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轶事》陆远客

12、徐家二小姐

　　这颗糖（姑且就当它是颗糖）入口即化，我连把它吐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反倒是品出了清神醒脑的清香，顿觉眼前清亮了些，扫去了几乎一夜未眠的混沌感。

　　“你给我吃的什么？”我看着老头，老头也在看着我。

　　“嘿嘿。”老头突然神秘地眯起了眼，右手捋了几根胡须，“这可是个好东西。试着感受一下你的内息。”

　　“哈！这什么药这么灵。”很明显地感觉到之前亏损的内力又充沛起来，身体也轻便了许多。

　　老头依然挂着那副神秘莫测的笑脸，却没有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只说是个好东西。我也没有非要知道它是什么的强烈欲望，便也由他去了。

　　“老头。”我慢慢收起了重回健康的喜悦，颇为严肃地对老头说，“告诉我吧，把你能告诉我的都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上忙。”

　　老头也收起了玩笑心思，不过这次他只犹豫了一瞬，便说：“好，边吃边说。”

　　老头让我先去屋里等着，有一个年纪不大穿着像是小厮的男人从院子外面拎水，一会儿功夫就将院子里的水缸填满。

　　我就着水盆理理有些乱的头发，洗漱过后便又是熟悉的长桌，照旧的位置，只不过中间放着的酒杯变成了清粥小菜。

　　我扫了一眼，都是我爱吃的。

　　面对这样的老头我并不愿意刨根问底，揭他伤疤，但又不得不问。我要是现在还认为我和这件事没多大关系的话，都对不起黑衣昨天浪费的口水。

　　我搅拌着碗里的白粥，虽然已经饿得前胸贴了后背了也不着急，象征性地吃了两勺垫垫，反正这顿饭也不知道能吃多久，慢慢来。

　　“说吧。”现在的老头在我心里十足像是一位待审的犯人，赶紧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也落个轻松。什么宽限几天的鬼话也应当和那徐大小姐商量清楚了才好，这不，他这刚说好托词，黑衣立马就来拆台了，这主仆两人也是挺让人费解的。

　　“她，黑衣昨天晚上来了？”老头并未说出我想要知道的，而是挑起了另一个话头，许是我眉毛挑得太过夸张，他赶紧又补了一句，“如果她来找了你又和你说了什么的话，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要是她真的做了这个决定，老头子我也拦不住。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老头沉沉地叹了口气。我猜测应当是这两人就一些问题没有达成共识，而现在老头选择了妥协。

　　我想想也没有什么好瞒着老头的，既然黑衣没有特别说明要保密，而这两个人又属同一阵营，我实在想不出瞒着他的理由。

　　我把昨天黑衣和我讲的那些故事又跟老头简单说了一遍。

　　听罢便又是一声叹息。

　　这种情形下我自知自己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就选择老老实实地做个乖的，只问我想知道的，我并不指望能在老头这里知道全部的事情，事实上，我都不清楚老头都知道些什么，能对我说的又有哪些，只能试探着来。

　　“她说三日后还会来？”

　　“是。”

　　“罢了罢了，木已成舟，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老头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看着我慢慢道来。

　　在老头和黑衣的讲述中我发现了一个很奇妙的地方，两个人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将故事的重点放在了那个在火海里大难不死的徐家二小姐的身上，对于他们自己却所言不多，我不由得再一次对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姑娘产生了浓浓的好奇心。

　　我还发现老头在述说这些陈年往事的时候眼中透出的毫不遮掩的试探意味，像是对我的试探。然而我并不知道我的态度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值得考究的地方，而他们两个似乎都不约而同地特别在意我的反应。

　　在老头所说的故事里，这位二小姐是被上天眷顾的武学天才，年纪轻轻就学得一身本领，但是由于幼时的那场灭门惨案使得其性情大变，从一个惯爱撒娇的小姑娘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位少言寡语甚至是有些偏执的人，眼睛里是谁都化解不开的仇恨。

　　报仇心切再加上天赋异禀让她很快成为一把杀人的利刃。

　　“我们当时并没有想到赫连只是作为别人的一颗棋子，当时的计划是把那群狗贼各个击破，杀了便是。可是在一次次的打探与接触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事情远远不像我们想的这么简单。”老头顿了下继续说道，“当年的事情赫连只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罢了，仅仅只是杀了他们远远不够。大小姐再三思量下决定从长计议，要将幕后的人也一起连根拔起。

