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最终的胜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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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瑗看着秀哉眯笑的样子，就感觉自己在被挑衅，在斗茶方面，陆瑗从不甘示弱，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秀哉大人，陆瑗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旁边的垣焦急地看着好胜的陆瑗，从茶几下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手臂，以示陆瑗不要冲动，陆瑗又反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垣的手背，让垣不用担心。
垣也没有多作纠缠，陆瑗斗茶的经验应该是在场最丰富的，取胜很容易，况且秀哉大人也不是那些记仇或不服输的小人，于是放下心来看陆瑗斗茶。
“陆姑娘，你没自带茶，你可以到后厅去挑，今天，我们只比煮茶。”
陆瑗爽快了应声道，
“好。”
那仆人领着陆瑗来到后厅，又带她进入了一个小厅，厅内存放着各种干茶，整个厅房室温恰当，干燥且常见阳光，四周的窗户是拉帘式的，方便茶的储存和风干，实在是存茶的好地方，陆瑗心中暗叹，这秀哉真是非一般茶客，连这些都做得面面俱到，茶品应是相当高。
“请问小姐，想取什么茶呢？”
“额，稍等，让我想想。”陆瑗一想，现在是夏初，早已过斗茶的最好时节，而茶味也略有变淡，应选取余味悠长的干茶方可。
“雀舌茶，你们可有？”
“容小的去查查。”
“好的。”陆瑗选雀舌是因为雀舌茶味尤为深，即使过了春初清明也能保存着当时的韵味数月，十分适宜过时的斗茶，但雀舌在大明已是贡品，均有西南的茶商进贡，常人很难买得，更何况是在倭寇。
“找到了，小姐，我们家的雀舌存量不是很多，你看看是否足够？”
陆瑗看了看那小箧的茶说道，
“够了，对了，你们可有山泉水？”
“小姐，不好意思，这里很难取山水的。”
“哦，那井水呢？”
“有的。”
“那你帮我打一桶回来。”
“是的是的。”
说罢，陆瑗回到了大厅，正准备走回垣的身边的时候，那秀哉又说道，
“陆小姐，请上对座。”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让陆瑗坐在长形茶几的对座。
“哦，好吧。”于是，陆瑗走到了秀哉的对座上跪坐了下来。
“陆小姐，你是客人，茶具让你先挑。”
陆瑗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黑瓷，除了因为自己对黑瓷的感情特殊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二人斗茶多取唐朝的斗茶方式，而唐朝斗茶与宋朝斗茶对茶具的要求不一，唐朝更喜好用黑瓷白茶的方式进行评比。
说话期间，仆人们已把斗茶所需的东西都端上了，陆瑗看了看秀哉选的干茶，心里一惊，责怪自己糊涂。那秀哉用的是莫干黄芽茶，该茶持嫩性强，能保持嫩青达三个月，是茶中最为芳烈者，夏初是其最为香且清高的时候，实在是此时此刻斗茶中应取的上品。
