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帝高阳

4、第三章

　　第三章
　　果然再没有遇上什么奇怪的东西，下了一晚上的雨，也慢慢停了。龙渊和无极到达小镇后，又搭了一个便车回老屋。
　　一路上，成片的白杨树不是拦腰断掉，就是连根拔起倒在路两旁。绵延几十里，都是如此，更有的树木恰巧倒在屋顶上，压破了不少房屋。回到家，发现龙渊家大门紧锁，找了个乡人来问，才知道龙渊的父亲帮着清理路上倒掉的树木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些树为什么会成片倒掉？”无极问。
　　“你们刚回来，不知道情况，就是前两天，半夜里突然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的。好大的风雨雷电啊，五十年都不一定见到一次。风雨过后，咱们村子通往镇上的这条路，树全部都倒了，而且大多数都是从半腰断的。老人都说，这是什么东西成精了，天雷劈它呢！”
　　乡间野里多精怪传说，龙渊和无极小时候也听了不少，长大后他们本也不信，但是这两天经历的事情让他们对此类传说心有余悸。两人互看了一眼，点头附和，随即拜托该乡人通知龙渊的父亲赶紧回家。
　　不久，一个背着铁锹的老头从乡间小路上慢慢走来，龙渊和无极急忙迎上去。
　　“爸！”“幺爷爷！”
　　老头一看见无极，脸马上沉下来：“你在做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你赶快滚！”
　　无极踌躇着开口：“幺爷爷，我……”
　　老头见无极不走，干脆把锹从肩上拿下来，锹尖对这无极：“你走不走？不走我赶你走！”
　　见老头如此激动，龙渊赶紧拦住他，转头对无极挤眉弄眼：“你先回去，我有空去找你。”
　　无极忙不迭的点头：“幺爷爷，我走了！”脚底抹油，飞快地溜了。
　　眼见无极远走，老头沉着脸，打开家门让儿子进去。
　　一进门，先把铁锹放到墙边，坐在椅子上，掏出一根烟，龙渊急忙点上。
　　“你回来做什么？”
　　“这么久没回家，回来看看您。”龙渊赔笑道。
　　“我媳妇儿呢？”
　　一提到这个话题，龙渊就开始头疼，这也是他不愿意回家的原因：“爸，你也知道，这种事情要看缘份的。”
　　“缘份？”老头冷笑一声：“别跟我扯些有的没的。两年前，你们单位那么好的一个姑娘都找到家里来了，说是愿意嫁给你，只要你扔掉那个丧门星。你怎么说的？”
　　“爸，你怎么能这么说无极？他好歹也是你哥哥的孙子，你的后辈。”
　　“他就是个丧门星，他家人全都死了，跟着你克得你找不到媳妇。只有你傻呼呼的还养着他。”
　　龙渊沉默了，他也点了根烟：“爸，我对他有责任，我不能放着大哥的儿子不管。”
　　“他爸妈对你有恩，我没让你不报。但是你也犯不着为了他弄得自己也没好日子过，你把他放我这里，我替你养着，不也是很好吗？”
　　龙渊摇了摇头：“以你对他的讨厌程度，这孩子放你这，迟早废掉。跟着我，好好念书，考大学，将来在城市里安家，也算是跳出农门，有出息了，这样才对得起他爷爷，他父母。”
　　谈了这一席话，老头情绪稍稍平静，又问了一句：“你这次回来，究竟是为什么？”这才算是步入正题。
　　“我回来，是为了无极的护身符，那个龙形玉佩的事情。”把无极在学校遇险之后的一系列遭遇详细讲给父亲听。随着他的讲述，龙老头的脸色越来越坏，越来越惊疑，最后他把烟头往桌子上重重一按，粗暴的打断龙渊:“我不知道那个护身符的事情，也不明白它为什么会给你们带来灾祸。你真想知道，就去问他地下的爷爷好了！”
　　“爸……”
　　龙渊无奈地看着老头背着铁锹重新出门，自己只好拿起扫帚打扫房子，然后挑着空桶去附近的水井打水。难得回家一趟，能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至于父亲，慢慢磨，迟早会磨出点东西来的。
　　他挑着两桶水没往家里没走多远，突然看见不远处黑云聚集。心里暗叫一声糟糕，扔了水桶就往那个方向跑。
　　来到祖坟园，果然看见青烟冒起，无极正在拜祭。他跪在自己的爷爷墓前，看着朝风发呆，龙渊一把抢过朝风：“谁叫你把它拿出来的？”
　　无极吓了一跳，正要开口，一道闪电从空中劈下，龙渊拉起无极就跑。四面八方爬出无数条黑蛇，吐着信子围追他们，眼看蛇要到跟前，龙渊咬牙把朝风抛在空中：“如果你真的有神力，就保护我们！”