　　“可是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又要等，二小姐自是千万个不甘心，却也忍下了，她心里也清楚只折一把刀谈不上报仇雪恨。又过了些时日我和大小姐商量出了一个长远的对策，却不想被她听了去，这第二天，便再也见不到她的踪影了。”

　　老头说，那计策本是为大小姐也就是黑衣量身定做的，行的是隐而不发徐徐图之的路线，按理说这徐二小姐的性子怕是难以胜任。不过老头的回答倒让我对这位主产生了一些改观。

　　“我们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却又不知道上哪去找她。”说到这里老头还捎带看了我一眼，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对我有意见来着，“大小姐本就因思虑过度身体不好，这下又是忧思成疾，药一喝就是大半年。不是我说这小妮子，怎么就这么冲动！

　　唉，我们多方打探，也不敢太过明显，却没有发现一点的蛛丝马迹。这世道人心险恶，她要是个坏心眼的我说不定还放心些。就这么过了一年，在我们都以为她已经回不来的时候，她给我们传信了，就放在大小姐的卧房里，趁着夜里放的，虽不见她人，但那信上的确是她的笔迹。大小姐哪还管什么信那，奔出去就找，哪还有人影，她的武功应该是又精进了，不然也不可能做得这么悄无声息。”

　　“她成功了？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见一面呢？”

　　“她的确有了些进展，我真是没想到她那性格真的能沉下心来查出了些东西。此后的三年时间里我们便一直通着信，交换信息，只不过再也没有见过她了。至于为什么不肯见面，答案也只有她知道了吧。”

　　我继续拿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面前的粥，却又没什么胃口了。

　　“那她现在在哪你们知道吗？还有联系吗？”

　　“唉，一言难尽。”老头继续他的长吁短叹，“听天由命。老天爷你可别在和我们开玩笑了吧。”

　　开玩笑，开什么玩笑？

　　我锲而不舍地继续问：“那位徐二小姐尊姓大名呀？”

　　这人的名讳是有什么说不得的吗？怎么这两人总是避开。

　　老头饶有深意地又看了我一眼，最近几天他老是这样对着我，说道：“有些事情还是让大小姐亲自告诉你比较好。”

　　“怎么，还说不得了？”我实在不明白，明明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我听说城主那大女儿和小侄子死了。你们这计划进行到哪了，这个能说不？说不定我还能帮衬一二呢？”毕竟我武功也不差。

　　“哈哈。”老头终于开怀地笑出声来，“之前埋着的人已经陆续开始行动了，这几天保管把这个城闹个天翻地覆。”

　　“背后那人来头很大？”

　　“算是，查出来的确花费了些时日，只不过要把它连根拔起需要从长计议。好在我们也并非孤立无援，和二小姐合作的那位大人正好就是那人死敌。现在要做的事情正是将他们一网打尽。”

　　“最后一个问题。”我看似随意地说，“你们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听到这个问题，老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之色，这也属正常，我甚至觉得我的这个问题老头早就想过不止八百遍了，一个整日里活得逍遥自在的人突然之间被告知这么多看似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想想都觉得奇怪。

　　“这个问题还是大小姐亲口告知你的好。”

　　老头毫不犹豫地把这个问题踢给了黑衣，这倒让我有些意外。

　　“这几日城里面不太平，但不会持续多久，你就先呆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乱跑，跑丢了就麻烦了。”老头不遗余力地强调我认路的白痴本领，“这两天我可能会出去查探一下情况，会有人按时过来给你送饭，此人可信，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差遣他去做，万万记得不要出门去，这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明白吗？”

　　这下轮到我叹气了，老头这话不可谓不诛心哪，这认路的本领差又不是我自己能掌控的，事实上我也很无奈呀。

　　基本情况我也掌握得差不多了，貌似也没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现下能做的也就是等着三日后那位大小姐来给我揭晓谜底了。

　　我把早已经凉了的粥三两口喝完，夹了几筷子小菜和点心，老头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这顿意义非凡的早饭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