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位失足妇女前来就诊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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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号患者被揭穿身份，默默从地上站起来。他没有哭闹，而是擦干眼泪，整理好衣裙，重又恢复了镇定。
他看着面前的医者，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三年，一千零九十六个日日夜夜，一千零九十六盅红枣猪手美容汤。他亲手猎杀了多少无辜山猪，几乎把整个喜马拉雅山脉的生态都破坏了，才终于打动了高高在上的教主，才终于换得那一纸信函，遣他下山。
那日情景，36号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端着猪手美容汤，跪在莲台前冰冷的白玉阶下。在日复一日的绝望磋磨中，几乎已经心如死灰。莲台圣座之上的美艳女子，一如既往只顾对镜自照，清点眼角细纹，根本不屑于给他一个眼神。
36号恭敬地奉上美容汤。
只是这一次，教主却没有接。
镜子里妖娆的红唇微微开合。
教主说：“千靥，你这汤太费猪了，而且似乎没什么效果。”
教主又说：“你也别再炖了。我看猪手美容，根本是无稽之谈。这是我昨天熬夜为你撰写的推荐信。你拿着它，下山去找我弟弟沉渊吧。”
雪白的信封，轻飘飘落在千靥的膝前，如同一片飞落的羽毛，却重逾万钧。
千靥双手颤抖，不能自抑。
药庐外天色昏暗，灰白的阴云笼罩着山谷。
雨，又大了些。
千靥鬓发间插着的那朵垂丝海棠，很快被雨水沾湿，蔫蔫地耸拉下来。他凝视着沉渊，就那样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整个人便也像那朵海棠一般颓靡起来。
他呢喃道：“男性，就不能成为失足妇女了么？”
“这……”
沉渊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怔愣了片刻，重又打量了一会儿眼前的女装子，最终还是选择了尊重。
他说：“这位患者女士，请你随我进来吧。”
沉渊走入药庐，放下窗边暖帘。
风雨没有停歇的迹象。候诊长廊里，不少大妈已经放弃就诊，快马加鞭地赶回家收衣服去了。
药庐里头也下起了小雨。
屋顶的苇草被雨水一浇，很快便彻底浸湿，全然成了摆设。雨水不断滴落在药庐里，滴落在看诊的长桌上，也滴落在沉渊和千靥的发顶肩头。
沉渊叹了口气，拂去脸上的水滴，道：“坐——这里条件简陋，我们速战速决。”
“没问题。”千靥点点头，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扯开了襦裙胸前的系带。
沉渊：！！！
“请稍等！”沉渊如临大敌。
从医数载，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豪放的患者。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立刻叫停，“这位患者朋友，请您不要冲动。先不慌脱！您的基本病史，我还需要了解一下。”
千靥却摇了摇头，“您不用了解了。”
说着，他便松开了手。
系带就此掉落在地。紧跟着的是那条血红的襦裙，顷刻散成前后两片，顺着男性躯体优美的曲线缓缓滑落。
千靥坦白道：“明使大人，我和外头那些阿姨们一样。我根本就没有病。”
沉渊懵了。
那血红襦裙之下，并不是如他所想一般的冰肌玉骨。相反，对方捂得极为严实，还穿着一套整齐保守的魔教影卫制服。
沉渊沉默了一会儿，问：“影卫兄弟，你这么穿不热吗？”
影卫摇了摇头，真诚地解释道：“属下刚从喜马拉雅大雪山下来，或许是还没缓过劲，并不感觉很热。而且属下是专业的影卫，无论多热，属下都不会嫌热。”
沉渊说：“好好笑哦。”
千靥没有接话。
沉渊又忽然说：“你和你们催光明使有点像。”
魔教催光明使千靥，负责教主安保，执掌教中刑罚，乃是一位冷面无情，人见人怕的大煞星。
全教上下，除了教主以外，也只有一人并不怕他。
那人便是沉渊。
怕是不可能怕的。
沉渊每每见到千靥，便想起初见时对方的模样。
一个裹着破棉袄的瘦小黑影，深夜潜入疫所的厨房里偷东西吃。黑暗里沉渊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记得那两只小鹿般又大又圆的眼睛，警惕地向四周张望着。
那是十数年前的陵川，时疫猖獗。
沉渊跟随师父下山，兴建疫所，治病救人。像千靥这样无家可归的孩童，他每天都要见上整整一打。
那时候的沉渊，对千靥并无印象。
可千靥却是认识沉渊的。
他知道沉渊是那个大人物的弟子，每每在众人的簇拥下，众星捧月般地出现，偶尔也为他们诊病。
他也曾偷偷观察过沉渊。
沉渊颜值很高，医术很高，武功也很高。
现在，厨房的唯一出口，便是被这样一个三高人士给挡住了。
千靥认定自己要凉。
于是他死死盯着沉渊，趁对方还未靠近，又往嘴里多塞了一个冷窝头。
沉渊笑了。
这一笑，勾魂夺魄，如幽潭月影，直直照进千靥的心中，照得千靥连嘴里的窝头，都咬不稳掉在了地上。
沉渊说：“你窝头掉了。”
千靥说：“掉了。”
沉渊又说：“你吃面吗？”
千靥说：“我吃。”
于是那一夜月黑风高，厨房半夜飘起可疑烟雾，是沉渊生火起灶，煮了足够两人份的面条。
面煮好了，满屋子都是香气。
