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顿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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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月色正好。
朦胧月光下，少年少女并肩而行。秋夜的晚风吹起地面的银杏叶，点点金黄飞舞，装饰着寂静的夜。
走了一段路程，穆白率先开口。
“你……为什么哭？”
江梨没有回答他，她走路的时候，脚尖踩在银杏上，发出咯吱声。
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静得能听清彼此的呼吸。
穆白继续道：“江梨，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她宁肯在裴锐泽面前展现出脆弱的一面，却连哭的原因都不愿意同他说？
江梨还是不说话。
“难不成是因为今天徐老师把咱们叫到办公室的事情？你觉得被冤枉了，所以委屈？”
穆白绞尽脑汁，也只能猜测出这一个原因。他侧头看江梨，少女垂着头，往日里总是高高梳起的马尾也耷拉下来，显出几分娇柔的可怜。
“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个？”
见她还是沉默，穆白有些急了，他见不得她这副模样，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见过各式各样的她，却从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仿佛满身骄傲，朝气，都被抽空了一般。
取而代之的是颓废。
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感。
穆白掰过江梨的肩膀，强行让她直视他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动粗。
下一秒，却猝然收回手。
少女洁净的面庞暴露在昏黄的路灯与月色下，他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泪痕，往日里那双总是弯起来的杏儿眼，此刻变得红通通的。
她……
竟然还在哭？
是哭了一路吗？
“江梨……”他嘴唇颤抖喊她的名字，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梨看着眼前的少年。
更觉得自己想法幼稚，她怎么会愚蠢到，想让他爱上她呢？
穆白是谁？
是从清西来的天才少年，是奥林匹克的常客，是赛场上的运动健将……
他拥有数不清的荣誉和头衔。
家境、学习成绩、样貌……这些普通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在他看来，只不过是理所当然。
优秀如他，怎么可能对一个来自小小的山荔县城的她动心呢？
从一开始，就是她不自量力。
不论是成绩还是别的什么，她都比不上他。
她彻底认输了。
只是……
只是她不明白，难道曾经他对她所做的那些事，都是假的吗？她感受到的关怀真诚也都是假的吗？
这一刻，江梨才真正意识到。
原来她并不是什么布局人，不知何时，她也早已成为了局中的一员。
被他吸引……
不行！
她决不能再这样下去！
江梨深吸一口气。
——
“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因为徐老师的话才哭的。咱们两个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从进入这个班级以来，我一直是徐老师的左膀右臂，一直以来，我在她眼里都是好学生，就是因为你，我被她打上了不好的标签。”
“所以我才难过，才不开心。”
“这样说，你听明白了吗？”
少女说话时，有晶莹的泪珠儿顺着她脸颊流下来，穆白看着，不知为何，自己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
明明是她在哭，为什么他也这么难过？
江梨说完，也不管穆白什么反应。先他一步，转身离开。
手腕上却突然传来温暖的触感。
江梨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腕被他握住。
“你……在干什么？”她吸吸鼻子，嗓音中带了几分颤抖。
穆白似乎也没料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松开手，大脑一片乱麻。
江梨定定看着他的脸，有什么东西闪过她脑海。
难不成……
难不成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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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梨回到家。
她推开门，张慧娟立马迎上前来，她看着江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起今晚发生的事情，江梨隐隐觉察出什么，她长睫垂下，遮挡住眼中未曾褪去的氤氲水汽。
只是细微的一个动作，却被张慧娟一眼捕捉到，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刚刚你们徐老师给我打电话，说……”女人犹豫片刻，还是狠了狠心，将话讲出来：“说你和你们班新转来的那个穆白，走的很近？”
再明显不过的质问。
江梨刚进屋，还没来得及放下书包。听见这话，她手不自觉握上书包带子，紧了紧。
空气中有几秒钟的静谧。
几秒钟后，少女抬起眼眸。
夜晚昏黄的灯光下，张慧娟清晰地看到她通红的眼睛，像只委屈且无措的小鹿。
小鹿眨巴了两下眼睛，眼眶里含着一汪泪，要掉不掉的模样：“妈，连你也不相信我？”
张慧娟的心，就开始不受控制地疼起来。
是啊！
