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园日暮》阿列加

4、第三章

　　三年前，自从娘在瘟疫中死里逃生就变得虚弱了，尽管身在陈家大宅，我也是知道娘是经常生病的。可这次为什么不让我知道？若非我回来了，不就再也见不到娘了么？
　　日落眼里满是疲惫，让我不忍心再逼问他什么，四下看了看，怎么也不见月华的影子。
　　“月华呢？”我走的那年，月华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子，哭着不让我离开，还是娘哄着她，我才顺利的离开的。如今，也有八岁了。
　　日落半晌没吭声。一种不安的预感爬了上来。
　　“月华两个月前去采莲蓬…落水了……让水草缠了脚……没、没救起来……”
　　我静默。转身向屋里走去。
　　“哥——”日落在背后喊我。
　　“没事，我去看看娘。”
　　“是暮儿回来了？”屋里响起的声音让我瞬间泪流满面。
　　“是，是我，娘！”我扑进屋子，跪倒在娘的床头。
　　屋里的一切，还像我走的时候那样，仿佛我不曾离开。可是娘，她变了好多，原来白皙丰润的面庞深陷，可以看到脸上的骨架，人也瘦得不像样子。
　　见到我，她笑了，脸上重新笼上了神采。她伸手，一边抹我的泪珠，一边说：“还是没长大呀，呵。”
　　娘拉着我，说了好多好多话，我拽着娘的手，一声声的喊她：
　　“娘！娘！娘——！”像是想将这三年的一齐喊出来。

　　然而，当天晚上，娘就走了。她找爹去了。在她合眼前，还拉着我的手说：“我还是放不下你们啊……”
　　娘合上眼，带着一抹笑，走了。
　　我扑在娘身上，不停的哭了很久，久到不知何时睡去了。

　　显然日落长大了，我还没有。
　　娘走的时候，日落也在哭。可我再睁眼，日落正坐在床头，跟我说：“哥，娘的事儿我都安排好了，你放心。昨晚文叔来了，他说你前段时间病了好久，让我别累着你。你也别太伤心了，生老病死是人间常事，娘去找爹了，不会孤单。”嘴上这么说，可眼里泪花闪动。
　　我点点头，陷入沉默。

　　出殡那天，村里人都来了。
　　在人群尽散以后，日落突然扑过来抱住我，像以前那样，“哥！我好怕，娘也不在了！只剩我们了，哥——呜呜……”他像小孩子一样的哭诉，紧紧抱住我的腰，我拍抚他的背脊，无言以对。
　　他已长的比我高了，皮肤也如其他的男孩子般黝黑，很瘦，但很结实。这几年，他吃了很多苦。
　　那么，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可以逃避责任的跑去陈家当伴读，把家里的担子都留给他！？
　　“日落……”在他哭声渐低时，我轻轻唤他。
　　“嗯。”他停下哭泣，只是不肯抬头。
　　“你继续读书吧！哥来守孝。”
　　“可是哥你不回陈家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可我，已决心离开，回去只怕还是伤心。

　　很快，我送日落去了远处学堂读书，自己守在娘的墓旁。
　　“娘，那是最好的学堂，日落一定可以学成，衣锦还乡，光宗耀祖……”我对着娘的墓说着，不知娘能听见么，只是剩下半句，我没想说：我一个人在这里孤独终老。
　　不过，上天不想让我就这样守着娘安静的过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