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轶事》陆远客

1、迷路了

　　他，是个恶人，他的所作所为倒也真是十恶不赦的，听说过他的人都说，这是个地地道道的恶人，绝对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但要真说他到底恶在哪儿，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非要他们给个答案，他们就会说：“人不都是这样传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群众的眼睛是雪亮雪亮的嘛！”
　　可我非不信这个邪，一定要找出他恶贯满盈的证据来。于是这些天我暗地里搜集了很多他的“罪证”。最后日思夜想辗转反侧，总结出了其中的最大的一条：形象不好。
　　他总是一身连帽黑衣，据说那张堪称神秘的脸就躲在此处，衬着整个人就像是从漆黑的山洞里露个头，根本看不清面容，更加过分又让人难以理解的是据说他又在那本就阴暗的洞前加了个“帘子”：竟是又覆上了一层黑色面巾！只留下一双漆黑深邃的让人一眼望不到底的眼睛，整日的就盯着脚尖，飘来飘去~，乍一看，有种大白天活见了鬼的感觉，而且还是那专门勾人魂魄的无常鬼。这可真的是没冤枉他，他的确总是飘来飘去的，来无影，去无踪。别以为我是在唬你，这些可都是有根据的。
　　可到底是什么根据呢？这就又要据各位父老乡亲们的说了，事情是这样的……
　　据传闻，说是有一个穷酸秀才因着各种机缘，碰巧和正在执行任务的黑衣撞上了，还好死不死的和这尊神打了个照面，由于当时黑衣飘的实在是太快，而这山野小村出了名的穷酸秀才突然遇到了这种情况，更要命的是，在黑衣破天荒的抬起他那金贵无比的贵脑袋的一霎那，秀才竟然看到了他的眼睛，这人顿时有一种像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偷吃了禁果之后被人告知般地怔愣在那里，石化了。好一会儿正当他要揉揉他那年久失修已无多大用处的老眼睛时，一眨眼，秀才就在心里确定了，大白天的，的确是见到鬼了，眼前就是连一片影子都没有！秀才又怔了一会儿，略显秀气的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然后连滚带爬屁股尿流一路狂飙带狗吠的就滚回了家，村里整日里狂吠的狗都被他吓得噤了声，不敢丝毫争夺此刻专属于斯文秀才的荣光，善解人意的狗大人们都这样教育可爱的狗小弟：摸摸咱的狗心想想，秀才可是咱村子里的名人，抢名人的风头要不得！也真够难为秀才的，这速度、这响度，你我不及！