沉渊捞起面条，分为两份盛进碗里，又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翻出各色调料，向自己的那一份中加入了少许葱花，淋上香油。
他问千靥：“葱香菜辣椒要么？”
千靥咽了口唾沫，说：“我要葱不要香菜，少放辣椒。如果那个柜子里还有蒜泥的话，能不能麻烦给我浸上香油，用一个小碟子分开装？”
“谢谢。”
沉渊：“……”
初遇就是这样，平平无奇。
后来沉渊为千靥调制了蒜泥油碟，再后来沉渊治好了千靥的病，救了他的性命。再再后来千靥便认定了沉渊，固执地跟着他登上了喜马拉雅山。
天母从此多了一位忠实信徒，魔教从此多了一位骨干成员。
药庐风雨凄凄。
“明使大人，您走神了。”千靥的声音将沉渊唤回现实。
沉渊抬起头，忽然觉得眼前一黑，竟是千靥不知何时，搬来了一旁的屏风，又取来长柄扫帚架在木桌旁。刚刚脱下的两片血红襦裙，被他废物利用，盖在了屏风和扫帚的间隙上。
一个简易的防雨帐篷，就这样搭好了。
沉渊又懵了。
千靥掸掉身上水珠，提醒道：“明使大人，您刚刚说到，我和催光明使很像。”
“哦，对。”沉渊回过神来，露出一抹笑容，“不过我和他，也有好几年没说过话了……你们催光明使近来可好？”
千靥道：“催光明使他昨天离职了。除此以外，他一切都好。”
沉渊一愣，“离职？他那种人，怎么可能离职？”
千靥还没来得及回答，沉渊已经一下子钻出襦裙帐篷，“影卫兄弟，请你先稍等片刻。我敷衍完后头的患者，再和你慢慢地聊。”
今日这一场好雨，外头患者大都已被下走。只有几位格外顽固的粉丝，还守候在长廊里，不懈地坚持着。
沉渊干脆在候诊长廊里一同接待了她们。
大妈们果然没一个有病，会来这里排队，只是单纯想要体验追星的快乐。她们七嘴八舌，向沉渊抒发自己的喜爱之情。表达欲得到满足后，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沉渊洗过了手，这才回到药庐，钻进襦裙帐篷。
他向千靥伸出了手。
千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沉渊这是要与他击掌，按照魔教的方式互相问候，弥补刚才没有打招呼的遗憾。
“千秋万代，低碳生活。”
“千秋万代，低碳生活。”
问候完毕，沉渊这才坐下，道：“影卫兄弟，既然你没有病，那么想必不是来看病的。所以，你拜访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应当不是单纯地想要与我分享教中的新闻吧。”
沉渊凝视了千靥一会儿，又道：“而且据我观察，你易了容？”
对面的影卫忽然显得有些紧张，“明使大人，在回答您的所有问题以前。我有一个深藏心底的疑问，不知可否先行向您确认？”
沉渊喝了口茶，道：“请讲。”
千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属下在教中听闻，您与催光明使，曾经有过一段禁忌的感情。据说当年您曾经说过，如果催光明使想要吃面，您会永远为他准备一碗蒜泥油碟。请问这话，如今还作数吗？”
沉渊当场喷了茶。
他说：“影卫兄弟，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啊。你怎么不去晋江文学城写小说？”
影卫猛然站了起来，急得脸都红了，“这是你的原话。”
“不可能。”沉渊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这么酸的话，肯定不是我说的。”
千靥说：“就是你说的。”
沉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对面的人，忽然笑了。他说：“影卫兄弟，当今江湖的风气，真的好生奇怪。你们这些搞同人的，一个个的，竟都比当事人还要真情实感。”
他将目光移向别处，又说：“蒜泥油碟，那是配火锅的。”
千靥的脸上逐渐失去了血色。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力。
还有什么话，能比这一句“蒜泥油碟当配火锅”更加伤人？
爱情，或许从一开始，就并不存在。
藏在桌下的手，攥紧又松开。千靥颓然道：“我明白了。”
沉渊感到非常困惑，“你明白什么了？”
“既然如此……”千靥从怀里掏出一封微湿的信件，恭敬地双手递给沉渊，“这是教主大人为属下撰写的推荐信。属下此来，是想要应聘成为您的贴身影卫，照顾您的生活。”
“哦，这天母生辰庆典的档口，教里本该缺人，阿姊竟外派你来我这鬼谷。”沉渊接过推荐信，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被推荐人姓名……唔，你叫马甲？姓马，你是汉民还是回民？”
千靥道：“是影卫的艺名。”
沉渊点点头，又道：“这上面写你擅长煲汤，而且动手能力很强。”
他说着看了一眼头顶上的简易防雨帐篷，自言自语般道：“的确很强。阿姊这个人，还是非常实在的。即便写推荐信，也不会过于夸张。”
“好的，马甲兄弟，我大概了解你的长处了。”沉渊将推荐信塞回信封，严肃道：“现在，我将考察一下你影卫的专业知识。”
面试骤然开始，千靥坐在桌对面，双手交叠，竟然显得有些紧张。
沉渊道：“请听题。以下哪种行为，不会产生温室气体，导致武林气候变暖？请注意题干，是不会。”
“A、练功。”
“B、植树。”
“C、呼吸。”
“D、放屁。”
千靥笃定道：“我选D，放屁。”
作者有话说第2章 一位失足妇女前来就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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