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记》叶侠

5、人生如梦之当年事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天，卫珏吃过早饭，备上厚礼，便带着初一和聂青去阚府。卫珏最近总是在早上小跑几圈，锻炼一下。卫珏想着让师父看看自己锻炼这么长时间，是不是效果显著。当然也是快过年了，提前给师父拜个早年。听母妃的话，总是没错的。
　　可不巧，府中只有阚欣，说是阚子明一早就进宫看皇上，陈伯有事出去了，阚府内只留了她一人。初一是从阚府出去的，卫珏平时都是让聂青过来拿药，所以聂青和阚欣也极熟。
　　大家差不多都是同龄人，也不陌生，说说闹闹，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明眼人都能看出阚欣喜欢初一，一直缠着初一问东问西，硬是逼着闷葫芦初一说了平常一个月才能说完的话。搞得聂青在一旁笑个不停。
　　见初一找借口先出去，聂青靠着一木柜笑阚欣：“阚小姐这是什么……”两手一拍，“哦对，是少女怀春，想情哥哥了。”
　　聂青一说完，直起身，转头就满屋乱跑。
　　阚欣被说的面红耳赤，见聂青跑，就满屋追打他，追到了一顿拳打脚踢，打的聂青嗷嗷直叫唤。打过了走回来坐下，阚欣却垂头丧气，微红了眼问卫珏：“珏哥哥，你说初一他是不是讨厌我啊？”
　　卫珏的印象中阚欣一直是活泼开朗的。为情则困，看来这话不假。卫珏开导她：“初一那人你还不知道，他若讨厌一个人一个字都不会说，他今天和你说的话可是平时一个月才能说完的，你说他这是讨厌的表现么？”见阚欣立马就喜笑颜开，显然是听进他的话了，卫珏递上自己的帕子道：“行了 ，别哭了啊。”
　　阚欣接过帕子，倔强地嘟囔道：“谁哭了，我可没哭。”
　　卫珏：犟吧犟吧，以后肯定被初一吃的死死的。只是这以后自己是不是该让初一拿药了？
　　皇宫里，皇上斜倚在榻上，阚子明在给他把脉。一会儿功夫，阚子明便起身收起了药箱子，向皇上道：“皇上的身体尚算康健，只是有些气虚，开两副药煎来喝一两个月，就会有所康复。”
　　齐皇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想了想，些许惆怅地问：“你说，当年那些信会不会不是从宸妃宫里出去的？”
　　阚子明正在写药方，听了这话顿一下，然后继续写，边写边说：“当年的事，皇后娘娘不是都查清楚了么？”停了一下，又问：“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怎么又问起这件事来？”
　　齐皇听了，并没说话，他想起了前几天在小林园遇见的事。女婢克扣宸妃的东西让他撞个正着，一气之下让人打死了那个宫女，又下令整顿后宫，让这些以下犯上的东西，通通都受到严惩。他在结香殿外闹得鸡飞狗跳，结香殿内安静的却像没住人。
　　宸妃怨他。
　　皇上又想起了卫珏。卫珏虽没办过什么差事，但早朝他还是要上的，每天随着大臣们上朝下朝，什么意见、建议卫珏都没提过，却还是最得他心。他了解卫珏的聪明，卫珏可堪重任。
　　阚子明看皇上想得出神，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心里道：该问问卫珏了。
　　回到阚府，听下人说卫珏来了，阚子明赶紧进了前厅，就看见吵吵闹闹的四人，也跟着笑了。卫珏最先看到师父，嬉笑着上前：“师父可真是吃了早饭而去，乘着午饭而归。这以后要找您，还得先跟你搭饭友子。”
　　“牙尖嘴利，就让你等了一回你就还赖上阚府的饭了。”阚子明听了，笑骂道。
　　卫珏笑着拱手赔罪：“不敢，不敢。哪敢天天惦记。”话毕，上前搀着阚子明：“走吧，师父，我搀着您老上座。”
