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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业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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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不用再吃烤得焦糊的鱼和酸得掉牙的果子了,终于不用在群星璀璨的夜晚抵御呼喝的夜风和那些个蛇虫鼠蚁了,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当昨晚刚被大雨浇了个透凉的我远远地看见前面的那一道歪歪斜斜的炊烟时,掬了一把辛酸泪,激动如我也就忽略了当下自己是个什么形象,脚下生风,不多时便飘到了冒着炊烟的那户人家,啪啪两声敲响了门,其实说是扇门,不过就是两块破木板拼接而成,还比不得在夜狼城小院子的那扇。
唉,提它干什么,一个十足倒霉的地方,早些忘了才好。
可忘了又怎么行呢?黑衣和老头说不定还在那儿,如若他们吉人天相没遭什么事儿的话现在应该又是满世界的找我了吧。
回应我的先是一阵狗叫,忽地从耳边炸起倒是把我吓退了两步,心里这些个乱糟糟的思绪一下就惊散了,安定下来之后我又敲了两下门,院子里便传来了一位老叟的声音:“来啦。”
小院子里传来不怎么利索的脚步声,片刻之后,面前的木门吱嘎一声地开了。
那老叟开得门来,看到我之后呆愣了好一会儿,我把来意说完之后看他还在独自怔楞,不由得加大了声音,问道:“老人家?老人家?”提醒他面前还站着个大活人。
“哎!好好,自然是欢迎的,来者是客,快进来。”老叟身体往旁边侧了侧让我进来,转头又对着屋里喊道:“老婆子,家里来客人了,多煮些饭食来。”
“哎!”厨房里面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应到。
乡下人民风淳朴,老人家还热情地给我搬了个木凳让我先坐在一旁等着,一会儿就好。我这些天不曾见过半片人影,又加上先前大起大落的情绪,遇见这最为单纯的善意一下子便让我的心里面暖烘烘的。
我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感激地看着面前的老人,本想着表达一番如涛涛江水般的谢意,不曾想对方的反应貌似有点不太对。
对面的老人本来还偷偷地用眼神打量我来着,可现下却又显而易见的闪躲起来,难道我表现的不是最和蔼可亲的一面吗?
“小伙子,打哪来呀?”
小伙子?我低头看看我这身衣衫,叫小伙子也没错。
我看着对面那张已经饱经沧桑却依然憨厚朴实的布满皱纹的脸,合着您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呀。
“老人家,是这样的,我独自一人外出游玩,却不想迷了路,走了好久才见到您这一户人家,便想着过来讨口水喝,顺便再向您问问路。”我说明来意。
“不是这里人吧?”老人不大的眼睛里隐约要冒出精明的光来,略显八卦地问我,“离家出走的吧,你这样的老头子我见得多喽,看你这穿着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闹完别扭就回吧,一个人出来,家里人该多着急呀。”老人说着竟然叹起气来了。
“您怎么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
或许是口音不对?
“嗨!小伙子呀,你莫要与老朽开玩笑了,老朽虽然定居在这穷乡僻壤,但年轻的时候也还是闯荡过一番,见过些世面的,凡是这块地界土生土长的人,那可都是黑眼珠,只有那极西之地的番族人才有你这般颜色的眼睛。”
老人说到年轻时候的事情,面上不免显出怀念之意,手摸索着胡须半分得意又半分疑惑地说道:“我年轻的时候也见识过一两个外族人,他们的眼珠一人是蓝色的,一人是绿色的,你这红色的老朽我倒是没见着。”
“原来如此,您看得真准。”我顺着老头的意思往下说,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现在我明白他在开门的一瞬间为何有些惊诧了,许是不曾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他口中极西之地的番族。
