城百姓，想来皆可来，地点不限，全城的酒楼都被征用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算得上是全城狂欢。本来城主继任这事儿就挺大的，刚巧又是老城主的50岁大寿，一合计索性一起办了，来个双喜临门，所以这次继任大典的阵仗要比以往热闹得多。

　　照叶三的话来说，业城自建城以来这还是头一次，我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马蹄踢踢踏踏的声音停下来，停在一座恢宏大气的宫殿面前。

　　坐席从天策殿的门口向两边分布，中间留着宽阔的道路供人和车马行走，两边的位置差不多被坐满了，即便是最外围的位置，来的也都是些有些地位的人，或有钱或有权，真真正正的普通百姓只能另寻它法。

　　由于叶三我自然被带入了内殿，跟着他一路走到最里层，虽说路程不远但也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位置。

　　叶三身为尊贵的城主三儿子，自然免不了和周围的官员们打招呼，开始的时候还只是点头示意，再往里走就要和人聊上几句，聊上几句之后暂时沦为他跟班的我就免不得被人注意到，再加上咱这明晃晃的红眼睛，回头率还挺高，就又要聊上几句，交待些“救命恩人、多年故友”之类的话，这路走得就更慢了。

　　不多时我就听见四面八方都在小声传：三公子带过来一个很面生的人之类的话，也许是在坐的各位都算得上个中翘楚，妖魔鬼怪之类的说法倒是没听见几个。这，算不算是个好现象？总归是传不到我的耳朵里了，我也不能太过期待世人对异己的包容度。

　　再漫长的道路也总有走完的时候，在我无数次的微笑点头打招呼之后，终于可以落座了。

　　我不禁向叶三透露了我对他的十二分敬佩之情，叶三肩膀一耸不甚了了。

　　现在离交接仪式还有一段时间，桌上也只摆了些水果点心之类，仪式过后才开始为这位老城主庆生。

　　我在大厅里悄咪咪地扫，想看看黑衣到了没有，旁边突然伸出了叶三的一只手，我顺着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黑衣，坐在对面专门给几位受邀而来的城主设置的位置，在最外层第五位，离得还挺近的。

　　她好像也在看我。

　　“其实以夜狼城现在的威名和徐城主的光辉事迹还不至于落在那几位城主之后，怎么着五个里面也得排第三，只不过她非要做到最末位，说是要把这殊荣让给另外几位。”

　　叶三心不在焉地说，我并不介意黑衣坐哪儿，我也不太懂这些东西，但我就是听出了叶三话里充斥着一种名叫欠抽的气味，要不是场合不对，我可能会一脚踹飞他。

　　这次她倒是没再把自己裹得一团黑，不过穿着仍然是以黑色为主调，一件黑色的广袖长袍，与以往不同的是领口以及袖口处皆以红色为底，用金丝绣着简单的花纹，这花纹像是某种叶子的纹理，腰带也是这样，花纹看着很熟悉，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随着她衣服的摆动，我还看到衣服上的几朵小花和一些飘洒的花瓣，若隐若现。

　　她的脸上带着一张玄色面具，朴实无华，刚好盖住上半张脸，裸露出来的皮肤看着有些苍白，可能是之前跟人打架的时候受伤了。

　　虽说黑色的基调没变，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让人不自觉地仰视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