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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津岛修治他 ...

  •   东西方色彩糅杂的下午茶室,既有装在各式罐子里摆满一柜的茶叶,也有来自各个国家的新酒陈酿。艺术品般的瓶瓶罐罐错落有致的排列在柜子里,无形之中诉说出古老家族的深厚底蕴。

      无所事事的津岛修治交叉叠腿而坐,闲闲地翻开了棕色外皮的手账本,垂眸看向了雪白页面上散落着的带有图标的选项。

      【基石】的图标是憨态可掬的卡通柴犬头像,看起来好像在冲谁微笑。

      【历程】的图标是装有彩色糖果的星星瓶,其中的糖果会随着进程增加。

      【后台】的图标是一把弹仓半开的小巧左轮,其上流转着金属的冷辉。

      【连接】的图标是一只拖着长尾巴的奶花猫,一双圆圆的鸳鸯眼闪闪发亮。

      【联系人】的图标是死不瞑目的卡通咸鱼,嘴角溢出一小滩带有颗粒的盐水。

      【修复中】的图标是一块铅灰色的裂石。

      【新建文件夹】的图标是一个青色的笔记本。

      显而易见,这是一份未完成的作品,充斥着少年人心底绚烂、纯真、童稚而叛逆的色彩。

      任何一个对津岛修治,或者对太宰治有所了解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些图标没有一个可能是他所会挑选设定的。

      那么这些非他所创定的图标难道是书,或者说当书与世界交联,成为近似创世之书一般的存在后自己生成的吗?

      它要是有搜索图标的智能,还能接受被人掌控的命运?开什么玩笑?

      做不到全知,并非神明,无论如何都不想成为神明,却不得不背负起一个世界的津岛修治也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世界被重启了,像是重装了系统的电脑,原本C盘里的数据全部遗失,其余存盘里的数据也已大半毁坏,仅有的一点碎片也只能靠着蜗牛般的修复速度等待复原。

      世界被重启了,原本世界里的人自然也不存在了,唯一被剩下的是不知为何窃取了神明职位的管理员。

      但在那场不可抵御的洪流的冲洗下,他同样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并且大概永远都不可能有恢复的机会。

      他不是太宰治。他不能顶替太宰治。他不能扼杀另外一个人存在的痕迹。他甚至不能喜欢或者怀念那个人心中的珍宝。哪怕那个人跟他生得一模一样。哪怕那个人拥有和他相同的起源。哪怕那个人的一部分记忆还储存在他的身上。

      对于常人来说或许有些不可理喻的想法,打从意识复苏之时便流淌在了他心中,沉重的罪恶感和心里破了个窟窿一样的空茫感令他饱受折磨。

      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必须要做的事。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子,挥洒满室如香槟般流淌的淡金之辉,气泡般的光圈不时贴上房内的反光物。

      津岛修治轻点【基石】的图标,随后接连从中拖出了三集动漫,两话漫画和五张书页,挥手甩在了半空中。

      无幕布的投影自动开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循环播放着。

      津岛修治看着动画和漫画中可以像是任何人,但谁都不是的线条与色彩,嘴唇蠕动了一下。

      清脆却有些莫名散乱的敲门声徒然响起,声声入耳,打断了愈发攀升的绝望感。

      “嗨。”津岛修治状似爽朗的应了一声,语带笑意道:“进来吧,费奥多尔君。”

      门把手被拧动的声响中,他接着说:“徒步上三楼,一定累坏你这种柔弱的大小姐了吧?”

      “请您不要开这种玩笑,贫血体弱实非我所愿。”费奥多尔这样说着,口吻却是不以为意的漠然:“如果可以,我也想当一个健康强壮的男人。”

      有声音,有画面,有文字的光幕迎面砸向了他。他理所当然的看不见,听不见,也感觉不到。

      用意念控制着光幕的津岛修治笑容满面的拍了拍手,意有所指道:“真厉害啊,费奥多尔君。”

      费奥多尔屏蔽了他莫名其妙的赞叹,面无表情的将拎了一路的蒙布篮子放在了桌上。

      他的神色略有些倦怠,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客套道:“做得不好,请您见谅。”

      津岛修治收回短时间便反复做了几十次贴脸、穿身骚扰攻击的光幕,眸光冷冷地道:“做得不好凭什么要容忍?做得不好不是应该做到好为止吗?”

      咄咄逼人的模样像极了欺压公主的恶毒女巫,可惜他的莴苣姬并非性格浮夸的人,不只不配合演出,还给自己加一些乱七八糟的戏。

      费奥多尔弯颈弓背的蜷缩在皮面的椅子上,目光微微涣散的啃咬着自己的手指关节,含糊不清的说:“请您品尝过后再发言。”

      他侧头看着恰好展露在窗外的花园,神色好似有些呆滞:“我记得,我第一次烤面包是在四岁的时候。”

      “ржаной,ещесделалсуп。①”像是过于疲惫,自控能力下降,他不自觉的换回了母语。

      津岛修治叼着半块温度恰好的面包,语气轻松随意,起伏有度的音调变化却隐带劝诱:“后来呢?”