我不禁觉得,在经过了连日的倒霉之后,上天还是眷顾我的,能够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遇见的第一个人就这样见多识广,这要是换了别人看到我这眼睛,估计又要生出一个妖魔鬼怪的传说了。
可我总还是要见人的,而且还要凭着我张嘴问路呢,想想又将是一段心酸的旅程。
“饭食也快好了,小伙子快来洗洗吃饭吧。”老人笑着说。
“哎。”我应了声便走向老头指着的那个方向去,院子里放着满满一缸水,我一低头就从水面上看到了我这副尊容,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瞧这灰头土脸的样子,打死我也不相信里面的是位姑娘。
我拿盆子盛了水开始清理,至少要把这土黄色的脸给洗回去才行,至于这身灰扑扑的衣衫就只能先凑合着穿了。
然后就是久别重逢的粗茶淡饭了,老夫妻生活得并不宽裕,一碗清水米汤,一碟咸菜,碟子上放着几块窝窝头,我仿佛品尝人间美味般地吃了个半饱,但已经非常满足了,总要给他们留一些的。
老妇初时见着我时有些惊讶,但由于当时我脸上已经洗干净了,除了看着有些疲惫外还称的上一句俊朗,隐隐地为我添了些好印象,又加上旁边老叟的年轻事迹,这才让这位面目慈祥的老太太重拾对客人的热情。
吃完饭之后,我便向老人打听起路径来。
唉,可别说临溪镇了,就是夜狼城两人也是不知的,老人家建议我去前面的城里去打听打听,毕竟城里面消息灵通,见过世面的人多些。
我自是同意这个看法,可如何进得城去就又是一个难题了。
两位老人活了这么多年了,我这点子为难又怎会看不出来。
“如果你不着急的话可以等着我那孙儿打猎回来一道去,他刚好要去城里置办些东西,过些时日就要成亲啦。”老人家说到开怀处面上满是掩不住的喜悦。
我听罢连忙道喜,既喜那位不知名的小兄弟即将到来的人生乐事,又喜两位老人家的体贴,这趟路怎么走总算是有着落了。
如此说定之后,我便坐在院子里听两位老人,主要是这位老爷爷讲述他年轻时候的事情,等着他们上山打猎的孙儿回来。
时间很快就在回忆往昔的时光中流逝。
现在的我正坐在一辆驶往业城的驴车上,头上戴着两位老人家好心赠予的斗笠,我从衣服最外层已经被划得不成样的质地轻薄的纱衣上东拼西凑了一块帘子,拜托阿婆帮我缝在了斗笠上,遮住这双有点显眼的红眼睛。
老人家的孙儿叫余田,余田出生不久之后父母就相继因病去世,只剩下这祖孙三人相依为命,两位老人含辛茹苦地将余田养大成人,余田对这二位老人是百般孝顺。打猎回来之后听到要多带一个陌生人去,年岁不大的农家小伙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至于我的异于常人之处,这位黑壮的高大小伙初见时的惊诧和惧意在听了余老爷子的光辉历史之后便也放下心来,顶多多飘来几个眼神,但谁让我现在实属特殊情况,也就由着他去了。
这位货真价实的小伙子余田和我坐上驴车就上路了。以防路上遇见人看着我的眼睛,我是带着斗笠的,省去了被人质问“何方妖孽”的麻烦。
越靠近城路人就越多,行得也就越慢,一步三停的,这一路上也算是顺顺利利地进了城,没发生什么意外之事。
我抬头看着面前高耸的城墙,城门大开,城门上方“业城”两个大字如同一块匾额嵌在上面,平添了几分肃穆。
排着队的行人在士兵们的排查下陆续进城,等到了我这里时出了个小插曲,守城的官兵对着我多看了两眼,便说到:“你,把斗笠拿下来。”
“这位官爷,我这妹子……”赶车的余田赶忙解释,我拍拍他,让他稍安勿躁。
“好”我将斗笠拿下来。
“作甚么闭着眼睛!”那人喝到。
“小女子患有眼疾,见不得强光。”想我在老头面前都没这么低眉顺眼过,这人要是再不依不饶,那我就只有晚上翻墙了。
我睁不得眼,也不清楚这位极为称职的守城卫兵什么表情,只是等了一会儿才听到“过去吧”的声音,总算是过了这一关。
进城之后,我把斗笠带上,便和余田告辞了。
如今已经是大中午了,早上吃的半饱的肚子叽叽咕咕地开始抗议,我也不管什么识路不识路了,闻着前方飘出的香味走。
离开小院的时候我悄悄地给两位老人家留了几块碎银。这还多亏了我从夜狼城跑出来的时候身上带了点,但数量非常有限。
并且由于我前路渺茫,也只能看看眼前的酒楼,然后硬生生地拐到了它不远处的小店里。
进去之后我大致扫了一眼,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落座,点了碗既便宜又实用的阳春面,好在这店里面的茶水是不要钱的,可以尽情地喝。面要等会儿才上,我先给自己灌了一大杯茶,润润干了许久的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