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崆林桑雨

5、五

　　顾蕴城按了按胃部，给自己倒了杯水。

　　靳白轻轻敲了门，拎着吃的进了他办公室。

　　顾蕴城抬头看他，没什么表情。

　　“一晚上没吃东西，你胃没事吧？”靳白在他桌前坐下，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脸上带了点倦怠。

　　拼了一晚上的尸块，眼睛都要瞎了。

　　顾蕴城看着他支着头有点困倦的样子指了指自己办公室的沙发：“累了就睡会，有事我叫你。”

　　靳白一笑：“你们忙的热火朝天，我在这偷懒，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顾蕴城也不跟他客气，确实是饿的胃疼，抓了个包子塞进嘴里，含糊的说了一句：“要睡赶紧睡，下午跟我审个人。

　　“你那查出了什么？”

　　“我觉得……分尸的应该是个女人……”

　　“女人？为什么？”

　　“切割的断口不是直的，是多次切割砍出来的，而且肌肉组织有拉拽的痕迹，说明她在分尸的过程中不停拉拽试图砍断骨头，男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靳白语塞，脱了外套往自己身上一盖，真的躺沙发上睡觉去了，顾蕴城自己都没察觉到，手上动作不自觉的轻了下来。

　　“老大……”南斯拿着东西匆匆忙忙推开他办公室的门，刚一进去就被顾蕴城一个眼刀吓得闭了嘴。

　　顾蕴城偏头朝着沙发抬了抬下巴，示意有人在睡觉，南斯却偏生在那双冷淡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丝莫名其妙的暧昧……

　　太吓人了。

　　南斯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道：“监控查到了，叫黄明，秦副已经带人去了，但是人不太好找……”

　　“查一下黄明的通讯记录，最近和谁接触了，收过什么快递之类的，全部都查。”顾蕴城吩咐完打发了南斯，自己低头审案宗。

　　看着看着，忍不住抬头看向了沙发上的人，对于靳白一米八几的个子来说，沙发实在是太小了，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搭在沙发扶手上，侧脸安静柔和，轮廓却是有点锋利的，眼角收成一线，像是雕刻家随手一笔的潇洒。

　　平心而论，这人长的有点犯规了，不然顾蕴城也不会对他有那么一点的好感。

　　外貌协会害人啊。

　　顾蕴城强迫自己低头看卷宗，心里却有点痒痒的。

　　靳白这一觉睡到了十二点多，醒过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一偏头却看见靠在椅子里支着头看他的顾蕴城。

　　顾蕴城不自在的垂下视线，有点懊恼的站起身，没敢看他的眼睛：“刚好你醒了，出趟外勤。”

　　靳白哪里敢拆穿他，从善如流的跟着出了市局，默默在后面欣赏顾蕴城别扭的小表情，傲娇的小朋友真是太可爱了。

　　东城，三十二号。

　　深冬的阳光透过窗户，暖融融的映在白瓷砖地上，反射出干净的光彩。
　　南斯敲响了紧闭的门，门内没有任何声音。

　　顾蕴城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开门。

　　门开，恶臭的腐烂味道铺面而来，站在最前面的南斯咳嗽了一阵差点吐出来，还不等他缓过来，泪眼朦胧间看见面前忽然多了个人。

　　下一秒他就被人扯到身后，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身前就已经挡了个人。

　　他一怔，看见面前那个高挑的背影。

　　顾蕴城。

　　顾蕴城几乎是本能的挡在他身前，来不及看清面前的是个什么人，已经是一脚踹了上去，被踹中的人倒飞进门里，捂着肋骨哀嚎。

　　顾蕴城啧了一声，这才松开了抓着南斯的手，回头看了一眼南斯道：“没脑子。”

　　南斯没脾气，甚至还认同的点了点头。

　　屋内乱七八糟活像是被打劫过，顾蕴城捏了捏鼻梁，看了看在一片垃圾里扭动的人：“看看肋骨断没断，没断带回市局。”

　　“断了要送医院吗？”靳白蹲下身看了看。

　　“送个屁，断个肋骨能死？”顾蕴城嗤笑。

　　靳白服气，在那人肋骨上按了按，确实是断了，一脚把人肋骨踹断，靳白怎么觉得自己这样接近顾蕴城，这要是哪天被他发现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抬回去吧。”靳白站起身：“给他打针镇定，一时半会死不了。”

　　靳白对自己的接受能力又有了新的认识，大概所有人的三观都能跟着五官走吧。

　　顾蕴城已经绕到了厨房，终于让他找到了腐臭的来源。

　　厨房的洗碗池里堆满了正在腐烂的内脏，菜板和地面上全是血，饶是顾蕴城都有点反胃。

　　“分尸现场，但不一定是第一现场。”靳白四处看了看，带了个手套直接把手伸进了那堆腐烂物里：“按温度判断，这些玩意在这里发酵了估计有三天，死亡时间对的上，应该是死者的。”

　　顾蕴城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点震惊。

　　“怎么了？”靳白看到他活像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自己。

　　“没事。”顾蕴城摇头，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打开了一边的冰箱。

　　打开冰箱的一瞬间，他愣在了原地。

　　靳白走过去从侧面往里面看。

　　怪不得连顾蕴城都没反应过来，实在是这个手法过于残暴了。

　　头颅在正中间，可本该有五官的地方都只剩了黑黢黢的洞，还有蛆虫从那里钻来钻去，看上去格外可怖。

　　顾蕴城没吐出来已经是条汉子了。

　　靳白拉着他退后了几步，自己上前找了证物袋把头装进去，脱了手套扔掉，这才转过头看向顾蕴城。

　　顾蕴城也正看着他，目光跟他轻轻一撞，立马收了回去，半低着头吸了一口气：“收队。”

　　靳白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可顾蕴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是认真的，带着点探究，还有不易察觉的好奇。

　　他肯定，顾蕴城查过他了。

　　真是……

　　靳白笑笑，拎着腐烂见骨的头，跟着回了市局。

　　市局另一间审讯室里坐着那个被顾蕴城一脚踹断了肋骨的男人。

　　顾蕴城好整以暇的坐在他对面，上下打量着他靠在椅子里奄奄一息的模样，开口：“名字。”

　　“黄，黄明。”那人看上去年纪并不大，细看也是个模样端正的小伙子，他幽幽的看着顾蕴城：“我就没准备动手，你这么上来就断我一根骨头，你不怕我投诉你吗？”

　　“你想动手就不是一根肋骨了。”顾蕴城指尖的笔悠闲的转了两圈，更显得手指修长：“满房子尸臭味，你在那干什么？”

　　“我找人。”黄明回答。

　　“谁？”

　　“给我尸块的人。”黄明交代的倒是痛快。

　　“谁让你去的？”

　　“我自己去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他这事后不给钱就很不地道了。”黄明捂着自己肋骨，气若游丝。

　　“怎么联系他的？”

　　“他联系我，我自己顺着快递单号查的。”

　　“溜门撬锁挺在行。”顾蕴城合上笔录，示意南斯继续问，自己起身出门。

　　在楼梯拐角点了根烟。

　　抽了一半，看见了走过来的靳白。

　　靳白从口袋里摸出根烟：“麻烦安队，借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