　　听说这秀才吓得可不轻，都滚到家里了嘴里还直嚷嚷着什么，可就是听不清。秀才媳妇一看，嚯！下巴掉了，这可如何是好？又舍不得掏钱去请大夫，只好自己动手了，差点没把秀才卸了。
　　秀才被吓得大小便失禁，难受极了，一向对鬼神敬而远之的穷酸秀才，在千思量万计较下终于拿出了可以说是从牙缝里抠出绝无仅有的没有遭妻子 “毒手”的几枚铜板，牵强地求了个高仿版的大神，那跳大神的看着秀才手中已经捂热却始终舍不得放手的几枚都可以照镜子的铜板子，勉勉强强地接了这个活。于是，秀才那颗悬着的心才算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秀才的处境还真是难，一边跪搓衣板就算了，还要一边接收那跳大神的时不时递来的白眼，弄得秀才好生腹诽：果然不是专业的！
　　秀才风波才算是了了。可是不知道这事儿是怎么传出来的，有人说是秀才自己说的，也有人认为是秀才家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就把这经历写成了话本，走到外面卖给了说书先生，不曾想还传开了，于是弄得江湖上人尽皆知，影子一般只隐于暗处的黑衣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小点心，没事儿就听说书人说上一段，其乐也是无穷。
　　这一晃八年过去了，人们渐渐有些淡忘了当年的这些事儿，直到我顶着一个路痴的脑袋东晃晃西晃晃，连八年前的江湖名段都挖出来了，可愣是没有找到回去的路，现在想想，我当初脑子一热就决定带着地图出门散步，义无反顾谁劝跟谁急的举动，就忍不住抖抖我那早已悔的铁青的肠子，果然，脑子抽风的事情还是少干，现在可如何是好！地图早不知道被哪位老鼠仁兄拖走充饥了，估计现在也是尸骨无存。那位从屠刀下抢来的毛驴贤弟终于还是耐不住我的压迫，趁着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逃之夭夭，追寻它自由而不羁的生活了，哼！这忘恩负义的，亏我对它这么好！杀千刀的是自己家是住在哪个地方来着？我曾对着眼前的N条岔路口抓阄，抓到哪里就走哪里，结果我就到了眼前这个犄角旮旯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敢肯定，这地方和传言中的穷酸秀才的家乡有的一拼！话说自从那过河拆桥的毛驴弃我而去后，我的身上就只剩下可怜的几张银票了。可尴尬的事情发生了，这里实在是落伍，我的银票被他们当成了破纸片，我那曾周游过列国的银票兄阴沟里翻船，变得毫无用武之地。这帮善良可爱的村民可怜我“身无分文”又流落在无家可归，终是热情慷慨地收留了我。
　　我就在这里先歇下了。一来我的确没本事回去，二来走了这么多天，姐姐我实在是身心俱疲！正好趁这当儿歇歇，指不定能遇到哪个倒霉催的误打误撞的进了这里，我也好歹有个带路的。
　　这一歇就有个五六天了，今天正好是第七天。我听见门口老王好心提醒我已经第八遍路过他家门口了，问我要不要进屋喝杯茶歇歇脚。我立马面带微笑拒绝了他的好意，其实我就是想赶紧找到我的住处，不能在外面晃荡了，毕竟尿急真的是件很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最后实在是不行了，就着急忙慌地拉着热心肠的老王当我的路导，总算是回到了家。合着我一直在我家后院转来转去来着。那老王看着我一脸的惊诧：“你忘了，我们是邻居呀！我就是你家隔壁的老王呀。”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知道你是老王，你脸上的那只大痦子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但是住我家隔壁这事我真的不知道！唉，这人生地不熟的倒霉催。可是我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我好像隐约记得他告诉我过他就住在我家隔壁，毕竟在这方面我这记性也没谁了，可能顺道就给忘了。
　　我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找不到路事小，要是碰见什么不友好的东西就太亏了，所以我一直在等待传说中的那个倒霉催：我未来的同伴。就在家里干等，无聊的头上都快长草了！正当我想再像隔壁老王借两两黄酒壮壮胆出去走走时，一个大物件从天而降，砸得我是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差点就过去了！还好那东西反应快，我只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飘了出去，活见鬼！我可就惨了，此刻我无比确定这应是我今生今世最“薄” 的时候，我如一张纸片一样贴在地上，这姿势……唉！我艰难的爬将起来，理了理头发上粘的几根狗尾巴草，愤愤地看向那团黑乎乎的东西。额，据我多年经验来看，这……应该是个人吧？！我试探着一点点地挪过去，心有点虚地看着他，应该是个男的吧。
　　一直看，一直看，敌不动我不动。那人也一直盯着我，纹丝不动，估摸着是想把我盯出一个洞来。于是我们就这样：相看两不厌！我那细细密密的眼刀来来回回的在他身上刮着，直到我觉得他已经白骨森森了，才稍稍地移开了目光，休息一下。
　　没办法，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这团黑乎乎的定力太好！再这么盯下去，应该是我先瞎。所以我果断地放弃了这无谓的较量。我揉揉眼睛，冷静下来才觉得这人很怪。啧啧啧，这大白天的穿什么夜行衣呀，裹得还真是严实，还怕别人觊觎他的美色不成？还是青天白日的怕吓着人？而且，这造型怎么还有那么一丝丝熟悉呢？我挠着脑袋想了想，哦~这明明是据父老乡亲口中说的传言中的恶人黑衣形象！
　　恶人黑衣（姑且先这么称呼吧）从天而降，还砸到了我的头上，多棒的气运呀！我上辈子那位得是做了什么好事！我很快就认定这就是那传闻中的黑衣了。理由无他，就冲这位仁兄的一身好装扮！
　　郁闷过后，我终于开始考虑到我的小命了。据说这人杀人不眨眼，据说见到他的人没有几个能活着，据说……呵呵，虽然不知道那穷酸秀才是怎么和阎王爷商量继而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的，但我清楚地知道，我确实不擅讨价还价。所以，必要的时候，我可能会选择……杀了他！对于我来说这是最明智的选择，我可不想这条小命一天到晚地被人惦记着。姐姐我可不是吃素的！于是我整装待发，准备与那人大战一场！可是等得我腿都酸了，却见那人还是盯着我，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确实知道，他的目光从未移开，从他见到我开始，就仿佛是僵了一样，一直看着我，嗯……他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就在他看得我在这紧要的保命时刻都忍不住要不好意思的时候，唉！好吧，我败了：“我说，你还要不要杀……”不杀我就……先下手为强？得！我又给生生地噎回去了，眼见那黑衣人直挺挺地就倒下了，临了嘴里好像还嘟囔了一句什么，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