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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五十二、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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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问天敲过门后半晌,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并肩走出两个家人装束的老者,虽然看姿态神气都是高手模样,但却只是像仆役似的躬身请道:“三位驾临敝庄,有何贵干?”
向问天道:“嵩山门下、华山门下弟子,有事求见江南四友,四位前辈。”
其中一个老者一听就摇了摇头,道:“我家主人向来不见客。”
他说着便要关门,向问天却忽然探手从怀里掏了一面旗帜出来。那旗子五彩锦绣,镶满宝石,正是长阳曾经见过两次的五岳盟主令旗。
——向问天可不是什么嵩山弟子,这旗子只能是杀了谁抢来的。
长阳觉得这也算是符合它每出场就颐指气使、颠倒黑白的强盗功效,不过一边的令狐冲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了。
同样不太好看的还有那两个开门的老者,其中一人问:“这是五岳盟主的令旗?”另一个却抄着手嘿嘿笑道:“江南四友和五岳剑派素不往来,便是嵩山左盟主亲到,我家主人也未必……未必那什么,是吧。”
长阳可是头一次见到这五岳盟主的令旗吃瘪,简直差点就跟着那老者一起笑出了声,不过向问天显然不光只准备了这一面旗子,他见对方不接,就连忙“解释”说自己是左冷禅的师叔,姓童,然后又对这两个老者一顿吹捧。
听他这一吹捧长阳才知道,原来这两个看门的年轻时候也是江湖中人,只是如今退隐在此,给那“江南四友”做了仆役。
而向问天这两句马屁对他们正是受用,两个老者本来要关门的,闻言就缓了缓动作,又问他身后的令狐冲和长阳是谁。
长阳倒是好糊弄,她年纪小,面容又漂亮,向问天就说是自己孙女,从小宠到大,所以走到哪里都带着,他们也未加怀疑。
倒是令狐冲,向问天先胡扯说他是 “风兄弟”,又说“风清扬风师兄独门剑法的唯一传人,算是岳不群的师叔,剑术之精,华山派中少有人能及。”
长阳原以为这也是编的,结果一抬头,却发现令狐冲脸色惊诧,显然一副被叫破了真相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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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真的是你师父的师叔?”
待大伙都进了门,长阳没忍住小声地问了令狐冲一句。
令狐冲连忙摆手,她就转了转眼睛,又道:“那风清扬呢?这名字我可是听说过的。”
这回令狐冲含糊了两声,明显不愿回答,正好那两个老者领他们进了屋,他就装出分心的样子,四下打量起这屋里的装饰陈设。
离他最近的那面墙上正挂了一幅画,他背着手过去看了看,一本正经道:“长阳姑娘快来看看这画,我一见画上这个 ‘醉’字便十分喜欢。这字中画中,更似乎蕴藏着一套极高明的剑术。”
长阳都快给他这打岔功夫给逗乐了,就也过去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却发现这小子说的还有点道理。
