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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他也重生了怎么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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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筝是被谢齐然绑回南临城的。
她并不信谢齐然要娶她的鬼话,这明明就是夺妻之痛的报复。所以当她听完谢齐然第二遍“娶你”过后,一把推开了他,冲出了马车。
然而当她掀开帘子的一刻,才知道谢齐然是有备而来。
马车外面围了一圈侍卫,披着蓑衣,手里都拿着白晃晃的长剑,甚至连马夫的脖子上都架着一把。闪电从远处的云层骤然劈下,白亮的光通过剑身穿过雨雾映到沈筝的眼底,让她没忍住向后退了一步。
弯着腰在马车上后退并不容易,沈筝不小心间就向后仰去。
谢齐然出手很快,一把揽过沈筝,将她靠在了自己怀中。
车身晃动间,烛台上的蜡烛也随着摇摆,却没有被扑灭。
“要去哪?”谢齐然在沈筝耳边问道。
沈筝没回话,挣开谢齐然拦在她胳膊上的手,转头咬着牙道:“回家!”
“京城的王府正在修葺,近来也住不进去。”谢齐然右手拿过折扇,轻敲了一下沈筝的额头,含着笑道。
“......我家在京城东南,离齐王的府邸还差很远。”沈筝依旧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谢齐然。
“刚刚都说过要娶你了,这么快忘了?”谢齐然又抬手敲了一下沈筝的额头。
听到“娶你”这两个字,沈筝伸手打过谢齐然手中的折扇,冷笑一声:“王爷还是这个性子,什么事难道都是你说了算?我凭什么就听你的?”
“不凭什么,”谢齐然把被沈筝打散的折扇扔到一旁,挑了挑眉,“阿筝,我可以听你的。”
沈筝被谢齐然熟悉的无赖样子气得腮帮子都有些酸,她一把抓过折扇,双手一扯,将其撕成了两半。她拎着折扇的木柄,举在谢齐然眼前,将他们靠得过近的身子稍稍错开,压着怒意道:“齐王的扇子一向玩的好,宫里人人赞不绝口。”
扇子被撕成两半,谢齐然也不恼,只是稍微调整了身子,让他的视线不要被纸扇遮挡。
素色宣纸的撕裂处并不平整,而在这毛躁的裂口处,沈筝却看见了一双格外平静的眼眸。
谢齐然右眼和眉毛的间隙处有一颗很小的褐色斑点,这个斑点沈筝上一世也见到过。宫中规矩有很多,而身为皇后的沈筝更不可能有机会离谢齐然如此近,这个斑点是她省亲途中意外发现的。
那时沈筝刚刚封后,连带着沈筝的弟弟也被赐了新的宅子,刚好就在齐王府邸不远处。雪天路滑,沈筝的所坐的马车被滑倒的马匹拽翻,而谢齐然就是那时出现,从远处用纸扇撞开马车门,将她救了出来。
红墙厚雪,沈筝被谢齐然抱着,地上跪了数十人,耳边裹挟着凛凛的寒风,而她的眼中只有谢齐然眼眸之上,剑眉之下的那块斑。
这块淡褐色的斑点,沈筝记了很久,而一向顺从皇上心意的她头一次为了谢齐然装聋作哑,久久不同意将齐王妃纳入妃册。
只可惜,物是人非,齐王妃已成皇上的枕边人,而她也成了白绫之下,红墙之内的一个冤魂。
沈筝不再去看那双眼睛,她收敛心神,重新开口,只是这一回她语气里并不能听出任何怒意,反而带了一丝疲惫:“如果齐王真的听我的,那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摆弄你的折扇了。”
“好。”谢齐然从下面拿过折扇,推开马车上的窗户,将扇子丢到了层层雨幕之中。
沈筝没想到谢齐然这么利索,在她愣神之际,他的手竟已经开始去解自己的腰带。
她咽了口唾沫,嗓音里带着不可自抑地颤抖:“......你想做什么?”
谢齐然抬起头,玩味似的看着沈筝,反手把外袍脱下来套在了沈筝身上,问道:“不冷吗?”
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的手温度很高,沈筝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泥土味,被突然响过的雷声吓的打了一个寒战,更把她刚刚冒出嘴边的不字噎了回去。
谢齐然这回把扬了很久的嘴角放了下去,他把盖在沈筝身上的衣服掖好,拿过腰带把他和沈筝的手绑在了一起。
“阿筝,”谢齐然说,“来的路上遇到了刺客,我可能要睡一会儿了。”
“放我走。”沈筝没理会谢齐然莫名其妙的说辞,没被绑住的手直接就去解绳扣。
谢齐然看沈筝着急地去用指甲抠绳结,皱着眉把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沈筝被滚烫的温度烫到,不明所以地看着谢齐然。
谢齐然没有再解释,敲了敲窗户,对外面说道:“沉晔,你先去南临县令处安排。”
站在马车旁的男人低低应了一声。
谢齐然转头看了一眼沈筝,又道:“让车夫赶稳些。”
交代事情的时候谢齐然并未放开沈筝的手,反而微微用力,让她避开了车窗缝隙的冷风。
说是可以听她的,但却不肯放她走,说要娶她,却又带她回南临,沈筝对于谢齐然矛盾的行为很不解,但是她倒是能看明白一点,谢齐然对她确实有别的企图,不然也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沈筝长吐了一口气:“齐王是有求于我?”
