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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十七、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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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踹飞了两个青城派弟子,对方还没来得及喊疼,街口就又走出一人,身着僧袍膀宽腰圆,正是刚刚与她在楼上说话的那个大和尚。
他先是连连叫好,说长阳好气力,之后地上那两人刚一抬头,就被他啪啪两掌拍晕,一手一个拖了过来。
长阳可没本事能用内力把人这么轻易地击晕,她心知这和尚功力了得,就不提这茬,转而往他手里看了一看,道:“我记得刚才你桌上有两壶酒,怎么一会儿就全没了?”
那和尚哈哈大笑,空出一手来,从腰后拿下一只葫芦丢给她,道:“你这小子倒会记事,只是你可还记得你那淫贼师兄的账。”
长阳知道他是在说田伯光意图欺辱仪琳的事,这和尚先前一直叫仪琳“琳儿”,甚是亲昵,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关系。
但总该跟她长阳没关系就是了。
于是她抱起两臂,争辩道:“田伯光是田伯光,我是我,他自是喜欢拈花惹草,与我有什么相干”
那和尚却偏不讲理,粗声粗气道:“你师兄掳了琳儿,虽然没干什么,但她也怕是名声不保,你得跟我去替她辩驳一二。不然我就去找田伯光算账。”
说理说不清那就耍赖威胁,这人看着高大,心思却直率单纯,长阳这下也笑了,她摇头做投降模样,无奈道:“好好,替仪琳说话我也不为难,咱们这就走还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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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伯光是昨天在城外抓的仪琳,之后有人看到他和令狐冲一起在回雁楼带着仪琳喝酒,她的师父定逸没抓到田伯光,就跑去找华山派令狐冲要人。
要长阳说,这群人也是够别扭的,田伯光恶名在外,多犯一次他们也不觉得特别,反倒是令狐冲一个正派弟子,他们只是稍微听说了点他的恶行便要喊打喊杀,仿佛这点捕风捉影的名头就是罪大恶极。
这会儿罗人杰的尸体也被送回去给他们掌门余沧海,因为插在他胸口的是令狐冲的剑,也不知道那个姓黎的怎么传话的,青城派的掌门余沧海居然也跑来华山派兴师问罪。
这一下三方人马吵吵嚷嚷,争论不休,衡山城是衡山派的地盘,这次洗手大会的主人刘正风便请了他们到家里商谈。
长阳跟着那个和尚赶到刘家的时候,正好仪琳也被她的师姐妹们寻了回来,长阳在房顶听得她把之前的遭遇一样样细说出来,却不见令狐冲半点人影。
仪琳哭着说她的令狐大哥死了,因为她昏倒在荷花池边,醒来就不见了令狐冲。
长阳却觉得十有八九是给曲非烟捡走了。
曲非烟这小丫头生在日月教里,看着鬼灵精怪,心眼倒是善良,之前还拐着她一起救人。只是曲非烟约她事后见面,也没说明地点,长阳就是有心替仪琳找找她的令狐大哥,也是全无头绪。
长阳又听了一会儿,底下的仪琳讲到罗人杰来趁乱伤人,就也顺带提起了那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她旁边的和尚闻言朗声大笑,拎起两个青城派弟子就丢了下去。
这下屋里可算乱成了一锅粥,余沧海大怒着奔了出来,四下找不到人,正要往房顶来看,忽然屋里一声银铃般的女童笑声,抢白道:“原来这就是青城派的看家本领,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这声音清脆悦耳,长阳一听就知道是曲非烟,当初曲洋带孙女下黑木崖,就是来衡山找这位刘知音,所以她出现在刘家也不算意外。
曲非烟打岔打得正是时候,而且明摆着戳余沧海的痛脚,后者不愿被众人耻笑,就不再去看房顶,而是飞快地跃回花厅,和众人撕扯辩白了一通。
不过这吵嘴也没什么用处,几个人扯皮了半天,最后还是余沧海抓了地上被丢进来的两个弟子问话。
申人俊和吉人通是长阳打的,不过拍晕点穴却是那个大和尚下手的,余沧海身为青城派掌门,本该功力了得,但几下拍打解穴之后,申人俊却依旧说不出话。