那画上没别的字,只有一行题款,写的是“丹青生大醉后泼墨”,笔法森严,一笔笔便如长剑的刺划,还真的有点剑法的意思。
长阳觉得借题发挥一下也不错,正打算附和几句,忽然听得门外一人大声道:“谁从我画中看出了剑法?这人的眼光可了不起啊。”
都说人随声到,话音未落,正门便走进一个人来,髯长及腹,左手拿着一只酒杯,脸上醺醺然大有醉意,想来就是那题款里的“丹青生”了。
这人醉得不轻,听说是令狐冲在评他的字画,便凑到他跟前来,颇为无礼地一斜眼睛,问道:“你懂画?会使剑”
令狐冲哪里懂什么字画,他本来是要看长阳的,这么一抬眼看见了丹青生手里的酒杯,便立即端起架势道:“饮梨花酒当用翡翠杯,四庄主果然是喝酒的大行家。”
长阳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又会了品酒,不过她和令狐冲串戏从来都默契一致,既然他唱红脸,她就上前一指丹青生的翡翠杯,嗤笑道:“翡翠也要看是什么翡翠,这样的翠丝玉做赏玩坠饰是难得的珍品,但是要喝梨花酿,却还属冰蓝花的最美。”
其实这翡翠的讲究,还是长阳小时候听师叔吹牛的——盗贼偷宝贝,那自然是要对这些宝贝了如指掌,她那时候也是听个热闹,没想到现在还能拿来瞎编两句气人。
那丹青生被他俩一赞一贬,搞得脸色又青又白,他放下了架子,先问令狐冲姓名,令狐冲按着向问天的说法说自己姓风,但长阳可就没那份顾虑了,只说自己叫“长阳”。
谁知这一下却把丹青生给听愣了,他先问她是哪两个字,长阳写给他,他就拿起那张纸翻来覆去不住地看,然后又满屋子边走边嘀咕,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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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连向问天也看出问题来了,他凑过来低声问长阳可与这江南四友有过什么来往,长阳想想自己上次来一个人也没见着,就理直气壮地答了句“没有。”
这会儿丹青生已经绕了三圈,转回她面前,又问她姓什么,长阳就瞟了一眼向问天,说自己当然随“爷爷”姓童。
丹青生把这姓名连起来读了三遍,只说不对,然后又叫人请了“三庄主”黑白子过来,问他可曾见过长阳。
黑白子大为纳罕,说一点印象都无,更没听过这名字,丹青生就又使人叫了“二庄主”秃笔翁过来,又把一样的话问了一遍。
秃笔翁就是“琴棋书画”中的书了,不过他也不认得长阳,倒是说这名字起的特别,叫起来颇有气势,字写起来也好看。
那丹青生本来有五分醉意,这连问两人都得不到答案,一气上头来,酒意可就换成了十分,当即就闹着非要长阳给他个“真话”不可。
这下别说长阳自己都不知道姓什么,就是她和向问天是真的爷孙,这会儿也早就该给他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了,哪里还轮得着答什么“真话”?
长阳正想找机会发作,旁边的向问天就冷冷一笑,道:“真不知四庄主这是什么意思,长阳是我的孙女,居然不该跟我的姓?天下可有这样滑稽的道理?”
然后他也不看那三人脸色,拉起长阳就往门外去。
长阳虽然和他没什么信任,但是眼下这戏演起来她倒是得心应手。既然向问天假意要走,那她就必须得拦,于是就赶紧一边往回拖他一边劝道:“庄主大人只是一时喝多了酒才说不清楚的,也许别有隐情,我们先问一问他再做论断呀。”
向问天不听,做出一副全力往外走的样子,身上却不使劲,任由长阳给拖住了脚步。待得黑白子与秃笔翁上来劝架,他就气呼呼地道:“我童某人本来是得了几件举世罕有的书画珍宝,听说江南四友琴棋书画各是一绝,才想着给你们评鉴一番,没想到上来就是侮辱人,走了走了!”
