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缘》哈哈蜜瓜

34、抉择

　　神谷骏义的身影消逝在帘幕扬起的瞬间，外面的白雪眷恋帐中的温暖，趁机使劲地往军帐钻，然而，它们只能不断地在门前打转、飞舞，最终静静地掉落在冰冷的大地上，直至融化，深深地陷入大地的怀抱中。
　　陆瑗侧头看着这一切，缓缓叹了口气，自己仿佛被拉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密室中，似乎身边的一切都是看不透、猜不通的。
　　突然，帘幕被掀起，一抹湖色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那样地刺眼，有着使人窒息的感觉。
　　陆瑗立刻坐起来，带着防备地退坐在角落里。盯着那身湖色，问道，
　　“你来干什么？”
　　那人笑了一笑，那样奸邪的笑，依稀如往日。
　　“找你帮忙做一件事情。”
　　“你找错人了吧。”
　　“没错。”那人边说边走到陆瑗的身边，直勾勾地看着陆瑗，大笑道，
　　“几个月没见，你还是那老样子啊。”
　　话中的意思，陆瑗自然明白，便不齿地答道，
　　“浣碧，有话直说吧。”
　　“哈哈哈哈……” 浣碧又大笑起来，“你不是很善解人意吗？难道你猜不到我的目的吗？”
　　“你找错人了，我没可能帮你的。”
　　“哦——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你平时不是装得很善良的吗？如果垣公子在的话，你还会装作好人来一口答应我吧。”
　　“可笑，无论谁在唱，抑或谁是谁非，我亦爱恨分明！”
　　“哈哈哈……”浣碧一边笑着一边用凌厉的眼神盯着陆瑗，“这事，容不得你不帮忙！”
　　“凭什么？”
　　她那恐怖的眼神，就像猎鹰将要捕捉猎物的瞬间，闪烁着锐利而使人满身不自在的光芒。
　　“凭这个——”说着，浣碧从怀间抽出一只由檀香雕成的镯子放到陆瑗眼前，“看清楚了吗？”
　　陆瑗定眼一看那木镯子，心中大惊：这不是弟弟陆瑾的出生时，爹娘送的礼物吗？怎么会出现在浣碧的手上？他不是一直都把桌子当作贴身物放在身上吗？然而，理智使她冷静下俩，她不能表现得神色慌张，那样只会让敌人更加放肆！
　　于是，她假装作镇定，问道，
　　“那又怎样？”
　　浣碧奸邪地笑了一个，弯下身把脸凑近陆瑗，此时，她可以清晰地看到浣碧眼里带着仇恨而浑浊的眼眸，心里不禁寒战。
　　“还要装？”
　　陆瑗却不甘示弱，瞪着眼，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不成是你捡来的？”
　　“呵呵，你真会开玩笑！难道你还不知道是你娘亲把你卖了？”
　　陆瑗默不作声。心中的伤痕被人瞬间平白地撕开，却只能用自尊把伤口掩饰下去。
　　“你娘亲那样地狠啊，你就不担心她也把你小弟卖了吗？”
　　“浣碧别再胡扯了！陆家还有爹爹在，他是不会让瑾儿有事的。”
　　“就凭你那病怏怏的老爹？你怎么就不愿意接受事实呢？”浣碧特意加重了后句的语音，还边摇着手中的木镯子。
　　“你想怎样？”陆瑗亦不愚钝，从浣碧的语气中可知陆家的确发生了什么事，而陆瑾可能也像自己这样被卖了，更重要的是，浣碧居然知道他的下落，而且被她反用来威胁自己了，于是便直截了当地问她，“条件是什么？”
　　“我想要你帮我，杀、人。”
　　“杀人？”
　　“没错，帮我杀一个人。”
　　“浣碧，你真可笑，我手无钵鸡之力，你居然让我去杀人！”
　　陆瑗被浣碧提出的要求吓了一跳，这样的条件听上去十分滑稽，然而认真细想，却能发现这无疑是一种要命的威胁！
　　“我看你才是可笑吧，怎么去杀，是你的问题。总而言之，完成不了任务，那么……”说罢，浣碧便作势要把木镯子拗断，陆瑗心里一急，立刻伸手去抢镯子，却终究没有浣碧的速度快，落了一个空。
　　“陆瑗，你也是聪明人，很多事情并不需要我解释，你会明白的。”
　　陆瑗一时无语，
　　“目标是朝仓大人的贴身女侍从——长谷川熏，朝仓幕下首屈一指的女忍。”
　　“女忍？”
　　“即是女忍者，所谓的特战杀手、间谍！”
　　“哦。”陆瑗本来不太明白，然而一听“杀手”二字，心里便惊慌：眼前人果然是不肯饶过自己，竟然拿弟弟的生命来威胁她去杀一名女杀手！
　　“明白就好，给你七天时间。”
　　“七天？”
　　“怎么？不愿意？”
　　“不。那……我该怎么找那个女忍？我还没见过朝仓大人身边有女侍从。”
　　“她是利用了‘鬼术’隐匿起来了，长谷川熏她一直守在朝仓大人身边。只要朝仓大人有难以应付的困难时，她便会出现了。”
　　“你不是朝仓大人的下属吗？怎么会让我去杀她的侍从……”
　　浣碧并没有回答，冷冷地打断了陆瑗的询问，
　　“别再废话了，七天时间内把事情办妥。陆瑾的下场就掌握在他敬爱的姐姐心中乐。”
　　当陆瑗还未来得及把事情问个清楚，浣碧已拂袖而去。她不禁急得赤脚去追她，浣碧飞快的脚步在大雪中穿梭，跟不上速度的陆瑗只能把冻得通红的脚踩在冰冷的雪地里，寒冷就像毒蛇，灵巧地钻进她的身体，直透进心房，陆瑗不禁打了个喷嚏。
　　这时，听见声音的浣碧才转身去说道，
　　“对了，忘记告诉你，这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
　　“哦。那……”
　　浣碧再次无视陆瑗的提问，径自加快了脚步往前走。陆瑗心知她不再搭理自己，便放弃了追问，转身便要往营帐走回。走着走着，眼看雪花瞬间消逝在茫茫大地上，她不禁为生命的短暂感到惋惜，又想起了这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为了弟弟的生命，真的要去伤害人命？所谓的无为而无不为难道就是指这样？还是……还是自己扭曲了这道理？
　　然而，她不能眼睁睁地让弟弟被人伤害，她不是懦弱者！她从来都不是！更何况，需要她保护的是自己的亲人啊！
　　忽然之间，她脑海里闪过不久前惠子在外头高呼“凡事都应该去争取”的画面，决心突然坚定下来。要是在大明，也许她陆瑗还能是个善良的女子，如今，身在乱世，还容得着她去怜悯苍生吗？
　　若不是她太善良，她又为何会落得胸口的伤？又为何会被人威胁？没错，我要保护和争取属于自己的一切啊！决不放弃！可是……她又该如何向一名杀手下手呢？还是朝仓大人身边的高手，要是被揭穿了，那结果将会是如何的恶劣呢？
　　矛盾使陆瑗难以抉择，脑海里一片混乱的她，呆站在雪地上，任由大雪放肆般落在她身上。
　　就在她发呆之时，忽然感到身体被人横着抱起，
　　“不想活了你？”
　　是他？神谷骏义！陆瑗回过神来一看，发现自己已被他用臂弯横着抱在怀中，而此刻，他正用炯炯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眼神既带着愤怒，又带着疼惜，
　　“雪都要把你活埋了。你居然还能站这样久？！”
　　“我在想事情嘛。”陆瑗尴尬地把头转过去。
　　神谷骏义也没再回答。
　　尽管回营帐前的路程很短，但在这样的场景下，却是那样地漫长。

