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崆林桑雨

3、三

　　顾蕴城被人一路小心呵护的送到了家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什么瓷器，轻轻戳一下都能碎。

　　进了门，靳白倒是一愣，顾蕴城家里说是个样板房他都能信，一点人气都没有，好像闲置了很久。

　　顾蕴城一直很乖的跟在他后面，低垂着眼睛。

　　“胃疼不疼？”靳白把他安置在卧室房间，蹲下身低声问。

　　顾蕴城抬起眼睛看他，半晌轻轻点了一下头。

　　靳白顿了一下，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那你自己坐一会，我给你做点吃的？”

　　顾蕴城伸出手拽住他袖口，摇头。

　　他喜欢这么乖乖黏着他的顾蕴城，但是他很清楚，这说明了顾蕴城的心理问题比他想的严重，随便什么人就能带走，随便扯着谁的袖子就敢相信，除了神志不清，没有哪个正常人会这么干。

　　“告诉我，怎么了？想让我陪着你？”靳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顾蕴城的病，尽量温柔的开口。

　　顾蕴城不知道是察觉了他的勉强，还是不愿意回答，收回手抱着膝盖坐在了床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无悲无喜的看着他。

　　像一只猫那样。

　　“你害怕我吗？”靳白换了个问法。

　　顾蕴城摇头。

　　“我会陪着你，不会走，我离开一下很快就会回来，你等一会儿我，或者跟我一起去，都可以，好不好？”靳白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让顾蕴城相信他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至少顾蕴城不排斥他的靠近，还是有尝试的机会。

　　顾蕴城忽的抓住了他的手指，从床上滑下来，蹲在了他身边，很明显的告诉他，你去哪我就去哪。

　　靳白揉了揉他头发，看着这么乖的人就在自己手边，估计自己做什么都不会反抗，还喜欢了那么久，很想凑过去轻轻亲他一下，可惜不行，他还是个人，不是畜生，趁人之危还是干不出来的。

　　“下雨了，很冷。”顾蕴城开口，握着他手的指尖冰凉。

　　靳白看了看窗外，月光明朗，别说雨了，连片乌云都没有。

　　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肩上，轻轻抱了一下他：“这样就不冷了，跟我走？”

　　顾蕴城顺着他的力道起身，跟在他后面，一双眼睛空荡荡的，不知道在看着那个男人做饭的身影还是看着某个不知名的人。

　　忙碌的身影重合起来，好像是一个人，又好像不是。

　　“来。”面前的人牵住他的手，笑意温柔。

　　不是一个人。

　　顾蕴城轻轻闭了下眼睛，不是一个人，那个人已经回不来了，那个人也从来没爱过他。

　　温热的粥喂进嘴里，顾蕴城忽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按住了他的手，轻声问：“你跟到我家来，只是为了一碗粥？”

　　那人好似是愣住了，汤匙在碗里轻轻搅动一下：“……你想说什么？”

　　“你来我家，不为了跟我上床，那你想要什么？”顾蕴城凑到他眼前，柔软的唇瓣即将落在他嘴角。

　　靳白轻轻推开了顾蕴城，把粥碗往他那边推了推：“胃不好就少喝点酒，你这样……”

　　最终他也没说下去，起身出了门，防盗门轻轻的一声落锁。

　　顾蕴城看着关紧的门，抱着膝盖蜷缩在椅子上，执拗的盯着面前那碗粥，直到它冷了，结成一片半固体，天色也亮了。

　　你看，说好要陪着他的人也走了。

　　天亮了，顾蕴城却没起身，他眨了眨酸疼的眼眶，人早就清醒了过来，回想一下昨天晚上干的事，恨不得把自己一棍子敲晕，都干了什么？！

　　内心默默崩溃，门被敲响了。

　　活动了一下麻痹的四肢，半身不遂的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靳白，提着两袋子东西，大冷的天连件外套都没穿。

　　顾蕴城低头一看，靳白的外套还穿在自己身上，那种尴尬的感觉不减反增，退后一步扶了下墙：“你怎么……”

　　“不太放心，回来看看……你……”靳白提起这个也是无奈，被他气的转身就走，完全忘了这人精神根本不正常，万一因为他这一走真的做出什么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凌晨到天亮也不过就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提着东西再次回来，他也不是不尴尬，但面子在顾蕴城这里跟没有没什么区别。

　　顾蕴城犹豫一下，还是让开了门口让他进来。

　　靳白看见桌子上那碗已经凉透了的粥，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你到现在什么也没吃？”

　　顾蕴城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半晌摇头：“我没事。”

　　“坐吧，我给你重新煮点东西。”靳白下意识就想揉他头发，手刚抬起来就反应过来顾蕴城已经不是昨天晚上那个神志不清的人了，现在伸手摸头跟摸老虎屁股没什么区别。

　　“你……”顾蕴城不知道说什么，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思绪：“我们才认识第二天。”

　　靳白轻笑：“你要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一见如故。”

　　顾蕴城：“可我……”

　　“没关系，对你好，我愿意的。”靳白不在意的一笑。

　　“你…咳咳咳咳咳……”顾蕴城不知道是怎么忽然呛着了，猛地咳嗽起来，扶着桌子的手不断的颤抖。

　　靳白给他倒了杯水扶着他，顺着他后背。

　　顾蕴城身上还是冰凉的，实在让人心疼。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顾蕴城下意识推开了扶着他的靳白，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靳白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发烧了。”

　　顾蕴城转过头，没由来的觉得一股烦躁，明明就是刚认识的人，干嘛非要管他，跟他有什么关系！

　　“家里有药吗？”靳白真的无奈了，这么多年，顾蕴城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照他这么个作死法，真自己一个人死家里估计都没人知道。

　　“没。”顾蕴城有气无力的摇头，自己躺倒在沙发上蜷缩起来。

　　靳白叹气，任劳任怨的去楼下给他买药，顾蕴城缩在沙发上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背影，看着看着自己就睡了过去，很安心的闭上眼睛，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安心的睡着，不需要药物的辅助。

　　真的……好像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就觉得安全，天塌了都不会砸到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