长阳这才想起这人身后一直背着一个袋子,看大小也不是装行李的,想来里面就该是这梅庄主人们喜欢的琴棋书画了。
——看来他是早有预谋。
她心中正在思量,却见向问天把那些画卷、棋谱、书法都取了出来,甚至还有一份说是预备给大庄主的《广陵散》曲谱,当真是举世无双的好宝贝。
丹青生等人这下也顾不上长阳的姓名问题了,三个人六双眼睛都点了灯一般地紧紧盯着这些玩意,连声问说要什么价码才能留下它们。
向问天得意洋洋说了声只给他们眼馋,不卖,只拉着长阳和令狐冲要走,最后这三人劝了又劝,他才转过身来,阴沉着脸道:“卖是不卖,但若是你们真心道歉,送给你们倒也不是不行。”
然后他又一拍令狐冲肩膀,道:“咱们江湖人刀剑说话,不如就来做个赌,赌你们这梅庄里没人能打得过我这风兄弟。只要你们赢了一场,我就把这些宝贝留下,绝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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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都是在说琴棋书画的文雅事,现在向问天却开口要比剑,听起来像是找借口要揍上这群人一通。
不过他的“风兄弟”令狐冲就站在旁边,哪怕抹黑了脸看起来也还是个年轻人,真要说打遍这梅庄上下,似乎还有点不够格。
梅庄几人大约一方面是眼馋向问天的那些宝贝,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刚刚丹青生的事情而心虚,只是嘴上道歉,万万不敢与他们动武。
最后是向问天在门槛上“走”了三次,他们也拦了三次,这才答应了这赌局。
梅庄四友现在三人在场,当中应该是黑白子心思最沉稳,他不叫几个兄弟先与令狐冲比试,而是抓住了向问天话中的破绽,说是“赌我们梅庄之中无人胜得风兄,丁坚也会使剑,他也是梅庄中人,倒也不必定要我们亲自出手。”
丁坚就是先前来开门的老者之一,黑白子让他来先试试令狐冲的剑,显然是觉得这其中有古怪。
不过令狐冲与那丁坚比剑,却是胜得堂堂正正,最后还手下留情,从剑下留了对方一对手掌。
这下丹青生等人对他大生好感,也就各自拿起了兵器来与他斗擂。
不过长阳看着令狐冲的剑法,却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令狐冲的华山剑法她是见过的,但他现在所用的却全然不是当初的招式,甚至连路子都变了,偶尔还看得出一两招别家武功的痕迹。
长阳站在向问天旁边,低声问他这可是风清扬教给令狐冲的剑法,向问天就哈哈一笑,说除了“独孤九剑”,世间哪里还有这样精妙的招数。
独孤九剑,这东西东方不败曾经说过,它的上代传人风清扬在华山剑气内斗之时没有出现,不然剑气之争胜负大约还要再多些变数。她本来以为这人已经死了,没想到居然还活着,又把剑法传给了令狐冲。
不过如今亲眼见过了,要说独孤九剑是世间最精妙的剑法,长阳倒是不以为然。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她却见过远比令狐冲更快的人。
快到,即便这一法破万法的独孤九剑对上了他,大约也因为追赶不及,看出了破绽也使不出本事。
——说起来,东方不败不是早进了这梅庄,他现在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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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冲一人连战四人,除了丁坚,丹青生、黑白子连同秃笔翁都做了他的手下败将,长阳和向问天捧场地给他拍了会儿手,气的对面几个人红头胀脸,一股脑地窜出门去,说要请他们的大哥来。
长阳看着屋里只剩他们几个了,就肆无忌惮地坐在桌子上吃起那几样下酒小菜,眼瞅着把花生都剥没了,才见到黑白子回来。
这人走的时候意气风发,现在却缩肩落背,全然一副换了个人的模样,一踏进门来,没看别人,先向令狐冲道:“风兄,我大哥有请,请你移步。童兄和这位姑娘,便在这里再喝几杯如何?”
向问天一愕,看样子还想再争辩两句,但眼见黑白子全无邀己同去的意思,就呸了一声道:“反正你们就是不喜欢我们爷孙,我们还不稀罕去。”
黑白子赶紧道:“童兄请勿见怪。我大哥隐居已久,向来不见外客,只是听到风兄剑术精绝,心生仰慕,这才邀请一见,可决不敢对童兄有不敬之意。”然后又转过头来对长阳道歉。
长阳眼看着向问天还在装模作样,就扮起红脸,替他受了这份歉意,然后又拍拍令狐冲肩膀,道:“早去早回啊。”
向问天见状也过来拉着他手拍了拍,同样说是“早去早回”。
令狐冲本来还挺紧张,这下被他们两个一拍泄了气,不由得失笑,道:“童大哥,长阳姑娘,你们放心,我风……风某一定要替你们爷孙出了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