这下众人都暗自心惊,长阳早看出那个和尚厉害,却也没想到他武功这么了得,本想回头找他试探两句,但一扭头,却发现对方早已不知所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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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沧海给申人俊又输了一会儿真气,这小子才总算能开口了。他这几个亲传弟子平素里人品都不怎么样,在自家师父面前却尽皆夹紧了尾巴装乖卖巧,申人俊不敢说自己是想要调戏小姑娘反倒被打,只说被人从后偷袭,没看清对方脸面。
其实要是他们醒得早些,听到仪琳说令狐冲那招“平沙落雁”,就该知道同样叫出这个名字的长阳该与杀了罗人杰的凶手有关,可惜这俩人只顾维护自己面子,谁也不肯说,是之后仪琳说到田伯光的师妹杀了罗人杰,这俩人才恍然大悟她口中的这个师妹就该是踹了他们一人一脚的家伙。
申人俊拉住师父袖子,刚想说话,旁边的主人刘正风却忽然插嘴道:“虽然这位姑娘手段太过狠辣,但若非她仗义出手,令狐冲可能就要命丧当场了。想不到歹竹出好笋,这淫贼田伯光的师妹竟是一个侠义之人。”
其实刘正风应该猜得到,这个杀人的姑娘就是曾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长阳,这话也就难免有点拉偏架的意思,不过也没人反驳,大概是众人默认了他的说法。
虽然长阳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可既然罗人杰都被人家杀了,申人俊再说被长阳捉住的事,多少也不那么丢人了。
长阳听得他添油加醋地向余沧海告了她一状,言辞不能说不歹毒,余沧海就是理亏那也难免不起怨仇,不过他竟然还冷静得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对,点你们穴道的人功力极其深厚,那丫头杀罗人杰却全凭力气,不可能是同一人。”
但不管怎样,刘正风一席话算是给这场斗杀定了性,令狐冲是奔着救仪琳才去和田伯光喝酒的,但是他青城派的弟子却趁人之危,要把他杀死在回雁楼上。
青城派理亏在先,虽然之后长阳杀人过于无情,但是这几个年轻人功力相仿,厮打起来也难分胜负,她情急之下出此下策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申人俊告状之后众人就一片安静,谁也不来替他说话,最后还是余沧海一拍桌子,阴沉沉道:“那个淫贼号称万里独行,从来没听说他还有什么亲眷,只怕抓了我两个弟子的人才是主使。”
之前仪琳没说长阳名字,大概是怕被青城派记住,但没想到这却让余沧海起了疑心。
长阳听得下面一阵脚步声,原来是这人风风火火又走去了前面大厅。他个头矮小但却气势逼人,一下子把吵吵闹闹的众人镇了个鸦雀无声。
之前几个辈分高的都在花厅里说事,大厅剩下的都是一些晚辈弟子,余沧海只身奔将出来,其余人跟在身后,长阳不明就里,轻手轻脚也翻到大厅屋顶之上,却听到刘正风朗声道:“不知尊驾光临,有失礼数,当真得罪了。”
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好像是这屋里除了几个互相熟悉的门派之外,还另有高人。要说这刘正风虽然年纪不算太大,也还是衡山派第一辈的名人,又是掌门莫大的师弟,要让他说一声“尊驾”,不知该是怎样人物。
长阳正在兀自思索,忽然听到下面一阵桌椅声响,大约是被请礼的人站了起来,连声还礼道:“不敢,不敢。”
这声音很是年轻,带着些南方口音,这屋里大概没人识得,刘正风还问他姓名,他也一时没有回答。
两方大概是大眼瞪小眼地尴尬了一会儿,刘正风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阁下跟木大侠……”那不速之客则插嘴答道:“在下姓木。”
这句说的快,口音就更明显了。虽然他自称姓木,长阳却听得出来这人是谁,只是这个答案太过离奇,让她瞠目结舌,一时间竟然没能回神。
——原因无他,这自称姓木的不是别人,双木成林,正是她曾经结识过的林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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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之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这出身虽然在武林名派之间算不上首席,但是也不至于到要冒名掩盖的程度。而且长阳记得他颇有教养,纯真至孝,要说改换姓氏,更是做不来的。