　　以朝风为中心，绿色的光球展开，罩住二人。蛇群围在光球周围，却不能冲过光球爬进去。空中降下一个人，看着光球中的两人，冷笑道：“以为凭借朝风的力量就能逃过一命吗？可笑。”
　　他左手竖起，无数道闪电劈向光球，朝风身上闪过无数道绿光，光球却没有损耗分毫。那人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眼睛睁开的一瞬，天空突然一暗，他两眼中射出强烈的光芒刺向光球。
　　朝风开始慢慢变黑，光球也似乎变脆弱了。围在光球四周的蛇有昂首吐信，试图攻击。见此情况，无极暗暗着急：“龙渊，让朝风变成剑吧！”
　　“不行，现在朝风变成剑，就不能守护我们，我们会被杀死的！”如果现在手上有武器就好了。
　　正想着，空中风至。
　　“龙渊，接着。”龙渊本能的用手一接，一把龙头菜刀？
　　光球外面，龙渊的父亲正在用一把杀西瓜的大砍刀在砍蛇。事已至此，没什么好疑惑的，龙渊挥舞着菜刀冲出了光球，就在他冲出光球的一瞬，耀目的白光从菜刀身上发出，一把狭长的剑出现在龙渊手中。
　　龙渊挥剑朝那人冲过去，白光所过之处，众蛇纷纷消失。
　　“睚眦！”那人惊叫一声，急忙后退。
　　龙渊干脆弃剑，一脚踢上剑柄，睚眦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那人冲过去。强烈的白光似乎让剑身的空气都燃烧了起来，那人于半空中消失。
　　睚眦剑失去目标，半途折回。朝风也重新跌回无极手上。龙渊把剑交给父亲，睚眦剑又变成了一把菜刀。龙老头收起菜刀和西瓜刀，虎着脸走过来，抬手给了无极一巴掌！
　　“爸！”
　　“都是你这丧门星带来的！你不滚回学校，呆在这里做什么，想让龙渊也死掉吗！”
　　“幺爷爷……”无极捂着脸，泪珠在眼里打转，委屈得很，却什么都不敢说。
　　“爸！这不关他的事情！”龙渊立即把无极护在身后。
　　龙老头一边对着无极拳打脚踢，一边咆哮：“不管他的事？所有的事都是他惹来的！你让开，我今天一定要把这个丧门星赶走！你害死了你爷爷和爸妈不算，还想拖累我们家，你活着干什么，早早就该被水淹死！”
　　“爸爸！”龙渊两手制止住父亲的暴行：“你如果告诉我们真相，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龙老头住了手，阴森森地看着无极：“休想。”
　　两父子一天没有说话，默默吃饭，默默干活。龙渊也不敢让无极离开自己，走到哪里都带着他。到了晚上，龙渊抬腿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
　　龙渊道：“陪无极到他家去，反正在这里这么招你讨厌。”
　　龙老头哼哼了两声：“这么不放心！你怎么不干脆收他当儿子算了，我看你对他比对我这个老爸都好！”
　　“他本来就跟我儿子一样。”龙渊带上门，和无极一起出去了。
　　乡村本来就安静，灯光也不多，路旁的小树在月光下显得阴森森的。无极跟着龙渊后面，一言不发。
　　“别把老头的话放心上，他跟你爷爷不合，所以看你也不顺眼。”
　　“可是幺爷爷不会无缘无故说我是个丧门星的，说不定我真的很背。”
　　龙渊转身，轻轻拍了下无极的头，这是他一直喜欢做的事：“说什么傻话，你小时候灾难那么多，还不是好好活到现在。这说明你是被上天保护的，是很特别的人！没什么跨不过去坎，只要我们努力！”
　　“但是，如果这次真的跨不过去呢？如果小叔你真的会被我拖累呢？”无极忙忙道。
　　“这样啊……”龙渊抬头看了看天上月亮，笑了：“那就当是命好了。”
　　他继续往前走：“说不定我上辈子还真欠了你了，不光要养你不说，还被你拖累得讨不到老婆，现在连生命也有危险了。你说，要是不好好保护你，我怎么对得起我自己。”
　　无极听了这话，心中十分温暖：“小叔，你真好。”
　　“切，我才不好呢！等你考上了大学，你要把这么多年我养的钱成倍还我，知道不！”
　　“知道啦！”
　　两人回到无极的家，刚走进房子，房门突然自动关上了。屋内大亮，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和白天出现过的男人站在面前。
　　“玄夜，这就是你说的那两个人？”女人狭长的眼睛饶有兴趣的打量龙渊和无极。
　　“就是他们两个，他们两个人身上有朝风和睚眦，害我今天失手。”玄夜恨恨道。
