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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为什么晚上不睡 ...

  •   兴致高昂的时刻所有的扫兴都能够被无休止地忽略,夜风是凉的,她一把拽开谢齐然刚刚给他系好的绳扣,攥着两端的流苏勾过了谢齐然的脖子,“我方才做了个梦。”

      “回到了上一世我刚刚入宫的日子,”沈筝说,“那年京城格外凉爽,皇上也不常来后宫,父亲常给我来信,日子特别平淡,淡到我连那半分不寻常都已经忘了干净。”

      她的披风不大,他们离得再近,边缘最多也只能搭到谢齐然的肩膀。可是这样的距离让她在谢齐然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中渐渐平静下来。她把头埋在谢齐然的锁骨下,继续说道:“父亲信中说,南临河下游的河堤修得不牢,而这一年的雨水又多到离谱,要是那水冲垮了岸堤,恐怕布料的价格会涨。我当时只当这是他向我借银子的说辞,并未多想。”

      “后来前朝传来了消息,说南临江下游的天水城发了洪灾,冲毁了不知多少良田和屋舍,百姓流离失所,后宫众人的月俸也让太后给减了半。”沈筝微热的气息洒在谢齐然的脖颈,默了片刻,才闷声说道,“张老板的父母就在天水城,对不对?上一世周雨樱没能与他成亲,是不是就与此有关?”

      沈筝闭着眼,仔细回想着那年皇城的模样,只可惜,天水城的惨状她并未看到过半分,那弥漫着腐朽之气的死城气味并不好闻,可终究是传不到京城。

      无论是天水还是南临,这都是距京城千里远的地方。纵使生灵涂炭,在后宫里,只是太后下的那一张减俸的懿旨罢了。

      谢齐然的手藏在沈筝的披风里,虚虚环抱住了她,他低头扫了一眼那盆长出了新叶的昙花,缓缓说道:“本来想过几日再慢慢同你讲,可你这梦里的周公倒是个急性子,让你这么快就想了起来。”

      他手上是在外面待了半宿带上的凉气,幸好沈筝身子热,刚醒来又是最不怕冷的时候,不过他还是只把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腰间,带着她看向了那匹叶子贴着花盆边沿的昙花。

      他们侧着头,在月光下裹着一件不大的披风,离得很近。

      “刚刚在雁风楼骗了你,我坐在门口,听到了几句秦将军同意向你借兵的话。”沈筝把手塞进了谢齐然的手掌之中,感受到他手中凉气后,使劲蹭了蹭他的手心。

      谢齐然勾了勾唇,抓住沈筝乱动的手,十指紧扣,他就这样带着沈筝的手勾了勾她腰间挂着的香囊,说道:“真是个机灵鬼,谎话还说得信誓旦旦的。”

      沈筝避着谢齐然的视线,耍赖道:“我当时说的是没有偷听,这个可不能算偷听,秦将军的嗓门不亏是在校场上练出来的,穿几扇门还不容易。”

      谢齐然笑着点了点头,附和道:“那倒是。”

      但当他顺着沈筝的视线看到那盆昙花的时候,笑容便渐渐淡了下去,他的视线定在了那片刚长出五六片新叶的宽长叶片上。

      昙花的叶子长得很奇特,新叶是长在旧叶之上的,以叶做茎,几片浅绿色的新叶子张牙舞爪地招摇着,毫无自己被主人抛弃后的失落。

      沈筝顺着谢齐然的目光看过去,凑在他耳边悄声道:“怎么?你喜欢养昙花?”

      谢齐然被沈筝猛然凑近的气息吹得身体一僵,朝着她缓缓挑了挑眉,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喜欢你,才会爱屋及乌地喜欢你养的昙花。”

      沈筝抓住了谢齐然的手指,作势就要去咬他的指头,恶狠狠地说道:“油嘴滑舌,王爷好口才,之前没少用来哄姑娘吧。”

      谢齐然勾了勾唇,手指点过她的唇角,定定地看了她片刻,便摇着头笑着将沈筝身上的披风系好,他身子微弯,搂着她的肩膀,道:“抱紧我。”

      沈筝下意识就搂住了他的腰,而后反应过来,又急忙松开,瞪着眼睛侧过头,小声埋怨道:“刚才抱我都舍不得不抱紧,和你算旧账也算不明白,还想让我抱紧你,想什么......”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谢齐然捉住手腕搭在了他的肩头,“抱错了,抱这里。”

      沈筝眨了眨眼睛,刚要反抗,就看见谢齐然脸上的笑意愈浓,随后耳边便刮过呼啸的风声——他的胳膊绕过她的腿弯,将她抱着跃上了屋顶!

