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未旌

7、生日快乐，云帆

　　最近的林若见突然忙了起来，已经渐渐到了三月底，她正在做一个主题服设，韵大的服装设计系就是这样，要在比别人短的时间内学比别人多的东西。想起那个时候为了考韵大，林若见在高三的时候拼了命，幸亏有苏羽风和许扬帮她给她讲题。
　　想到这，林若见的手突然停了停，那两个贯穿她青春的男孩，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
　　桌上传来咖啡的清香，丝丝苦苦，乔落青啜了口咖啡，半倚在桌上，同她说：“你的黑咖啡，别把自己搞垮了，一会还得去庆宴。”
　　林若见扶了扶额，修长好看的手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那庆宴是服设系和导演系的几个与她关系好的朋友撺掇的，知道了她和乔落青拿了《Look》的奖，嚷嚷着一定要庆祝庆祝。乔落青的性子淡，可也随着林若见认识了几个同学，她们有时候热情的会让乔落青很不得劲，以前的她根本不会在乎这样的事情，可她们毕竟都是若见的朋友，她怎样都得留个面子。
　　那庆祝林若见推了再推，她手头上还有好几套衣服没定稿，一个头两个大。可今天上午她收到导演系的谢尔的一条信息，不，准确说是一条通知。
　　“林若见同学，今晚八点，八滩餐厅，已订好位置，不来就去设计室抓你。”
　　同样差不多的短息，乔落青也收到了，可是乔落青的是“落青，今晚八点在八滩餐厅给你和若见庆功，一定要来哈。”
　　林若见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因为今天谢尔和其他几个朋友的手机默契般的全关机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谢尔那个鬼机灵想的主意。
　　林若见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半了，她伸手把头上的发圈解了下来，黑色的大卷发如瀑般滑了下来，她随意的抓了抓，起身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还是能够出门的样子。
　　今晚八滩的包厢很是热闹，大家欢快举杯，酒水哐撒，夜晚的灯光照亮了每一张年轻的脸，谢尔跨过乔落青一把揽过林若见，又歪头笑眯眯的朝着乔落青说：“落青别介意哈，我跟你家若见说几句。”
　　谢尔又转回头，佯装生气的样子，对林若见说：“你这小姑娘，真不够意思，我三顾茅庐才能把你请来，来，喝，必须喝。”谢尔的脸上挂了酒意，开始慢慢说醉话。
　　这晚，林若见被灌了不少酒，走路也变得晕晕的。
　　寻了个由头，半路撤了场，没跟她们再去第二轮。乔落青不放心林若见，本想送她回去，却被那小姑娘婉言拒绝了，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向她保证的说：“放心，我绝对安全到家！”
　　想来那莫离湾也不是她乔落青想进就进的地方，她也就点了点头，嘱咐了司机师傅几句。
　　所以才有了现在在莫离湾里走的踉踉跄跄的林若见。
　　那小姑娘时不时的看看表，指针已指向十一点半。
　　她本想寻到前面那个小木长椅上等着，还一左一右的走着时，身后的车灯就全然打在了她的身上，她的眼睛本能的眯了眯，转过头迎着车灯，看到了那辆张扬的车子。
　　林若见看到了顾相景。
　　他们自从那次晨跑后就没见过了，那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了。顾相景有些疑惑的看着林若见，那小姑娘就是直直的站在那儿，怎样都不让道。
　　无奈，他只得熄火下了车。顾相景依旧一身高定西装，黑色，压抑。他的皮鞋在这样的夜晚踩出响的声音，眉头有些皱。
　　林若见看见从车上走下来的顾相景，黑色西服裤衬的他的腿更修长，脸又冷漠又好看，她嘟嘟囔囔着：这怎么也得有一米八八吧。
　　这话极小声，又混了醉意。
　　顾相景走近她，“你说什么？”
　　有一股极冲的酒味儿围绕着，顾相景的眉头锁的更紧，他看着面前这个脸红红，笑意盈盈的小姑娘问道：“你喝酒了？”
　　林若见两只手慌忙的摇了摇，像是掩饰错误的小孩子。继而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了起来，笑嘻嘻的说：“没有没有，一点点一点点。”