坐在不远处的垣看了看秀哉的茶，也看看陆瑗选的，心里也不禁为陆瑗担忧起来，没想到她在挑茶的这一关就输了，他冲着陆瑗笑了一个，又作了个“不要放弃”的口型鼓励陆瑗，陆瑗看到了也用笑回应了他。
陆瑗突然想起即使莫干黄芽并没有雀舌耐泡，被占了上风，但也不是输定了，沏茶的技巧才是决胜的关键，拙劣的技艺下，好茶不定能充分发挥，相反，优秀的茶技可使茶发挥得淋漓尽致。于是，她拾回信心进行第一场斗茶。
“陆姑娘，你是客人，我先让你。”
陆瑗也没有推搪，
“秀哉大人，陆瑗承让了。”
说罢，陆瑗先取来仆人准备好的井水冲洗雀舌，雀舌叶尖誊曲且白毫显露，在井水的冲洗下，叶尖不断地晃动，而白毫越发白。陆瑗看着雀舌不断地弯曲，直到其弯度达到最大，使得其形似金钩的时候便停了冲洗。
陆瑗取了几勺井水倒在瓶中，又将瓶子放到紫色的小火炉上开始煮水，同时又开始了温盏，陆瑗选择了几只带绀黑，且纹如兔毫，坯也微厚的作茶盏。随后，陆瑗便开始调膏，她甚至唐朝斗茶是没有调膏一项的，但这场斗茶并没有说明斗茶的方式，也就是说她在斗茶过程走夹杂了宋代斗茶的方式也并不违规，所以陆瑗欲评调膏获胜。
只见她用勺跳上微量已作处理加工的雀舌茶末放进茶盏中，再缓缓地注入煮沸了的井水，慢慢地调和茶末，使得它如浓膏油。接着，陆瑗加快了注水的速度，使得如膏的茶末又迅速被调稠，而茶色也随之又白黄色变为了纯白色。
陆瑗满意地笑了一笑，随之而来的汤花与汤色相近，皆是纯白无暇，一阵青嫩鲜爽的香味弥漫了整个茶室。汤花泛起后的一段时间，水痕也尚未出现，于是陆瑗就将茶盏分派了下去。
派到垣的时候，垣细声地对陆瑗说道，
“陆瑗，好样的。”
这时候，正在细细品茶的秀哉发出了赞叹声，
“汤花匀细，紧咬盏沿，且汤花已退，但水痕却迟迟没出现，可见陆姑娘茶末研碾细腻，点汤、击拂恰到好处。”
一旁的阿哲也说道，
“垣的内人好棒哟，能沏出‘咬盏’，在越前，能做到的人一个手也能数出呢！”
垣也笑了一笑，满室的茶客都在称赞陆瑗的茶极一流，选取的雀舌也是季中的上等好茶。
陆瑗也尝了几口，滋味鲜浓，有一股特别的清香冲鼻而来，饮过后更是甘爽生津，余味悠长。随后，陆瑗又对秀哉说道，
“多谢秀哉大人和诸位的赞赏，现在就到秀哉大人沏茶了。”
说罢，秀哉也开始煮水沏茶了，他煮水的时间比起陆瑗稍微短了，而他沏茶的手法与陆瑗大致相同，唯一的是他放弃了调膏这一步骤，但他同时也做了奇怪的一步，他竟将肥壮的芽叶统统弃掉，而选择较之瘦小的来沏泡。
陆瑗越发奇异，莫干黄芽应取肥壮为上选，肥壮的芽叶往往茸毫更多，冲泡后滋味更醇爽，这秀哉怎么相反呢？
眼见沸水倒入盏中，里面的莫干黄芽茶叶依然芽叶完整，紧结嫩润，随后汤花即起，只见汤花与汤色一致，显出橙黄而明亮，香气清新，同时亦出现了所谓的“咬盏”的现象，芽茶形似莲心，在青绿兔毫盏中显出一份淡雅。
秀哉吩咐仆人将茶盏都分发下去，陆瑗看着橙黄色莫干黄芽，又捧起细细地饮了几口，味道鲜爽而稍带浓烈，将她口中的那股清幽的雀舌覆盖了，陆瑗心想，这秀哉果然是高人，懂得利用茶香的浓烈程度与别赛的次序来取胜，怪只怪自己太疏忽轻敌了。
“茶色明亮，芽叶紧结，且茶痕也久久未曾出现，秀哉大人，确实好茶！”陆瑗称赞道。
“色泽黄嫩油润，淳淳光泽，汤花有若‘冷粥面’，而且均匀适中，如‘粥面粟纹’，茶香芬芳浓郁，乃是茶中的极品。”
连一直没有作声的垣也发出赞叹，一众茶客亦纷纷赞赏秀哉的茶恰到好处，适逢是品莫干黄芽的最佳时节也。
这时候，秀哉又说道，