      “呵。”费奥多尔转眼看他,神色恢复了暗夜般的静谧,叼在齿间的手指也抽了出去。

      他嗓音优美的念诵道:“我只想证明一件事,就是,那时魔鬼引诱我,后来又告诉我,说我没有权利走那条路,因为我不过是个虱子,和所有其余的人一样。②”

      津岛修治作惊恐状,吓得嘴里叼着的面包都掉了。

      费奥多尔嘴角微卷,笑容慧黠:“一位我国作家留下的句子,分享给您。”

      津岛修治配合的问了一句:“他叫什么?”

      费奥多尔答道:“Фёдор МихайловичДостоевский。”

      津岛修治又问:“你叫什么?”

      费奥多尔歪头笑:“不凑巧的是,我也叫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真遗憾,我并不是费奥多尔·D。”他笑得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难以想象这样天真可爱的笑容会出现在他的身上。可他不是时常表现的极其天真可爱吗?

      津岛修治回以假笑:“真遗憾,我也不是太宰治呢。”

      费奥多尔的视线游走在他的周身,薄唇轻启:“这样算的话,昨天的您也不是今天的您呢。”

      津岛修治面色不变:“若是按照你的理论,蒸过的苹果就变成萝卜了?”

      费奥多尔直视着他,一本正经:“请您不要偷换概念。”

      “抱歉抱歉。”津岛修治耸肩摊手:“哲学这种复杂的东西只适合你这种有信仰的人。”

      两个人用刀剑般寒光熠熠的目光厮杀了一番,忽然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

      一阵尬笑之后,无法说服彼此的两个人,小孩子闹脾气似的撇过头不看对方。

      费奥多尔单手支颐,姿态懒散的将窗外的景象尽收眼底。

      两名显然是花匠的无脸男正忙忙碌碌的修剪着枝叶,动作带着木偶人般的僵硬和迟缓,互相之间毫无交流之意。

      七个体型各异的无脸男如珠如宝般簇拥、呵护着老管家路过花圃,断断续续的交谈声随风而至。

      像是察觉不到自己与无脸男有何不同的老管家不时与他们说着话,明明获得逻辑混乱,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却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样荒诞而可怖的画面,不加特效和背景音乐都能吓得人肝胆俱裂,当场去世。

      “咯哒”

      津岛修治将装有半杯红茶的骨瓷茶杯放在桌上,朗声道:“费奥多尔君一副很羡慕的表情呢。”

      费奥多尔低垂着眼睑,刻意道:“是啊,我羡慕他们生而无罪,纯白无瑕。”

      津岛修治笑了一声,阴测测道:“费奥多尔君想成为这样的人吗?我可以帮你哦。”

      费奥多尔没有回答。他像被抽走了骨头,慢慢地滑倒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睡着了。

      他实在是太累了。哪怕忽略掉切地图前的经历,再忽略了昨晚探索偌大庄园的行径,光是之前逞强玩鬼遮眼,让津岛修治忽视掉接近的老管家的行为便已然令他耗尽莫大的心力。

      没什么良心可言的津岛修治丝毫不为自己连续不断的恶劣行为感到羞愧。他起身来到费奥多尔的身边,挪开对方手腕边碍事的绿茶,弯下腰用食指连戳着对方的脸蛋:“是你吗?”不太像啊,怎么看这家伙都没那么多柔软的感情吧?虽然脸是挺软的。

      “唔。”费奥多尔发出不舒服的声音,眉头微微皱起,肢体却是一动不动。

      “这时候我应该怎么做呢?”津岛修治直起身,笑嘻嘻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进一步试探?不惜极有可能的如费奥多尔所计划的那样让他触碰到书吗?

      津岛修治强自按捺下蠢蠢欲动的作死欲望,反复告诫自己再等等,再等等。

      等到那些零散的碎片拼成勉强能看的图画,等到他死,或对方死的那一天。

      毕竟无论真相究竟如何,无论背后藏着怎样的隐秘和不得已,他们都是罪人。

      罪人便应接受惩戒,以死谢罪。

      罪人就该承担罪责,生不如死。

  • 作者有话要说:  ①黑面包,还做了汤。
    ②出自陀翁的《罪与罚》。
    是的,摆出一副尽在掌握架势的哒宰其实被删了一部分的一周目存档,并且又找了更好的伤害自己的借口。哈哈哈,别听他瞎说,其实就是丢了一部分和织田作的记忆,外加就是想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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