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园日暮》阿列加

2、第一章

　　第一章 初识

　　“少爷,他是您的新伴读。”我被老管家牵到一间素雅的屋子。门对面的墙上点缀着几张字画，右边的床架挂着幽绿的锦帐，左边的窗下有张案几，几旁站了个白绸衫的少年，墨玉般的眸子正盯着我。
　　那双眼神采飞扬，看得我一时不知所措。
　　“你叫什么？”他笑着问我，眨了眨眼睛。他的声音也是出乎意料的清脆明朗，如珠落玉盘。
　　“我姓梁，叫日暮。”
　　我只说了这一句，剩下的老管家都替我答了。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把我的来历讲清楚了。

　　老管家也姓梁，说来祖上和我是有些渊源的。我家在深山中的梁家村，爹读过书，考过秀才，在村里建了间小小的私塾，村里各家的孩子都在那里识过字，念过书，梁老管家的小孙子也不例外。不过这是从前。
　　去年开春的时候，一场瘟疫袭击了整个村子，爹和娘都染上了，虽然娘熬了过来，可是爹却走了……
　　村子里能劳动的人大多都没能逃过这场瘟疫，梁老管家便荐村里机灵懂事的孩子来大宅里找份差事，一来能给家里省点粮食，二来还可以给家中挣点钱。
　　我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娘的身子又弱，于是便跟着来了。梁老管家看我从小就读过不少书，就挑了个最轻松的差给我——当少爷的伴读。

　　梁老管家絮絮叨叨的说，我却低着头，回想着他之前交代我的事。
　　“在这宅子里可不比在家啊，凡是都要上点心，别贪玩，别和下等家仆厮混，好好跟着小少爷，促他多读点书，早点考个功名回来……在这陈家大宅里有什么需要的就来找我，能给的，我也就给你了……这伴读还清闲点……”
　　这家大宅的主人我早就听梁老管家的小孙子说过，姓陈，这个州的州守。州守啊！那可是这里最大的官了……

　　“想什么呢？”他脆如击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一惊，才发现老管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他正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满面笑意的盯着我。
　　“没…没有……”我嗫嚅着回答，把头埋得更低。
　　一双如葱削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托起我低垂的头颅。
　　他一改刚才的儒雅宁静，像村里那些调皮的男孩子一样的表情挂在脸上，左右审视了半天，抛出句话来：“我还以为是个小女孩呢，嘻。”
　　我瞪他一眼，扭了头。
　　“哎呀，生气了。我说的是实话呀！来，”他也不气我恶劣的态度，拉着我跑到屋后的小池边，“你自己看嘛！”
　　顺着他的指尖，我的视线落在平滑如镜的水面上：白净的面庞上一双眼大而细长，被略浓的睫毛遮去小半，还有因生气而略红的脸颊。确实有点像女孩子，村里面的大人都说过我长的像娘……
　　娘……爹不在了，不知道娘在家过得好不好……还有弟妹……

　　想着想着，眼眶有些发胀，一些液体挣扎而出。
　　一圈圈的涟漪铺散在水面，打乱了平静，也搅乱了映着的两个人影。
　　他似乱了方寸，手忙脚乱的把我拥到怀里，伸手抹我的泪水。
　　“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呀……说你像女孩子还生气，真是……”他不停的嘟囔，手也忙个不停。
　　他比我高出不少，我只能挨到他的肩头。虽然我们只差两岁。
　　我甩甩头，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然后退了几步，恭敬的跪下，连头也低到了地上，“少爷，是日暮逾越了，请少爷处罚。”
　　“你！”听起来他有怒气，“你知不知道，你不是宅子里得下人，你是我的伴读！你明白么？”
　　有区别么？我抬头看他。
　　“伴读，是我的朋友，可以同出同入，平起平坐，知道了么？”他放软了声音。
　　我愣了一下，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升起。
　　“日暮明白了，少爷。”
　　回答了他的话，我又自嘲的笑了。说什么平起平坐，我还不是要叫他一声“少爷”？大概还是要在他生气时任他打骂，在他无聊时添些趣味吧……
　　像是看到了我嘴角的嘲讽，他把我扶起，摁着我的肩，额头触上我的，笑着说：“别叫我少爷，记住了，我叫□□，以后要叫云飞，我只说这一次！”

　　从那之后，我便一直跟着云飞，早上陪他一起去学堂，午后看他习武。也见到了他像其他调皮的小孩子一样爬树掏鸟窝，下河捉鱼摸螃蟹。
　　他的笑在记忆里越刻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