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徜乔

4、转折

　　但我们也会吵架，他吵不过我，他只会做身体力行的让我知道他很生气。有一次他直接把我按在地上，没有任何准备工作。以至于后来我再也想不起吵架的原因，只记得撕裂般的疼痛。那是他最疯狂的一次，我被他弄到昏迷过去。等我在醒来是在医院，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守在床边，见我睁眼他竟然哭了，不停地亲吻我的手，不停地跟我说对不起。
　　后来他跟我说他应该是头部受过伤，容易冲动，控制不了自己。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流泪，我把他的头按到我的腰上，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
　　再后来，我陪他去看了医生，开了药。
　　总之一切都恢复如常，还是那样幸福，幸福得我都以为我们自从出生以来就是这个样子，我忘了我们是如何相识，忘了当时他腰腹上那深深的伤口。
　　两年后，他离开了。
　　什么都没有带走，就像他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来。又好像带走了什么东西，可能是带走了某个人的念想吧。
　　像是一场梦一样，覆鹿寻蕉，梦里梦外，不知所得。
　　其实我有预感，他离开前的那几天总是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抽烟，盯着远方发呆。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我跟他说有事情要两个人一起解决。他掐掉烟头，转过身死死地把我按进怀里，沉默。
　　我悲哀地意识到我什么也阻止不了，这个男人有太多太多是我不知道的，这些我不知道的就是潜在的危险因素，随时可以引爆。我总是在想，也许从他第一次说他爱我，我就过早的沦为了他的阶下囚。
　　我没有试着找他，心里很梗，有时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无声地张着嘴流泪。
　　他走了整整一年。这一年，我只是把他越来越往心里藏了，人没以前那么活泼，反而显得更加稳重。
　　那天我锁好门去上班，走到半路发现优盘忘记带了，折回家时门竟没有反锁。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回来了，我不知道他回来想干什么。但我清楚他并不想让我知道他回来了。
　　我站在门口等，等他出来。
　　当我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看见门渐渐被拉开，我的心揪成了一团。
　　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想见的人，他和一年前走的时候没有太大区别，人瘦了一点，精神状态很不好。
　　他看到我，一瞬间的恍然，接着是深深的痛苦。
　　他在门里，我在门外，我问他，“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其实我怎么不会知道那是什么？那本泰戈尔诗集他总是让我念给他听，他说小时候他母亲就喜欢念给他听。我有时是在回家的车上念，有时是早上他偶尔下厨的时候，有时是我坐在沙发上他闭着眼枕着我大腿的时候，念完一遍又重头，再念一遍。
　　我逼着他退进了屋，反手关上门。
　　一年前我不勇敢，我没挽留，现在，我不想让他走。
　　我夺过他手里的书，背抵在门上，质问他这是什么？书被翻动，掉出一张照片，那是他陪着我去苏州出差时给我偷拍的侧脸。
　　我捡起来红着眼问他这是什么，他一把把我拉到怀里，我挣扎不过。
　　他的手扶着我的后颈，下巴靠着我的肩窝，沉默。
　　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良久，久到滑入我后颈的温热液体变凉，我抬起自己的手抱住了他。
　　他说，他染上了毒瘾。
　　我沉默了一会儿，“我帮你戒掉。”
　　“好。”
　　“别再走了。”
　　“好。”
　　我辞去了暑假补课的计划，又跟学校软磨硬泡请了五个月的假，在郊外几乎没有人的地方，租了一间小房子。他带了一根很粗很结实的绳子，握着我的手，说，“一定要绑住我，不要心软，别让我做出伤害你的事情，如果我发疯了，别管我，自己先跑，求你。”
　　“好……”
　　刚开始的那一个月，其实并不难熬，他忍得难受的时候，会紧紧的抱着我不放，身体不住的颤抖，我就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跟他说，没事了，再坚持一下就过去了。
　　慢慢的，他会揪着自己的头发发了疯似的撞墙，跑过来让我拿绳子绑住他，随即又朝我吼，叫我离他远一点。
　　毒瘾发作的间隙，他会冷静下来，再一次叫我把他绑起来，我把他绑的很紧，绑完之后他累得睡着了。我撩开他汗水浸湿的头发，吻了吻他的额头，尝到了无尽的辛酸和苦涩。
　　狠不下心的时候，我会躲在屋外，却发现，再躲，也逃不过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带来的折磨。
　　他喊得累了，我就会进去喂他吃饭，解开他的绳子，扶着他去厕所。他会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伏在我的身上，说，对不起。这句话猛地把我惹哭了，我安慰他，都会好起来的。
　　两个月末的某一天，他突然特别安静，他跟我说，可以解开绳子了，我以为，他能控制住了。
　　只是没想到，他的毅力真的很强，他强忍着痛苦，一脸平静骗了我，在我解开绳子过后，他把我绑了起来。我悲哀的猜到，他发起疯来可能已经认不出我是谁了。
　　他拿走了我的东西，取了很多钱，跑出去一天后，不知道在哪儿找了人买了大量黩品。
　　他在我面前迫切贪婪的吸完，就朝着我大笑，他越是笑，我心被割得越深。
　　然后他逼着我吸，我拒绝，就折磨我，在我身上获得另一种快感。等我被折磨得失神时，他会再次喂我，我没再反抗，流着眼泪陪他一起。
　　我以为他吸过后，会有短暂时间的清明，但是他没有，他一直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持续了一周。
　　让我陪着他吸毒，是每天他必做的事情，他也会喂我面包，喂我水。
　　他有时盯着我吃东西，盯着盯着就会上来吻我。就像是尝什么新鲜的东西，他会先舔一舔我的唇，再轻轻地咬，温柔地我以为这些都是假的，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他。但是，他舌头探入我牙关之后，就会变的疯狂，我的嘴唇经常被他咬出血。
　　那次，他尝到了血味儿，突然停止了动作，愣愣地看着我，露出迷茫的神色，我问他，“你记得我是谁吗？”
　　他什么反应都没有，隔了一会儿，呆呆地凑近，小心翼翼地把我唇边的血舔干净——
　　“别着急，我还要备课呢，哎呀，等一下。”
　　“白天的时间全给了你的学生，就这一点时间都不留给我？”
　　“噗你跟一群小崽子吃什么醋呢，你……唔……嗯，嘶，你……你把我的嘴咬破了。”
　　“没事，我给你舔干净，嗯？”
　　——那天，他没再过多折磨我，只一个人，站在窗前，站到天黑，一直沉默。
　　我轻轻地叫他，“小顾……”
　　我感觉他身形轻轻地颤了一下，等他终于转过身来，我仿佛看到了初见时的那个他，脸上没一点表情，很冷。他走过来解开我的绳子，让我走。
　　“我已经染上毒了，你让我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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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