　　“我用你搀，我身体好着呢，你管好你自己吧。”卫珏撇他一眼，说的直率。
　　卫珏“……”要不要这么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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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闹的午饭过后，歇了会，卫珏便随阚子明到书房去诊脉。
　　阚子明静静把了会，点点头，高兴地对卫珏说：“不错，底子差不多补上来了。你的药也不用似以前天天吃了。多休息，忌劳神。会好的。”
　　卫珏听了，首先想道：“欣妹啊欣妹，不是哥哥不帮你，天意如此。”卫珏刚想着成全阚欣的心意，以后让初一跑阚府拿药，让他俩时不时见个面什么的。但以后自己吃的药少了，意味着初一来的次数也少，唉，有时候就是这么阴差阳错。
　　“傻乐什么？”阚子明不明所以，问卫珏。又想起今天在宫里听了皇上的话，担心卫珏以后会忙，索性省了他拿药的麻烦，对卫珏道：“你的药，以后不用聂青来拿了。隔一段时间，我会让人给你送到府上去。”
　　卫珏听了，笑得更欢了，苦命的鸳鸯。怕师父又问他，卫珏忙敛了敛笑意，先问道：“师父进宫，看父皇的身体可好？”
　　“还好，有些劳累罢了。只是天子的位置，哪有不劳累的道理。珏儿，你……愿意那份劳累么？”阚子明今日在宫里听过皇上那些话后，就有了自己的盘算。只是本不想现在就问，可还是没忍住。
　　卫珏自从来到这里，还没想过这个问题。自古帝王位，英雄冢。卫珏觉得自己还是远远躲开的好，别一不小心没做成帝王，成了英雄，小命玩完了。打定了主意，卫珏收起玩笑对阚子明说：“都说是天子了，我只是一介凡人，哪需要操心那些。”
　　“那师父的位置呢？”阚子明不仅是位名医，还是天南帮的帮主。卫珏是阚子明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很看好卫珏。这么多年，他只有一个女儿，他想卫珏来接他的位置。
　　卫珏愣了一下，笑着说：“师父说笑了，我虽天天吃药，可对药是一点都不懂。”
　　阚子明盯了卫珏一会，也笑道：“人都说久病成医，你这也该是神医级了吧。”阚子明原本想今天卫珏无论怎么说，他都会告诉卫珏自己的身份。没想到的是卫珏不接这茬，在那打马虎眼。算了，不接就不接吧，他还小，以后再说。
　　都是聪明人，一个话题说死了，换个话题继续聊。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卫珏才带着初一和聂青回府。
　　卫珏回到府中，想到在阚府和阚子明说的一切。师父明显是还有其他的身份，他今天似乎是在试探自己。这让卫珏有些烦躁，所有的人似乎都有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目的，只有自己是透明的，这种感觉很不好。
　　心中不静，看不进书。卫珏便带着聂青出了府，坐了马车到街上去。
　　今天的康平还挺热闹。都在放鞭炮祭灶，集市上的鞭炮声接连不断。偶尔还有一群小孩子嬉笑玩耍地跑过去。卫珏在马车上掀帘看着，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下了马车和聂青走过去。
　　路过雅阁，卫珏被聂青拉住，聂青兴奋地和卫珏道：“珏爷，听说这里来了一位叫青柳的姑娘，人长得漂亮，还弹得一手好琴，珏爷不进去听听？”
　　卫珏这才想起卫玏前段时间似乎也和他提过这么一茬，就是不知他俩说的是不是同一人。今天这么巧走到这儿了，进去听听也无妨，卫珏只是好奇：“你听说的东西还挺多。”
