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若夏风》池小楼

38、假不假

　　“起床啦，还考不考试了？”一大早，徐菱云的大嗓门穿破所有寝室成员的耳膜。李雪半坐起身，边穿衣服边嘀咕，“奇异，你今儿怎么起这么早。”苏夏风却没心思探究徐菱云难得一见的早起，她此时正处在半醒半睡之间，衣服套一半就石化在半途，直到被徐菱云李雪硬生生的拽起来，苏夏风的脑袋才终于开始运转。
　　她絮絮叨叨的爬下床，满肚子怨气，“冬天起大早考试，真是痛苦啊！”
　　早她一步起来，已经洗漱完毕的李雪顺手拉开窗帘，一阵唏嘘，“还有更痛苦的，外面好像下雨了。”
　　“什么？！”苏夏风和徐菱云闻言皆是一阵哀嚎，争着抢着把脑袋凑了过来。苏夏风无语的望着湿漉漉的地面和阴沉的天空，认命的长叹，“不是吧，老天爷这么不给面子。”
　　徐菱云和李雪十分配合的投来一个节哀的眼神，各自装起了书包。不管怎么样，试还是要考的。
　　没想到昨天晚上还很晴朗的天气，今天居然下起了雨。苏夏风心下感慨，下意识的再次转头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浮着灰色，压抑的令人窒息，淅淅沥沥的雨砸在路面的水坑里，溅起软趴趴的水花，三两个骑自行车的学生撑着拼色的雨伞在艰难前行，一切都清冷而寂寥。
　　“发什么呆啊！赶紧收拾收拾吃饭去，再不走该迟到了！”徐菱云拉好书包，抬眼看见苏夏风怔怔的站在窗台，不禁无语。她转头向李雪，“你说她是不是昨儿约会太兴奋，今天还没回魂。”李雪耸耸肩，“说不准。”
　　“切，我有那么没出息吗？得了，不和你们计较，走吧。”苏夏风回过神来，快速搞定余下的事情，提起伞赶着徐菱云和李雪出了门。
　　等到好不容易赶到教室，人已经来的七七八八。
　　黑板上白色粉笔泾渭分明的划着座位学号分布，整个教室鸦雀无声，衬得她们三个开门的声音很是有些突兀。苏夏风环视四周，只见同学们都神色凛然的在规定的位子上正襟危坐。往常考试的时候，大家都是说说笑笑，书本铺在眼前，小炒打得不亦乐乎，今天怎么这么安静？直到看到墙角站着的精瘦中年人，她才明白过来。名捕监考，谁敢放肆？
　　精瘦中年人名叫肖旭，是常驻理学院，隶属信息学院的讲师。他为人刻板严厉，先不说历年考试在他眼皮子底下落马的有多少，光是那堪比X光的眼神就让人汗毛直竖，不敢造次。想到这里，她不禁暗暗松口气，幸亏她有先见之明的老老实实泡了几天图书馆。
　　不同于苏夏风的侥幸心态，徐菱云和李雪向来不是很关心这些问题，她们学的都不错，是属于任敌千变万化，我自岿然不动的类型。于是她们毫无情绪的简单点了一下头，就各自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很快，考试正式开始。苏夏风拿到卷子后，随手翻了翻，貌似大部分题目都见过。她顿时有些心花怒放，急忙抓起笔飞快的作答。
　　一个小时后，她提前完成了卷子，无聊之中不由自主的将视线乱飘，却与林宛宛的目光撞了个正着。苏夏风的班级学号分布是以女生在前，而她又是女生学号中较为靠后的学号，因此按照次序来排的话，她常常是坐在靠墙的最后几排。靠墙的竖直一列清一色都是女生，与她隔两个位子坐的是赵小帆，赵小帆前面则是林宛宛。大概是她们所处的位置较为隐蔽，因此就算有某些小动作，老师也很难在第一时间就发觉。只见林宛宛微微扭着头，颇有些欲言又止的向她晃了晃手中的演算纸，眼神里透着祈求。苏夏风恍然大悟，瞬时有些受宠若惊。这是近些日子以来，林宛宛第一次主动让她帮忙，血液不争气的沸腾起来，她似乎看到了某些和好的信号，不假思索的重重点头答应，像是立了重要的盟誓。
　　苏夏风当即抽了一张较为空白的草稿纸将大部分答案誊上，趁着肖旭不注意，迅速团了个团扔了过去。以前她也做过几次类似的事情，但是大概因为这次是肖旭监考的原因，她心情紧张，手微微有些抖。幸而纸团还是较为准确的滚到了林宛宛脚边，她略微松了口气。随后，苏夏风捂住嘴假意咳嗽两声示意，林宛宛却像没听到似的全无反应，迟迟不捡纸团。眼瞅着肖旭缓步踱过来，苏夏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师，这边有个纸团！”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苏夏风无语凝咽，难道她每次都要栽到赵小帆身上？
　　四周同学闻声停笔，将好奇的目光齐刷刷的射来，肖旭紧皱眉头，快步上前捡起林宛宛座位旁的纸团，敲了敲林宛宛的桌子，“怎么回事？”林宛宛无辜的转过头，“不是我的，老师。”
　　肖旭见惯了垂死挣扎的学生，并不为意，他展开纸团，再拿起林宛宛的卷子，发觉确实没有雷同的地方。他朗声向后质问，“谁的？”
　　苏夏风此时已经吓的手脚发凉，冷汗淋漓，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肖旭显然是对没人应答的局面很不满意，他再次掷地有声的问道，“谁的，赶紧站出来！”
　　“老师，对一下字迹不就知道了？”赵小帆挑衅般的似笑非笑望着苏夏风，林宛宛只是低着头不作声，苏夏风看着真的核对起字迹来的肖旭，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她缓缓站起身来，怯怯道“老师，是我的。”
　　肖旭冷冷的盯着这个现在才承认的女生，声音严肃，“不知道考场纪律吗？扔给谁的？”
　　苏夏风紧紧咬着双唇，不知道该做何回答。此刻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各色眼神轮番在她身上轰炸，有钦佩的，有鄙视的，还有看热闹的。苏夏风觉得自己又一次站到了她想要远离的漩涡中心，孤独而尴尬。可她不能出卖林宛宛，她不能。
　　抬眼望向林宛宛，她依然是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肖旭这个人平时最讨厌硬埂子的学生，此时见苏夏风态度不诚实，便有些不耐烦，“我看上面都是答案，看来是传给需要的人的，谁问你要的？”
　　“没有人问我要。”苏夏风声音很小，却坚定的不肯招认。
　　低着头的林宛宛明显怔了怔，却仍旧没有抬起头。
　　肖旭询问了多遍也问不出所以然，念在苏夏风是个小女生，他也不好再声色俱厉，他只好将苏夏风的名字记上，没收了她的卷子。走出考场前，苏夏风有些自嘲，本来还想考个好点的成绩，这回辛苦成白费，成绩铁定是大鸭蛋。
　　林宛宛转头望向消失在后门的衣角，不自在的绞起了手，眼神略有悔意。