“秀哉感谢诸位的赞赏，然而斗茶就应分胜负，诸位看，秀哉的莫干黄芽与陆姑娘的雀舌相比，哪个更胜几水呢？”
顷刻间，众茶客议论纷纷，最后，茶客中的一位年长者说道，
“当是秀哉大人为胜者。虽则陆姑娘与秀哉大人在汤花方面难决胜负，但陆姑娘却输在了汤色。陆姑娘所选的雀舌所泡出的汤色为纯白，而雀舌则应以澈为贵，但秀哉大人所选的莫干黄芽所泡出的汤色以橙黄为贵，而秀哉大人的茶汤色明黄橙亮。早已胜陆姑娘一筹了。”
秀哉对众人作了一个揖，又说道，
“秀哉也只是碰巧取胜罢了。”
“事实并非都如此，”
陆瑗截停了他们，又缓缓地说道，
“汤色应以纯白为上，蔡襄的《茶录》曾说应以青白胜黄白，而青白者受水昏重，青者则受水详明。这盏雀舌的纯白足以证茶质鲜嫩，蒸时火候恰到好处。相反，秀哉大人的莫干黄芽全汤显黄，尽现茶的本色，但取水却没有得当，若其茶显黄白才能胜也。”
由于陆瑗对倭寇语并没熟悉，所以论茶时并没有用倭寇语，在场听懂的也只有垣和秀哉，于是垣便替陆瑗用倭寇语对各茶客再说一次。
顿时茶室内又像炸开的窝，各人都在议论纷纷，而坐在主座的秀哉则饶有意味的看着陆瑗。
“但是，陆小姐，你的雀舌茶的确是斗茶中所要求的汤色中乃至上，但你的茶同时也失了雀舌本应该有的清澈汤色。”
“是啊，是啊……”
“这样就不算以上色取胜了，连本色也失去，根本算不上好茶了。”
……
陆瑗的结论再次被在场的人推翻，垣也焦急地看着她，只见她摇了摇头，又有倭寇与对众人说道，
“各位且慢。”
说着就从茶几上取来几抹茶末，又夹在指间轻轻地捻，使茶末变得更细碎，
“诸位请看。”于是她将手中的茶末慢慢地洒落茶盏中，过了一会儿，等到茶末到达底部，几乎在场的人都无不惊叹，纯白色的茶汤其实是带半透明的，每个人都可以通过纯白色的茶汤看到底部的茶末，于是陆瑗又说道，
“其实我的雀舌茶本就有本色，是夹杂在纯白色当中，只要用细物稍稍拨开表面那层白，本有的透彻就能显示出来了。”
“太棒了，陆瑗。”垣称赞道，陆瑗向着他眨了眨眼，向着各位赞赏自己的茶客说道，
“各位谬赏了。”
座上的秀哉喝了几口陆瑗沏的雀舌，看着里面纯白却又带着透彻的茶，又看了看陆瑗和垣，笑着说道，
“大明的茶仙果然明不虚传，秀哉这次输得心服口服。”
说罢，他又用倭寇语对在场的人说道，
“各位眼前的姑娘即是明的茗姬了。”
顿时，全场都沸腾起来，大家都为陆瑗的茶技而惊叹，又为陆瑗的身份而惊奇。
“原来你是茗姬，还是整个大明的茗姬，太厉害了。”阿哲用欣赏的眼光看着陆瑗，又对垣说道，“垣，你真幸福。”
垣一看陆瑗尴尬的样子，就回应道，
“阿哲，你别乱说了！”
看着二人疑惑的神色，秀哉笑道，
“秀哉，是从陆姑娘的袖口上的‘瑗’字上知晓你的身份的。”
当然了，秀哉没有说出另一证据，就是她长得很像秀妍。
当大家恍然大悟时，喧闹的茶室突然又恢复了安静，一名身穿盔甲的人走了进来，只见他黝黑的皮肤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满布眼角的皱纹却更显他的威武，他边用手边捋着白花花的胡子说，
“呵呵，明的茗姬原来到了越前，欢迎欢迎。”
全室的人立刻转过身去对这那老人鞠躬喊道，
“朝仓大人。”
只余下陆瑗呆呆地站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最终的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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