谢齐然点点头。
“我不可能再入宫,你再让我回南临城也无用。”沈筝平静道,“以前你救过我,我很感激。让皇上纳你的王妃入宫,是我无奈之举,你要是想因此报复我,不必用这种手段。”
“你应当去找她,”沈筝慢慢抬起头,甩开了谢齐然越发攥紧的手,“现在就去。”
沈筝记得那个女子,长相并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但是偏偏长在了皇上的审美点上。
“说了这么多遍了,阿筝,你还是不信。”谢齐然把头靠在马车后的软垫上,低声道,“我真的是来娶你的。”
从来只会和她顶嘴争论的谢齐然却在她面前示弱,沈筝心中烦闷,却不知该说什么去反驳。
“睡觉吗?”谢齐然的眉毛动了动,用眼神示意沈筝,让她靠在一旁的垫子上。
睡什么睡,有什么好睡的,能睡着吗?沈筝知道谢齐然的性子,看来今夜她定是要回一趟南临了。
沈筝把身子支在马车上的矮塌上,不再理会谢齐然。
可她没想到,谢齐然真的睡着了,绵长的呼吸声在雨夜并不值得一提,可沈筝却听的异常清楚,甚至连他呼吸的节奏都让沈筝不自觉地去模仿。
沈筝微微侧过头,用余光打量着谢齐然,脑海中思绪纷飞。
他真的是来娶自己的?他为什么要娶自己?
思考间,沈筝轻轻转动了一下被绑住的手腕,却没想到唤醒了谢齐然。
靠在软垫上的人把眼睛眯起一条缝,辨清眼前扰他清梦的人后,轻轻念了两个字,就又睡了过去。
声音很轻,沈筝并没有听到那两个字,但她看到了,嘴唇上下阖动——他在唤阿筝。
沈筝的心间好像突然被蜂蛰过,麻木之外还多了一些痛痒,还抖落了几分莫名的甜意。谢齐然的手离她的手很近,但并没有挨上,可她却感觉到了从他掌心透出的温度,它围绕着她,包裹着她,甚至穿透了她。
她拂过身上不厚的月白色的锦衣,在上下颠簸间慢慢闭上了眼。
而就在沈筝撑不住,往后倒时,谢齐然一瞬间睁开了眼,把软垫塞在了沈筝身后。
望向沈筝的眼中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可却是清明的——他并未睡去。
想要守护,却眼睁睁见她离世的人再度出现在他眼前,谢齐然并不想睡觉,他本有很多话想和沈筝说,可今日见到她,他才明白,他不想再解释什么。
不想告诉她前朝的党派之争。
不想告诉她后宫的暗度陈仓。
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曾经误认为她是丞相的探子,明明喜欢上了她却还是对她心存顾忌。
这些,谢齐然都不想说,至少不能现在说。
刚刚他对她说想要睡是假的,但是路上遇到刺客却是真的。
谢齐然是在十日前才刚刚回来的,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了沈筝。
但沈筝却不在京城。
谢齐然知道这是快要她入宫的日子,便向皇上求得密旨,亲自赶赴南临。
朝堂上的人知道他离京并不是件难事,可有办法探查到他是去南临的人并不多。
这一路的刺杀让他意识到,南临城的选秀里面恐怕大有文章,而丞相所插密探很可能就在这批秀女之中。
他的迷药是在外衣内侧的,递给沈筝的那一刻,就已经洒在了她周身。
谢齐然不敢大意,他越接近南临城,刺客的人数就越多,迷晕沈筝是他为保万全的无奈之举。
入睡渐深,沈筝越发怕冷起来,感受到身旁的温度,她无意识地就开始往谢齐然的怀里钻。沈筝的眉头锁紧,看起来并不舒服,谢齐然用手托着沈筝的脖子,打开外衣裹住了她软绵绵的胳膊。
可就在此刻,拔剑声骤起——
一支羽箭从穿透马车从谢齐然的眼前飞速划过,卡在对侧窗柩之上。
灰色的羽尾上还带着几滴雨水,在箭身的颤抖下逐渐滴落在地。
谢齐然伸手拔出羽箭,看到箭头的时候他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却透着忽明忽暗的光。
车厢四角处燃着烛台灭了几只,谢齐然的脸隐在阴影之中,而他手上握紧的羽箭却在火烛的映照下闪着金灿灿的光芒。
纯金的箭头上刻着一个字——陆。
当朝宰相就是陆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