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陈近楠

5、5

　　你和他重归于好，一如既往的生活，但你变得患得患失，焦躁易怒，你想出很多方法来将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你发现自己真是一个道德败坏又自私自利的人，你把客户的悲惨故事抹去姓名讲给楚暮，只为了哄他开心。
　　有时午夜梦回，你会记起曾经的梦想，你想要做一个好人，但你现在终究是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自此以后，你常常头痛。
　　某一日你们窝在你家沙发上看古旧的电影，一人端着一盒外卖。他问你：“你是心理医生，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性取向那么难以接受？”
　　你苦笑：“我害怕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我。是不是很可笑？”
　　他不说话，伸出手覆上你的眼。你的视野变得一片黑暗，他温声说：“我不想做你影子里的那个人，如果你足够爱我，我们一起去面对，好吗？”
　　‘“给我点时间好吗？”你请求他。
　　空气静了稍许，你听到了他的答复：“好。”
　　他没有移开手，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问你：“你爱我吗？”
　　“爱。”
　　“有多爱？”
　　“非常非常爱。”
　　他笑了，你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想象出来。那是你最爱的容颜之上最爱的表情。
　　一月之后，你的小屋装修，你询问楚暮能否在他那里暂住，他思索片刻，婉言拒绝。你有些失落，他凑过来吻你的额头，捧着你的脸的手温热粗糙，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的手。
　　“你可以留在这一晚，就睡在这里。”他说，“但是要洗澡。”
　　这是某种暗示，你愣了几秒，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觉得手都在发抖。最后你在他的注视下移开目光，低低的嗯了一声。他用那双你沉溺其中的眼睛看着你，眼中有柔情万种，流转有光芒。
　　一切都理所当然，你们终于像许许多多同性爱人那样生活了一次。
　　第二天早上你起的很早，四五点的光景，头很痛，身边已经空了。你爬起来穿好衣服，两眼发蒙着去到卫生间，很意外的看到楚暮还在，他正在洗头，似是听到动静，随手扯过毛巾裹了头发，擦了几下，再将半长的头发向后拢去。
　　这是你第一次看到他妆容下的面孔，苍白清隽，与夜晚的他几乎是两个人，却和你记忆里的某一张面孔模模糊糊的重叠在一起。
　　你眼前一花，脚下踉跄，他很及时的扶住你。
　　你看着他那张令你觉得十分熟悉的面孔，楞在那里。
　　“嗯？”他似有不悦，一只手去抚摸自己的脸，没有发觉异样后再来看你。你苦笑一声，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漏出一句话来：
　　“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看来你又要给我讲故事了。”他说，拥着你走到客厅，一起坐下，然后做出倾听的姿态。你张了张嘴，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上了，然后你开始哭，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下去，你感觉身体仿佛不再是你的，你只是漂浮在空中，看着自己的躯壳拒绝了手忙脚乱的楚暮递过来的纸巾，并且用一大段一大段清晰又有条理的语言道出一件往事，讲出一个故人。
　　你敢发誓，在你二十几载的人生中，你从未如此完美的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