　　女人嗤笑一声:“你也太窝囊了。杀了那么多青龙族的人，连两个不懂法术的人都治不了。”
　　“你别挖苦我了，金光。”玄夜苦笑：“有朝风和睚眦的守护，我不相信你能轻易杀死他们。”
　　金光道：“我不像你那么没脑子，现在他们不是动不了吗？”
　　龙渊和无极被一个黑色的光球包了起来，一动都不能动，朝风在无极胸前发出绿光，却没有变化。
　　金光手指勾了勾，光球中起了轻微的波动，朝风从无极身上飘出来。金光手指一弹，朝风掉在地上，失去了光泽。
　　“现在的朝风灵魂不完整，在我的结界里，它的威力不能充分发挥。现在可以动手了。”
　　金光伸出手臂，她的手慢慢延长，伸进结界中。
　　“慢！”龙渊大喝一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金光“咦”了一声，停止了动作：“死到临头还这么多疑问？”
　　“要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不然我不甘心。”
　　金光点了点头，语气居然十分温柔：“我们是烛龙族的人，奉命要杀掉所有青龙族的后人。你明白吗？”
　　“不明白！”龙渊大声问：“什么是烛龙，什么是青龙？”
　　玄夜嗤笑了一声：“烛龙和青龙本是上古龙神，原本都有机会成为守护四神之一。共工和颛顼争帝之时，青龙族杀了我们烛龙族的族长，所以我族之人立下誓愿，在下一次四神诞生的时候，一定要杀掉青龙族的后人，成为新的东方神。原本以为，青龙族是多厉害的神族，没想到它的后代一个个都转世变成了凡人，再也记不起上古的事情。就像你们，死到临头还不知道为什么。”
　　龙渊正要开口，却被玄夜不耐烦地打断：“金光，不要废话了，杀了他们。”
　　金光点点头，非常温柔的笑了笑：“不好意思。”
　　手指上突然长出利爪，直朝无极心口奔来。龙渊眼睁睁看着无极将被挖心，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大喝一声，突然伸手抓住了金光的手。
　　束缚被解开了，龙渊随即反手一扭。看金光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被摔倒在地，玄夜当即手一挥，一道闪电刀劈向龙渊。
　　龙渊躲开，闪电刀劈破黑色光球。随即一道一道的闪电刀追着龙渊不停闪躲的身影。
　　金光乍一脱开龙渊的束缚，立即向朝风扑过去。她的速度奔来就比无极快，再加上双手可伸展，马上朝风到了手里。
　　“我真是太小看你们了。”金光微微笑道，掐住了无极的脖子。
　　“无极！”龙渊朝无极奔来。
　　“轰隆”一声，大门被劈开，一道白光朝玄夜斩来。
　　“睚眦剑！”玄夜大叫，急忙躲避。金光撇开无极，在玄夜身前划了一个圈，挡住了睚眦剑。
　　龙老头从大门口进来，见此情景，双眉一竖，两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睚眦剑白光大盛，锋芒更利，金光的黑色光圈眼看就要破裂，她急忙大叫：“杀了那个老头！”
　　一道闪电刀劈向龙老头，龙老头急忙躲避。
　　龙渊此时正往无极扑过去，眼看闪电刀劈入父亲的身体，魂飞魄散，肝胆俱裂：“爸！”
　　“我杀了你们！”龙渊悲愤至极，一抬手，睚眦剑到了掌心，白光炽烈如太阳，森森寒意让周遭物品全部结冰。他一松手，睚眦剑直接朝玄夜飞去，势若奔雷，快如闪电，却比闪电更先到达。白光穿过玄夜的身体，在惨叫声中，玄夜变成了冰块，碎成裂片，融化成水。
　　金光大骇，急忙逃命。
　　龙渊眼中寒光一闪，连人带剑朝金光飞去，一剑削下她的一条手臂，却被她逃脱。正要去追，却一声“龙渊”叫住。
　　无极怀抱着龙老头，躺在地面上，血液正汩汩的从龙老头胸口冒出。这一声“龙渊”正是无极喊出来的。
　　龙渊慢慢走到龙老头胸前，跪了下来，伸手想把他抱起来。
　　“不用了，龙渊……”龙老头虚弱的制止。
　　“爸，我们去看医生。”龙渊勉强挤出笑容，不只是说给别人还是说给自己听：“一会儿你就会好起来的。”
　　龙老头苦笑了一下：“老了，该走了。我说这丧门星会给你带来灾难，你还不相信，果然应验了吧？”
　　“爸，您别多说话。”龙渊轻声道。
　　龙老头伸出手轻轻抚上龙渊抱着自己的手：“儿子，我活不长了，我有话必须跟你说，这也是我一直不原意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