　　“这件事比咱们料想的要顺利啊，走吧，继续去办该办的。”不多久，考试结束准时铃起，交完试卷的赵小帆有些眉飞色舞，她戳了戳前排仍旧在发愣的林宛宛，“你怎么了？不会这样就心软了吧？”
　　林宛宛一时有些默然，她确实准备了很多狡辩的措辞，却统统没有用上，苏夏风自己一肩扛了下来，她甚至什么都不用说....没等她再有反应，赵小帆已经拉着她出了教室，“你可真够没用的，你再这样犹豫不决只能坏事！不想要你的暖佑了？”一句话刺激的林宛宛一个机灵，都到这一步了，她还有的选吗？林宛宛掏出手机，熟练的拨了一串号码。
　　“叔叔，你来吧，该你出面了。”
　　“这才对嘛，走，去教务处。”赵小帆张扬的一笑，抬脚离开，林宛宛犹豫片刻，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苏夏风恍恍惚惚的走在路上，伞面上雨珠落下的噼噼啪啪声扰的她有些心烦。被肖旭记下来，通报应该是必须的了，这种事情说不准会记到档案中，变成她学生时代中一个重大的污点。叹了口气，苏夏风抬眼，寝室楼已经近在眼前，她停顿片刻，刚想迈入，徐菱云的声音就在身后响了起来，“苏夏风，你站住！”
　　苏夏风苦笑着转身，“怎么这么凶啊，我招惹你了？”
　　徐菱云一脸愤然，“你说，考试的时候怎么回事？”
　　李雪却是迷惑，“你传条给别人？谁问你要的？”
　　“都这样了，追问这些也没用了。”苏夏风蔫蔫的耷拉下脑袋，有些无精打采。
　　徐菱云和李雪对看一眼，彼此都有些无奈，其实是谁能让胆小派苏夏风敢在肖旭眼皮子底下犯事，她们心里都明白。她们也是猜想问题大概没那么严重，虽说肖旭声名在外，但对学生倒不至于赶尽杀绝，大不了成绩被记为零，下次补考加把劲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
　　三人默默的走进园区门口，苏夏风的手机却震动起来。徐菱云和李雪眼见着苏夏风的脸色从正常转为灰白，都些惊慌，等她呆呆放下电话，徐菱云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
　　“他们要开除我……怎么办，他们要开除我，他们…”苏夏风有些神经质的来回踱步，嘴里含混不清的重复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