　　回到营中，陆瑗才发觉自己的身体早已冻得麻木了，于是急忙跑到火炉前去取暖。呵气搓着冻僵了的小手，眼前的炉火在摇摆着身体，伴着噼噼啪啪的歌声，它们欢悦得宛如精灵。而陆瑗的脸也被熏得红彤彤的。
　　“又再想事了？”
　　神谷骏义突然打破了沉默，问道。若不是他这样一问，陆瑗还记不起他还在营帐中。
　　“没有了。”
　　“想什么让你这样迷醉？垣？”
　　“不是啦。”陆瑗想不到他会问得这样显浅，既无奈又尴尬，“我在想……我好像很久没沏茶了。”
　　沉默，又是一片沉默。神谷骏义没把这谈话继续下去，反而摇头笑了一下。
　　“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瑗只好把话题扯开。
　　“路过。”
　　“路过？我听垣说，今天你们要商议战事的，怎么返回了？”
　　“我是回来拿东西。”
　　“哦。”
　　“陆瑗，以后别再胡思乱想了，没什么比自己更要紧。”
　　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陆瑗惊呆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是在胡思乱想吗？是深思熟虑吧！
　　“对了，神谷骏义。你认识长谷川熏吗？”
　　神谷骏义作出了一个与陆瑗在顷刻前相同的反应，
　　“她是朝仓麾下最优秀的女忍和医师……你怎么会知道熏的？”
　　陆瑗差点就要被吓得昏倒过去，这个长谷川熏除了是名优秀的杀手，还是位名医师啊！看来想要拿她的性命来与瑾儿的交换也不是件易事啊！
　　“喂，又在发呆？！”
　　“哦，是啊，我是从巡逻的士兵空中听到的，这样一名神奇女子，使我很好奇呀！”
　　“熏一直是越前的传奇。”
　　“哦，你和她很熟吗？”陆瑗很奇怪，神谷骏义亲昵地称那人“熏”，他们应该有一定的关系吧！？那她行动岂不是更方便些吗？
　　“还可以吧。我先走了……”
　　“哦。”
　　陆瑗还没打听到关于长谷川熏的事情，神谷骏义便要离开了。她只好无奈地送他离去，临走前，神谷骏义对她坏笑了一个，
　　“陆瑗，今天的事情，你还没感谢我呢！”
　　经他把事情一提，陆瑗又想起了那个尴尬无比的场面，于是干咳了几声，低头说道，
　　“谢谢。”
　　神谷骏义看着眼前的她一脸的不好意思，笑意更大，
　　“哈哈哈哈……那我该想一下要你怎么报答我的恩德了！”
　　“你……”
　　“哈哈哈……”
　　“你别得寸进尺了！”
　　听罢，他便转身离去了，爽朗的笑声伴着他清俊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雪地与天空的交界里，天地间仿佛任他逍遥，正如“一蓑烟雨任平生”。
　　掀着幕帘的陆瑗望向苍茫的天际，还有那雪中那身黑衣，她的心却变得澄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