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鸿》两个月亮

7、７

　　刘婶捧着一摞五颜六色的丝线，丢到她脚下“喏！把这些丝线都解开了，理好，二小姐要等着锈花呢！”
　　云英低头一看，那些丝线杂乱成一团，密密麻麻地，像个鸟窝。
　　“你还楞着干什么？快做事！”刘婶道“待会我来检查，要是没做好，哼！你就看着办吧！”
　　“是！”云英不自主地肩头一缩，蹲下身去，小心仔细地翻着，解着。
　　一直解到下午，才只弄好一小半，刘婶走出来，怒不可遏地说“没用的东西，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真是白养你了！”
　　她破口大骂着，一脚踹在云英的背上，云英翻倒在地，还没有爬起来，她的一只脚就狠狠地踩在她的手背上，是那么地用力，直踩得云英呼吸急促，泪雨狂飞地。
　　打骂过后，刘婶拽着她来到灶台前“去！给我烧火！”
　　云英佝偻着孱弱的身子，点头如捣蒜地“是！是！是！我烧火，我烧火，你别再打我了，我受不了了，我好痛啊！”
　　“哼！不打不成器！”刘婶邪笑着“我是在教你，懂吗？死丫头，好好做啊！”
　　刘婶瞪了她一眼，硬挺着身子出去了，云英边哭边往灶膛里塞着柴，心如苦莲地“爷爷！爷爷！我好想你，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爷爷！……”

　　晨曦渐露，花儿喜悦地吸吮着露珠，每一天的开始，对于云英，都是胆战心惊，度日如年地。
　　“云英，你这死丫头，跑到哪里去了？”刘婶尖声叫着“云英！云英！……”
　　“我在这里！”云英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形容憔悴地说“我刚刚去打水了，我一直在做事，没有偷懒”
　　“嗯！”刘婶翘起下巴，塞给她几件旧衣服“厨房没抹布了，去！把这些用剪刀裁开，弄得整齐点，待会我来收！”
　　云英抱着那些衣服，拿起剪刀就做了起来。

　　“好了吗？”刘婶问道“拿来我看看！”
　　云英小心翼翼捧给她看，全身的寒毛都直竖了起来，双眼不敢直视地“好了！”
　　“这是抹布吗？怎么这么碎？”刘婶道“重新剪过！”
　　云英咽了咽口水，干涩地开口“都剪完了”
　　“你做得真好啊，你可真会做事，啊！”刘婶揪着她的耳朵说“你行啊！尽给我添乱捣鬼，你故意的，存心的，是不是？”
　　“我——”云英一张口，左脸马上重重地挨了一耳光。
　　刘婶又一口唾沫吐在她脸上，双手硬扯着她的头发“臭丫头，真是不打不行，不打不成啊！”
　　“哎哟！哎哟！”云英痛得大叫“放了我吧！饶了我吧！啊！啊……”
　　刘婶咬紧牙关，双手往后一收，竟然给扯断了几绺头发。
　　“啊……哎哟！”云英奋力反抗着，哭得让人揪心，让人心寒。

　　悦鸿在花园里轻移莲步，全身一凛”哎！念灵，娘好思念你，如今你是生是死，是福是祸，我都是一无所知，无能为力啊！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你，知道你呢？老天！请给我一点提示吧！赐给我一点仁慈吧！让我知道她的消息，不要让我望眼欲穿，彻夜难眠了”
　　成妈陪着她，一脸的爱莫能助与茫然，心疼与困惑“小姐，别再自寻烦恼了，别再抑郁了，保重身体啊！”
　　“奶妈，失女之痛你不曾经历，你怎能体会，了解呢！”悦鸿万分难过地说“知女莫若母，我似乎能感应到她的存在，仿佛她就在我身边一样，可是我却不知道，我要怎么办，怎么办了！？”“你别再钻牛角尖了，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不能这个样子啊！”成妈急切而激动地说“你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成亲生子，我与你一同经历，一同承受，小小姐的丢失，是我们大家的隐痛，可是，你这样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啊！我知道你悔恨，你愧疚，你难过，丧女之痛是你心口的一个伤痕，它长在那儿，永远也不可能复原；想一想，何不多用点爱去全身心地看待小少爷呢，如果说小小姐让你的爱有缺憾，那么小少爷就不能代替她，填补这个伤口吗？小姐，请你为我，为你自己，也为了小少爷，更为了生死不明的小小姐，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再逼迫自己了，你这样的魂不守舍，浑浑噩噩，叫我怎能不心疼，不难过呢！”
　　“奶妈！”悦鸿抱着她，让泪水尽情地释放，渲泄地“我那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女儿，苦命的孩子啊！”
　　“小姐，我知道，我都知道”成妈轻拍她的背，哽咽着，感叹着，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着，用心地祝愿着，祝愿着。

　　萝筐里是一大堆的黄豆、红豆、绿豆、芝麻，云英的任务就是要把它们分拣开，一一装点好。
　　刘婶在一边监着工，一边嗑着瓜子“手脚快点啊！做不完就不要吃饭！”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云英拣得是腰酸背痛，饥渴难耐地。
　　大家都吃过饭了，刘婶吃着一条鸡腿，满嘴流油地说“哼！你就慢慢做吧！活该没有饭吃”
　　云英伸长了脖子，轻轻地问“我想喝口水，可以吗？”
　　“你想喝水呀！”刘婶怪叫道“不许喝！先干完了再说”
　　“可是，这些东西一晚上也拣不完了”
　　“你还嘴硬！”刘婶推倒她，按住她的头，在地面上按压着“看你还顶嘴，看你还说，你说，你说啊！”
　　云英双手乱舞着，哭诉道“我不喝水了，我不吃饭了，我做事！我做事！”
　　刘婶松开手，得意地向后一退，不想碰翻了凳子，几筐拣好的东西顷刻间洒翻在地，毁于一旦。
　　“啊！……”云英目瞪口呆地，又急又乱，满面愁容地。
　　刘婶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置若罔闻地说“都是因为你，还不去把它们捡起来，重新装过！”
　　刘婶已经走得很远了，云英顾不上饥肠辘辘了，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些东西整理好，不然又有苦头吃了。

　　鸟儿在枝桠间鸣唱正欢，云英坐在树下，敲着核桃，全神贯注又心有所绊地“啊！小鸟，你多自由自在呀，爷爷不在了，我再也不能给他唱歌，听他讲故事了……”
　　云英这边正沉浸在美好往事的回想中，那一边，刘婶心急火燎地过来了。
　　“核桃肉还没弄好吗？这可是老太太的点心呢！”刘婶催促道“快做呀！真是个懒骨头！”
　　云英应声着，敲着敲着，就敲到手指上去了。
　　“哎哟！”云英缩着手，心生畏惧地看着她。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刘婶捞起一根棒槌，照着她的屁股重重地打下去。
　　云英痛得真叫爷爷，满面涕泪地。
　　“哼！你就是叫姑奶奶也没用，你该打！真该打！”刘婶扔下棒槌，尖长的指甲直戳到她的后颈里。
　　“啊！……”云英大扯着喉咙，悲呼向天“爷爷救我！爷爷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