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3yy

1、第一章

　　这是余笺第三次转学了。

　　毋庸置疑，又是因为打架斗殴。原因是对方竖了个中指，刚好被他瞧见了。

　　“张老师啊，其实我们家小余还挺乖的，就是容易冲动，您看，要不再给他个机会？我一定好好管教。”陈璐把刚泡好的茶小心翼翼地推到张老师面前。

　　“哈？容易冲动？陈女士，你要分清一时冲动和蓄意谋划是两码事！你看看那个被打的学生，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张老师情绪激动，忍不住站起身来指着满脸写着不耐烦的余笺破口大骂，“这是第几次了？我之前没有提醒过你吗？有你这样的学生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看啊，只有特殊学校才治得了你！”

　　厌恶和嘲讽的情绪太过于明显，话音刚落，余笺的眼神变得十分危险，握紧的拳头上布满青筋。

　　张老师看他这样子，心里未免有点害怕，但气势仍不减半分，恶狠狠地瞪着余笺。

　　也难怪她这么生气，从教十年有余，省里哪座重点中学不知道她是个教导有方，德高望重的好老师，余笺这样动不动就动拳头的学生一向是她不喜欢的，何况刚转来就给她惹了个大麻烦。

　　“小余啊，听妈话，我们先回去。”陈璐看着儿子的眼神仿佛能杀人，连忙攥着余笺的手就往外拉。

　　余笺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张老师，又低头看了眼母亲，跟着她出了办公室。

　　“小余啊，去十三中吧，好好学习，脾气改改吧，就当是为了妈。”

　　这是临走前陈璐说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余笺站在十三中的校门口，有点不知所措。

　　十三中，他是知道一点的。出了名的混混学校，几乎没什么好人，据说之前还被扒出来教导主任带领学生打架的新闻。

　　余笺虽然浑，但他与那些烂泥还是有区别的。

　　他感觉自己被降格了，这令他烦躁。

　　办理手续，交住宿费，找班级，自我介绍，一系列的程序走完后，他如愿以偿地坐在了高一（5）班最后一排。

　　并且还是一个人一桌，这种感觉太爽了。

　　班里的同学似乎对余笺把自己的书都塞到同桌桌板下的行为有些不忍直视，有些女同学本来想提醒一下（顺便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但碍于余笺从进门到现在都板着张脸，也就没敢上前去说。

　　余笺就这样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上午，在上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他猛的坐了起来，跟着人群涌向学校食堂。

　　近一米八五的壮汉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食堂，在心里为自己一上午都没有发作的脾气点了个赞，要是他能抽空抬头看看，就会发现周围的同学有多怕他。

　　吃完饭后，余笺哼着小曲儿回到教室准备睡个午觉，可眼前的景象令他惊奇又愤怒。

　　一个男生——准确来说应该是他的同桌，正把他的书一本一本地从桌板里抽出来，再一本一本地扔进了垃圾桶。

　　这情景跟余笺上初中时惹了班里女生然后桌板遭到非人的虐待一模一样。

　　他的大脑在那一瞬间是空白的，奇怪的是，对方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旁若无人地把自己的书塞到了桌板里。

　　“你……”余笺快步走上前一把揪住了同桌的领子，“干嘛呢，这书都是我的私人财产。”

　　“这桌子也是我的私人财产。”这所谓的同桌抬起头，冷淡地看着他。

　　余笺暂时想不到怎么反驳，第一天到学校他可不想第二天就成了十三中学生口中的混混，于是，他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人，手慢慢松开了。

　　两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书这玩意儿对余笺来说不重要，他现在只想睡觉。

　　他刚躺下就瞥到了同桌的侧脸，皮肤挺好，在一群黑不溜秋的大老爷们中算罕见的白皮肤，但没什么血色，浓密的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长相也是中等偏上，看样子是女孩子喜欢的类型。

　　目光慢慢下移，最终定格在了他的手上，很白，不是白皙的白，是苍白的白，还裹着六七个创可贴，也不知道是不是新的装酷方式。

　　似乎是注意到了余笺的目光，荀言戴上了连帽卫衣的帽子，只剩一缕过长的头发，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

　　“咳咳，同桌，你叫啥？”余笺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尴尬，没话找话道。

　　“荀言。”言简意赅。

　　“哦哦，这样啊，咱们这算不吵不相识，我叫余笺，以后咱俩就是同桌了，要互帮互助哈。”

　　“很快就不是了。”荀言低低地说了一句，在余笺想要聊天的欲望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切，装什么装，老子才不稀罕和你聊天，浪费时间。”负面情绪被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点燃了，余笺往荀言的凳子上踩了一脚，想想觉得不解气，又补了一脚。

　　他本身就是个极为暴躁的人，可以说，让他一脸笑意想聊天的，除了家人，荀言是第一个。但人家好像并不领他的情。

　　下午的课程非常枯燥且无聊，老师在上面唱着催眠曲，下边的同学该睡觉睡觉，该开小差开小差。荀言也一下午没出现，余笺不禁为他上午的行为感到愤怒。

　　“不是，他一走读的，一星期七天有六天半不上课的跟我争什么争！看着也不读书啊，桌板空着多浪费啊，让我用用咋了？”余笺一路嘀咕着往办公室走——他要去调座位。

　　一进门，他忽然发现自己睡了一上午的觉，连班主任都没记住是谁，看着满办公室的老师，他思索了一下，尴尬地问:“请问，高一五班的班主任是……”

　　“是我，你就是新来的同学余笺吧，来，快坐。”一位年轻的漂亮女老师向他笑了笑，拍着一张椅子示意他过去。

　　“老师，我申请换座位。”余笺在以前可没有被邀请坐下过，顿时有点不自在，干脆站着。

　　“怎么了？荀言打你了？”女老师立马起身，激动地说。

　　“……没有。”听起来他那个同桌很能打？余笺脑海中回想起那副小身板，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哦，对了，我是荀语，是……荀言的姐姐。”年轻老师的神色恢复如初。

　　余笺琢磨着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啊。

　　“那座位的事……”余笺还是关心自己的位置。

　　“啊，是这样的，小言他……从来不愿意有同桌，安排了七八个，都被他打走了，余同学，今天小言没和你发生冲突，挺令我惊讶的。”荀语友好地冲他笑了笑。

　　一股不详的预感从脚底蔓延而上。

　　“所以……就当帮老师个忙，暂时别调座位，小言他其实很好相处的……行吗？”荀语吞吞吐吐地请求着。

　　余笺大脑停了一会儿机。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暴躁系统似乎失灵了，他在众多老师“小言这孩子挺好的，帮帮他吧余同学”，“是啊，我们都挺看好他的”诸如此类的话语中稀里糊涂地就点了头。

　　于是，他捧着荀老师给的巧克力，攥着王老师送的笔，在走廊上忍不住骂了一声。

　　“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