　　这分明是过了这小姑娘的酒量，顾相景一直望着面前的林若见，虽说这么晚小姑娘醉着回来不太安全，可这样讨巧的林若见却逗趣了他。
　　他拿起手机，说：“我打电话让你哥来接你。”
　　电话还没有播出去，就被林若见抢了过去，“不要不要，不要给凌澈打电话。”小姑娘有些急，口齿因喝了酒有些不清，反而有了些撒娇的感觉。
　　“我在等你回来…”林若见看着顾相景眼眸深邃的说出这句话。
　　是她问了门卫师傅才知道顾相景还没有回来，所以她就一直在他回来必经的路上踱着，她在等他。
　　顾相景愣了愣，又觉得是这小姑娘在说胡话。
　　他伸手要拿回手机，却被林若见一把抱住了胳膊，她拉着他的胳膊，抬头看着他说：“陪我坐一会儿吧，云帆。”那眼睛亮亮的，是有了丝丝晶莹。
　　顾相景没驳她，跟喝了酒的人驳，是最没用的。
　　他陪着她坐在了长椅上，莫离湾的路灯昏黄，打在他们的脸上，别有一番温柔。
　　林若见也没说话，借着酒劲把腿盘坐在了长椅上，直直的盯着顾相景看。
　　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那头发也被收拾过，好看而精致。
　　长大后的云帆真好看呐。
　　“怎么了？”顾相景被她看的很不舒服，却也只讪讪的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你真好看。”小姑娘用力摇了摇头，却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男子假咳了一声，被这直白的话激灵了一下。
　　“你真是醉了。”这话突然柔了起来，却也能听见其中的责怪。
　　林若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她的托特包里，翻出了一座不大的奖杯，这是她昨天在《Look》盛典上领的奖杯，盛典一结束她家都没回就又钻进设计室画稿了。
　　“你看，云帆，这是我在《Look》获的奖，我的第一座奖杯。”她边说边把奖杯推到他面前，就像是小时候考试得了一百分，急忙和李云帆分享的样子。
　　顾相景看着那座奖杯，心情复杂，他点了点头。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Look》的评奖结果在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亚太集团CEO办公室的桌上。
　　可他的口吻依旧有些冷，“林若见，你看清楚了，我是顾相景。”他无可奈何，他就是顾相景。
　　林若见怔了怔，她想如果现在李云帆坐在她面前一定会摸摸她的头发，傲娇着说：“那当然，我家若若最厉害了。”
　　脑海中那个稚嫩的男孩和面前这个成熟的男人面容交汇在了一起。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林若见张开手抱紧了顾相景，她的脸伏在他的肩上，男子的脖颈间有属于小姑娘的柔软细腻。
　　顾相景根本没想到林若见会这样做，他的身体突然变得无所适从。他笑话自己，在欧洲百花丛中过的时候，怎么也没现在的不自在。
　　他嗤笑自己，却感觉到了脖子有了湿意，一颗两颗三颗，这小姑娘…哭了？
　　“就算所有人都告诉我，你不是云帆，我也绝对不会认错的，李云帆，没事的，没事的，我知道你肯定有苦衷，我可以等你跟我说，我可以等很久很久，可是云帆，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林若见一边抽泣一边讲，平时藏在心里的话竟全出了口。
　　顾相景的思绪也像停驻了般，他就那样任由这小姑娘抱着，听她诉说心肠。他的手攥的很紧很紧，要不是有这夜色，定能看到他的根根青筋。他抬起手，拥抱的姿势停在了离小姑娘一拳的位置，他轻叹了口气，把林若见从怀中轻轻推开。
　　“你口中的李云帆，一定过得很好。”顾相景极少有现在这幅模样，细细的像是在哄孩子般，和他在会议室中的样子太过鲜明。
　　“我没有告诉别人你是云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林若见说的信誓旦旦，就差拍着胸口发誓了。
　　顾相景却突然低头笑了，嘴角弯的弧度很小，却能看出眼中的笑意。
　　他也不说话，只是觉得喝醉酒的小姑娘真的有趣。
　　林若见嗅了嗅鼻子，又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她摸了摸痒痒的鼻子说：“只是…你的西服香水味好重。”
　　顾相景这才反应上来，他今天是直接从酒会上回来的，会所里多少浓妆艳抹的女人近了他，想是沾染了若干。