　　聂青跟在卫珏身后往里走，边走边向卫珏介绍道：“那街上的小商贩什么都知道。在那买个什么小东西，问那老板什么事情他都跟你说，有时候不相关的，他都跟你说一大堆。”
　　卫珏啼笑皆非：“那你买的小东西还挺多吧。”珏府内属聂青“听说”的多。
　　聂青：“……”
　　雅阁里面的人还不少。卫珏打量了一下，古色古香的案子，搭上素的幔条垂下来，隔成一案一段，既不显得突兀，又很有私密性。中间高出两阶的圆形台子上，坐着一女子轻抚着琴。
　　那女子低垂着脸，是柳叶眉，略施粉黛，樱桃小口，看着甚是美丽。身上穿着淡粉衣裳，头发轻挽着，脸颊边垂下两缕。发髻两边各配一银色蝴蝶。不显风尘，活泼中带着少许淡雅。赏心悦目，怪不得如此受欢迎。
　　卫珏和聂青寻了一空位子坐下，就有女侍轻手轻脚地走过来送上一壶清茶和一张单子。卫珏拿过单子看了看，上面有酿酒类、果子类、小菜类……应有尽有，任君选择。
　　卫珏勾选好几个，递给女侍。扭头就看见聂青听着还摇头晃脑，便轻声笑问：“听的懂么？”
　　聂青理直气壮：“听不懂，听着高兴。”说完还自个乐呵半天。
　　卫珏：也是，乐呵就完了。
　　听了曲出来，卫珏心情美丽。哼着小曲，和聂青一起朝马车走去。
　　卫珏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胳膊，“珏爷！”
　　有人叫卫珏。
　　卫珏扭头一看，是左时安。左上将军的二子。这人眉目疏朗，一对桃花眼盈盈笑着，很招人。身穿天蓝长袍，腰系琵琶形腰带，上面坠着一玉佩。外面披着同色的披风，长身而立，玉树临风。左家祖上是开国功臣，后世男子也人人从军，封侯拜将的不在少数，个个刚直正经。左时安却是其中的例外，这是个逍遥人，会吃会喝会玩会听。
　　“时安？也来听曲？”卫珏也笑着和左时安打招呼。
　　“是啊，这样好的地方怎能少了我！”左时安拱手行了礼，笑着答道，然后和卫珏一起往前走。
　　“今年你怎么过年，你爹和你哥回来么？”卫珏和左时安闲聊道，顺便打听一下好兄弟左时睿的消息。
　　“就这两天吧，他们俩都会回来。”
　　“嗯，那挺好，今年也算一家团圆了。说起来，我和你哥也好几年没见了。”卫珏颇有些感慨。印象中，“卫珏”走心的兄弟就这么一个，还是个异姓兄弟。
　　“是挺长时间了。前日家兄的来信中还问及珏爷的身体，我瞧着珏爷最近的气色不错嘛！”左时安笑着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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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闲谈了些趣事，相跟着走到路口，便告了辞各上各的马车，各回各的府。
　　天渐渐黑了，星星跳了上来，卫珏好久没有仔细看过天了。想想，按照光速计算，说不定自己现在看到的和以前在现代看到的还是同样的星星。
　　回府路上，聂青对着卫珏闲侃：“听说左上将军和左大公子驻守祁山郡，多年没回康平了。这么多年左府中一直是左二公子一人。逢年过节的最是孤单了。不过身负闲职，俸禄却不低，皇上对他们家也算是厚待。”聂青自己说说，自己对对。
　　“嗯，左家确是多年辛苦。”卫珏嘴上随便应着，心里却想：左时安哪里是闲职厚禄，是以防万一，作为左家的人质留在康平。卫珏惊讶的是，在他的记忆中，这竟是左上将军的要求，左时安也颇为配合，不卑不亢的留在康平。每天潇洒度日，在康平出了名的不多问世事。只能说明左上将军很懂为官之道，左时安嘛……不简单。
　　只是左家父子他们俩同时都回来康平了，赛牧族不需要严防死守了？卫珏又一想，最好的兄弟左时睿回来，这还算是件高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