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来生的少女》暮蝉

2、第 2 章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当我睁开眼时，我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墙壁是暖暖的康乃馨色，有很大很大、倾泻满阳光的木窗，完全不同于我以前呆过的地方。我向右偏转视线，看到一个男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专注地看着我。
　　“还行，就是头有点晕。”他的目光很纯粹，不是关切也不是担心，纯粹地看着我而已，我却想让他安心。
　　“那是转注的正常反应。”他说完便站起身，离开了。后来我才知道，转注其实是洗脑的意思。根据转注程度不同，残留的记忆和情感亦不同，对身体的伤害程度也是。我仍然记得我的父母和他们的所作所为，记得我原本孱弱的身体和长久的渴望。我亦清楚，我的来生，提前开始了。
　　“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叫Azalea。你是我的工具，如果你好好工作，我会十分爱惜你这个工具的，知道吗？”
　　“是，John先生。”
　　在我的来生，我的名字叫Azalea，是杜鹃花的意思——我很喜欢，因为喜欢满山遍野绽放的山杜鹃，她们那灼灼的生命力是我前世所没有的。我生长和生活在一个神秘的组织中，组织对外宣称是慈善机构，救助病重或流离失所的少年，实际上是改造训练他们，成为杀人的工具。每个进入组织的少年都要进行“转注”，也都有指定要跟随的组织成员，他们是教官是家长更是主人和上帝——John先生就是我的天主，我感谢他。
　　来生的我有一个轻灵的身体。我的单手握力是1850牛，最高弹跳高度是6.87米，可以轻松地在1分钟内完成20次往返跑。另外，我的射击成绩在公社中排行第一，即使是蒙住眼睛亦能百发百中。每天清晨醒来，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认真确认自己的身体，确认它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一个自由自在的身体，然后幸福地开始新一天的生活。Sarah跟我说：“Azalea，你无论什么事都这么开心啊。”我用力地点点头，回应给她一个绽放的笑脸：“嗯！”我现在自由了，还有什么理由不幸福呢？
　　“Azalea，有任务，准备出发。”
　　“是，John先生。”我像只欢快的小鸟，雀跃地出门去了。

　　Azalea来公社已经有七年了。她是个快乐的小丫头，无论多苦多累的训练，她的嘴角始终噙着笑容。老实说，我对她很凶，当她第一次被领到我面前时，我毫不犹豫地告诉她：“你，只是我的工具。”我以为她会失望，会露出沮丧的表情，即便流出眼泪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她毕竟只是十一岁的小丫头。可是……
　　“是的，John先生，我会努力做一个好用的工具。”她仰着头，那么甜甜地对我笑了，欢喜得会让人误以为我给了她天大的好处。她的反应反倒让我无措起来，我狼狈地避开她光华流转的目光，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仍显得冷硬：“如果你是个好工具，我会爱惜使用的。”我不懂这算不算承诺，反正我是不承认的。承诺是对人，而“它”，只是我复仇的工具。
　　Azalea的训练成绩十分出色。虽然身体是改造过的，但不同个体的反应还是不同的，就像同样智商的孩子在学校的成绩仍有优良中差之分。我起初以为是天赋，是我的眼光好，直到有天夜里下暴雨，我去Azalea的房间想提醒她关窗——这孩子总爱打开着窗户，让风和阳光充斥房间，连夜里睡觉都不愿关上，谁知打开她的房门，竟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我至今仍嗤笑自己当时的惊恐，我发疯似的找遍了公社的每个角落，敲开了所有人的房门，却一无所获。我想，我的天使是不是厌倦离开了。
　　“你今天有没有打Azalea？你总是那么恶劣地对待她，现在后悔了吧？”Zoe这般责备我。
　　打她？是的，我今天下午打了Azalea，因为她有一发子弹没有命中十环，我当时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怒吼道“你要是做不到百发百中，就给我彻底消失！”
　　“我后悔了，后悔下午在打靶场上不该对她凶，不该打她。她明明就是那么可爱的孩子……”我沉浸在懊悔之中，喃喃说道。
　　“打靶场？对了，打靶场还没找过，说不准她还在那儿！”Zoe额话像一道闪电劈裂我混沌的头脑。我想都没想就冲入了暴雨，不理会身后Zoe的大声喊叫：“喂，等等我，一……”
　　“啪！啪！啪！“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五十八分，打靶场中还是传来了枪声。穿越重重雨幕，沉闷的声音在我听来却犹如天籁。
　　“Azalea！“我唰地推开铁门，冲刺的脚步定住了。我的女孩，我定义为工具的女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打靶场中，专注地、一发一发地、射出子弹。因为被我的突然出现惊到，最后一发子弹彻底偏离方向，在厚厚的雨幕中没了踪影。
　　“John先生，对不起，我一定会练到百发百中的。你别生气，也别叫我消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早已湿透的瘦小身体在大雨中瑟瑟发抖，她垂着头，似乎再多站一会儿便会被风卷走。我觉得心里堵得慌，酸软的情绪让我既无力也无气。我现在只想带着我的小女孩，回家。
　　“Azalea，别练了，我们回去。“我没有看她是否跟了上来，因为如果再次看到她瘦削的身影，我想我会情绪崩溃的。
　　那天回去，Azalea病了一个星期，被我训了一个钟头，最后她保证，任何时候都会让我知道她的所在。放心，我再没打过她，虽然，她仅仅是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