　　他把西服脱了下来，放在了旁边，只穿着一个黑色的衬衫，快要和这夜混为一体。
　　林若见低头认真的看着手机，嘴中喃喃：“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顾相景不解，却听到了那小姑娘欢快的声音：“云帆，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今天是三月二十，李云帆的生日。
　　她赶在他新的一年里，要第一个祝他快乐平安。
　　顾相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林若见要一直等他回来，为什么要自己陪她坐在这里了。
　　他看着那小姑娘把手扬过头顶，一幅庆祝的模样，他的喉咙在那一刻真的有些哑，可还是说：“我的生日在上个月，已经过去了。”
　　林若见的手突然放了下来，她的脸上不是失落，而是极为认真的神情，她轻轻摇了摇头，“不，云帆的生日就是今天。云帆，我可以重新认识顾相景，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忘记自己是李云帆。”她怎么会记错李云帆的生日呢，以前每年的今天，他们都会去洛阿姨家里，洛阿姨和妈妈在厨房忙碌，他们就在客厅打闹。
　　顾相景没有说话，面对这样的林若见，那样往外推的拒绝话他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心此刻就像是慢慢融化的冰川般，悄无声息的温暖起来。
　　林若见低头翻找着包，终于从里面拿出了一只小狮子挂偶。
　　她递给顾相景，那个和他如今样子格格不入的挂件玩偶。
　　“给，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这个？
　　顾相景真的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奇怪的生日礼物。
　　又见那小姑娘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极为相似的小狮子，那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略略旧了。林若见摸了摸它，温柔且珍惜。
　　“为什么是这个？”顾相景疑惑，他仔细看了看手上的小狮子，也不得解。
　　林若见还是低着头，头发挡住了她的脸，顾相景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因为，那年我去旅游说好给你带的礼物，就是这个，可你没等我回来，我回来的时候他们都跟我说你不在了，我不信，我不信…”那小姑娘喃喃，这话也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顾相景看着她手上的那个，旧旧的，是有些年头了。
　　林若见抹了抹眼泪，抬头指着顾相景手中的小狮子，“你这个，可是我自己做的，你别弄丢了。”是啊，那作为生日礼物的小狮子，是林若见在学校的工作室里，一针一线自己做成的，一针一线都是思念。
　　亲手做的…顾相景看了看手上的小狮子，不说有多么好看，却像是融了别的情感。
　　他说，谢谢。
　　谢谢我的小姑娘，谢谢我的小姑娘亲手做的小狮子。
　　顾相景扶她回去的时候，林若见还是踉踉跄跄的，“以后不能喝，就别喝这么多了。”
　　林若见借着酒劲，脆生的回了句：“遵命！”却生生逗笑了顾相景。
　　凌澈开门看到顾相景扶着醉酒的妹妹，一时间很难接受，他一把把妹妹接了过来，警惕的说：“你对若见做了什么！”
　　顾相景一时有些无厘头，他好心好意送人回家，还被当了坏人。
　　“放心，不是和我一起喝的酒，再说了，我如果想做什么的话，你怎么还能见的到她呢。”顾相景的话也依旧挑衅，他难道长着一张不怀好意的脸吗。
　　“砰”顾相景就这样被关在了门外。
　　他轻摇了摇头，感叹阿澈还是跟以前一样急。
　　顾相景回到家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着手中的小狮子有些发愣，又感慨，这小姑娘真不愧是学服设的，做的还挺精致的。
　　那个小狮子被他放在了床头，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这个夜晚，让人久久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