      她还没从那风声中回过神,谢齐然便稳当地落在屋顶的横梁处,披风随风飘动着,颈下的流苏一跃而起,出现在了她眼睫之下,她即刻明白了谢齐然说的那句他的轻功好是什么意思了。

      谢齐然弯腰将沈筝放下,让她坐在了横梁上,可他却未能起身,沈筝的手紧紧勾着他的脖子,毫无松开的意思。

      “怎么?”沈筝吐了吐舌头,“是你让我抱紧的,那我可就不松手了。”

      “也好,”谢齐然转了转脖子,“很乖。”

      他顺势就这么坐了下来,坐下后,还正大光明地向沈筝的方向凑了凑。

      “阿筝,”谢齐然握住她的手,“你记得宫里每年中秋节都会在宫墙上挂上一排红色的祈福宫灯吗?下面会坠着一个明黄色的平安符,绣着龙凤。”

      沈筝不明所以,愣了愣,探究似的看了看近在眼前的人,点头道:“当然记得,每年都会挂,我还会挑不同的祈福字挂,将景阳宫挂得满满当当的。”

      “那你知道那些平安符是谁做的吗?”谢齐然追问道。

      “绣坊?”沈筝不明白谢齐然想要问什么,只好老实地回道。

      “是绣坊,不过并不是在宫里的那个绣坊做的,”谢齐然说,“宫里的绣坊忙得很,根本来不及绣这些繁琐的平安符。这些大多都是在天水城的绣坊里制好,请福缘禅寺的方丈开过光,再运进宫的。”

      “天水城?”沈筝的手慢慢松开,喃道。

      “师兄的父母就在那里经营着几间绣坊,洪水来的时候,他们为了回去救那批已经开过光的平安符,被卷进了江中,”谢齐然顿了顿,垂下眼,“除了他们,天水城里很多人都没能来得及离开。有些人是绣坊的老板,为了平安符逃出来了还往回赶。有的是天水城的船夫,反复地往外运着布料和丝线。

      但更多的是那些祖祖辈辈就住在天水的百姓,他们没有办法走,或是顾念着祖宅,或是记挂着家中年迈的父母,为了他们脚下生活了数百年的土地,留了下来。”

      沈筝安静地听着,她闭上眼,眼前却并未出现谢齐然口中所讲到的巨浪滔天,反而是那些她不能再熟悉的景象——火红的宫灯和明黄色的平安符。

      她只觉得谢齐然两次三番提及张彦峯在天水的父母必有蹊跷,在梦中记起天水城的时候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如今猜测成真只能让她徒生无奈之意。

      看来,上一世她自以为能看到谢齐然的鲜为人知的另一面不过是他想让自己看到的而已。

      她不了解的,还有很多。

      “上一世我去晚了,”无法出现在沈筝眼前的景象却格外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那带着泥沙的黄色河水和几颗只剩树顶的桂花树让他呼吸一滞,缓了许久才接着道,“原是种在南临江岸的桂花树全都奄奄一息,那上面没有桂花,只有散落开的一个个平安符。”

      沈筝鲜少见过谢齐然这样不加掩饰的懊悔,他眼中透出的自责之情让她心口也不自觉地发着酸,她没有别的办法,也不知道该出言安慰什么,只好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放心,这一次,肯定来得及。”

      身后拍打的节奏和旧日被母后哄着睡觉时的一模一样,谢齐然侧过头苦涩地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向前躲了躲,揽过沈筝,生硬地将语气放缓,“阿筝,我生在宫中,也长在宫中,没吃过苦,我是到了那时才明白,我们就像是昙花叶子上的新叶,你,我,皇宫,甚至京城都是举整个北梁之力供养着的。”

      “我只是幸运地选择了个好地方,就能过上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北梁富庶,黎明百姓的生活也说得过去,但在天灾面前,他们不应该白白牺牲。”

      “既是如此,”沈筝眯着眼瞧了瞧墙角的昙花,“那我批准你可以在它开花之后再回来。”

      她不是不懂谢齐然今天这番话的意思,或许是压在了心底许多年的话无人可说,或许是他在为自己即将远行感到抱歉。她没去过天水,无法像他一样感同身受,但她明白,谢齐然心中装了很多事,肩上也有他必须挑的担子,这一刻,她没有感觉到任何惧意,反而将心头的担忧放了下来。

      这年头,负责任的男人不多了!

      沈筝搓着小手,暗自称叹着自己看人的眼光。

      谢齐然见她如此,以为她是怕冷,便不由分说地将沈筝的手放到了自己脖颈中,她的手指细长,小指末端甚至探进了他的衣领之中,他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问道:“阿筝,你要和我一起去天水吗?”

      “你想让我和你去吗?”沈筝反问道。

      可未待谢齐然回答,她小指钩住谢齐然的衣领,将他带到自己眼前,正色道:“我是想去,但是我不会去,也不能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深刻感觉到我想写的东西
    不是我这个笔力能写得出来的了
    !
    如果未来我出了名
    我能不能不要承认这是我的处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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