她正想再听听林平之怎么说,身侧忽然一阵风起,这屋脊上又落下一人。
长阳抬肘格挡,却对方点指按住,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上午在酒楼看过一次的曲洋。
故人重逢,长阳多少还是高兴的,但曲洋却笑了一笑,问道:“你怎么也下山来了黑木崖上可是有什么事情”
长阳说没有,又说是自己惹了教主生气才被赶下来的,结果曲洋摇了摇头,道:“教主应该不是对你生气,惹他生气的人可不能活着下山。”
其实长阳也知道东方不败赶她下山,大概只有三分算是生气,只是其余七分,她一时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大约是看出她不明白,曲洋没再说这个,而是叹了一声,道:“当初见你在教主座下,还是满脸孩子气,颠颠跑下来捡自己兵器,像个雪团子似的。现在却已亭亭玉立,却不知我家非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长阳听他说起旧事,全然一副亲切的长辈口吻,就也嘻嘻一笑,道:“做父母祖辈的都这么说,但要是孩子真的长大了,你们反倒不愿意了。”
这话十足顽皮,只不过是捧场逗趣,可当她把这句话真的说出口的时候,才想起东方不败好像从来没有说过她这方面的事情——长阳不爱叫他“义父”,他也只是在人前和调侃的时候称她为“我儿”。
不过这个称呼过于的亲昵了,好像她真的仅仅是他膝头的一个小孩子,甚至连性别都分不清楚,更别提什么长大。
所以倒是曲洋反而更有些慈爱的人情味,哪怕他只算见过长阳几面而已。
长阳一时心里泛热,又想起之前觉得刘正风这洗手大会可能未必顺利的心思,她有意提醒,便拐了个弯,旁敲侧击道:“当初您下山只消教主一句允诺,现在刘正风想要金盆洗手,却来了这么多五湖四海的江湖人观礼,这些正道门派还真的是麻烦得很。”
长阳虽然只是做玩笑模样,但这其中的语义曲洋不可能听不出来,可他只是又叹了一声,道:“黑木崖本也不是那么好下的,其实是我们祖孙俩该欠你份人情——一年前我在众人面前向教主请辞,如果不是你在场,他不仅不会答应,兴许还要动怒。”
长阳眨了眨眼睛,道:“曲前辈说笑了,长阳一个小丫头,怎么能有那么大的面子。”
不过曲洋却不这么认为,他站起身来,探手一扶背后的焦尾琴,朝着她含笑道:“教主早知我终有一天要为了这琴而隐退。人间难得知音,这话谁都知道,但如果当时不是你在场,他是不会动容的。
长阳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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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席话其实她都听得懂,但是那句“动容”,她却觉得实在说得夸张。
什么人能让东方不败那样的人物动容
——反正不会是她长阳。
她这么想着,只觉得一时间血气都涌上了头颈,竟然无端地生出一股怒气。等到她回神过来,抬头想要反驳的时候,却发现曲洋早就离开了。
长阳被他闹了一顿,这下也没心情去管下面大厅里那些是余是林的破事,提起抬脚就要走,结果却看到大厅正门出来了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正是仪琳和曲非烟。
仪琳拉着曲非烟的一只手,弯腰低头,应该是在和她轻声说话,而曲非烟背对着长阳,虽然仰头跟仪琳对答,手却收在身后,指头一屈一划,比了个“跟上”的手势。
这手势在黑木崖上的一些左道匪徒之间经常见到,一般是头领打给手下看的,动作粗鲁,多少有点无礼,现在曲非烟一个小鬼头给她比这个动作,还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长阳正给她这个小动作逗得开怀了些,她不想再管那些华山派还是青城派的纠葛,师兄又不见踪影,那么现在跟着曲非烟去找令狐冲也算是个营事——别的不说,这狗屁的衡山城算是她最厌恶的一处地界,但之前这小丫头说“长阳哥哥最喜欢的地方见面”,她倒是想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地方能让自己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