这可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啊，她那么乖，又那么懂事，怎么可能会早恋呢？她作为母亲，应该坚定地相信她，怎么能怀疑她？
“梨梨，妈错了，妈相信你。”张慧娟赶忙接话，生怕晚说一秒，伤了江梨的心。
江梨吸吸鼻子。
她沉默着往自己房间走，听到张慧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道：“上了那么长时间晚自习，饿了吧，锅里给你热着鸡汤呢，我给你盛一碗喝。”
江梨往前走的脚步顿住。
她突然不敢扭过头，不敢去看灯光下张慧娟那张讨好的，布满皱纹的面容。
张慧娟见她不说话，默认她要喝汤。
热气腾腾的鸡汤很快端到江梨面前，和以往的任何一个夜晚一样，她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喝着鸡汤。张慧娟则在她身侧，眼神专注地望着她。
仿佛女儿喝下去的每一口汤，都能带给她说不出的慰藉与满足。
江梨将汤碗推到张慧娟面前：“妈，你也喝吧，别只看我喝。”
张慧娟笑着摇摇头：“妈不喝，咱们家条件有限，有什么好的妈都只想紧着你来，妈那么大岁数了，什么没吃过？”
江梨觉得味同嚼蜡。
每次都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
张慧娟拒绝了鸡汤之后，便自顾自开始回忆起江梨儿时的事情。
她说了很多，包括江梨父亲去世后，她是如何辛苦将江梨拉扯长大，如何在炎炎夏日、数九寒冬，靠着卖一张张煎饼，供江梨读书。
“好在我们家梨梨争气，成绩好，等你上了大学，妈也就熬出头了。”
张慧娟一边说，一边拉住江梨的手，女人的手常年劳作，粗糙的很，江梨的却细腻，两双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梨梨，你就听妈一句劝，去清西上辅导班吧。妈真没关系，为了你妈什么苦都能吃，房子抵押就抵押出去了，只要能让你提升成绩，能让你保送大学，就值。”
窗外，树梢被秋风吹的呼呼作响。
张慧娟的话伴随着风声和枝桠碰撞的声音，一齐传进江梨耳朵里。
这样寂静的夜，似乎让张慧娟生出了无限的勇气，她敞开心扉，和江梨说了许多。
末了，她语重心长道：“梨梨，妈是过来人，高考是决定你一辈子的大事，你别犟，听妈的准没错，妈不会害你。”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江梨突然感到说不出的窒息。张慧娟这些年，为她付出了很多，她都知道。
然而她内心却有个无比卑劣的想法。
她想逃，想逃离张慧娟的身边。
离她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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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江梨睡的不太好。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一会儿是穆白拽着她的手，逼问她为什么哭，一会儿又是张慧娟捧着热腾腾的鸡汤来到自己面前。
醒来时，她额上冒了一层汗珠儿。
明明是深秋，天气渐凉，可她身上却出了很多虚汗，她再也睡不着，打开灯，看眼时间。
凌晨三点半。
江梨起身，坐在书桌前。
心里乱的要命，头也疼。
明天就是第六次模拟考，以她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超越穆白。
可今晚母亲对她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表明，她仍旧想将她送进清西辅导班，即便代价是倾其所有。
江梨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呆呆望着窗外。
她想起穆白，那个干净纯粹到纤尘不染的少年，今晚他表现出来的模样，分明……是在乎她的。
如果……
如果她最初的计划得以实行，如果穆白真的有那么一星半点在乎自己，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江梨闭上眼睛。
她手指甲深深扣进掌心，疼痛让她变得清醒，黑暗中，她表情也变得清明而坚定。
赌一把吧。
她这样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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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半。
江梨从手机通讯录里调出穆白的名字，这是她之前以随时可以向穆白请教问题为由，跟他要的联系方式。
然而联系方式要过来，她却几乎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倒是穆白，三不五时会给她发一些学习资料。
他……
真的是她见过最清澈明朗的少年。
江梨眼睫垂下，她手指在穆白的名字上停留了很久，最终还是狠了狠心，将提前编辑好的短信给他发了过去。
——
【今天上午九点，山荔桥见，我有话要对你说，不见不散。】
信息发送完毕，江梨长长呼出一口气。她利落地摁了关机键，然后若无其事洗漱，换衣服。
这个时间，张慧娟早就出门摆摊了，摊煎饼就是这样，起早贪黑，赚的都是辛苦钱。
江梨没吃早饭，就出了家门。
她今天特意选了一条和平常不一样的上学路线，经过一家早餐店，她走了进去。
店主女儿也在山荔一中念书，见江梨身上穿着高三年级的校服，忍不住和她交谈：“高三年级真是辛苦，这么早就得起床。”
江梨声音软糯：“还好。”
她点了一碗粥，一个茶叶蛋，坐在早餐店靠窗的位置，一边吃，一边看外面的风景。
模拟考八点开始，现在距离考试，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不知道穆白看到她那条短信，会是什么反应，他……会去赴约吗？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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