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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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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请留步。”殷洛颜忽的开口。
“何事。”这一回连怒气都失了,只余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闻公主有马驰风,甚为神骏,想公主在宫中用的也少,不如将其放归战场。”殷洛颜神色十分肃穆,正义得好似驰风的委托人。
“我临贤宫中事不劳殷将军操心。”
“你,你……”殷洛颜忿忿地瞧着她,又顾忌着四周临贤的官吏守卫,上前一步低低吼道,“公主可得小心变生肘腋。”说毕,示威性地挑了挑眉,那意思十分明显:丫的,把我惹急了小心我在皇宫里点把火,看你还能嚣张不。
“殷将军只身随小皇子入养心殿,佩服。”这其中的暗示也相当明了,任你殷洛颜再厉害,也不过只有一人。而养心殿作为处理政务之处,明里暗里的力量都是不容小视的。想要在保护自己的同时护住羽逸觞,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敢来,便有敢来的道理。”殷洛颜毫不退缩,视线在对方身上转了好几圈,笑容隐隐有些奸诈,“以我殷洛颜的能耐,想逃还是不难的。”
“只是逃,不难。”
“把某个小家伙留下,不是你求之不得的么。”这下子,殷洛颜的表情只能用妩媚来形容,丝毫不惧四面愈加浓烈寒意。
“不过是来和亲的队伍,竟敢如此嚣张,当我临贤无人么。”先前的官吏怒道,一来为了在公主面前表现自己,二来刚才便憋了一口气,借此发泄。
“主子没说话,奴才插什么嘴。”殷洛颜瞥他一眼,又将懒懒的目光转移到暮倾寒身上。
“不,他说的很好。”暮倾寒淡淡地道。
“哼,丢失了血玉的豫铭皇子本来就没资格进养心殿,这些无礼的家伙竟然还不知感恩。”那男子顿时便有些得意忘形了,说出的话也愈加轻蔑起来,“这时还不恭恭敬敬地跪谢公主的宽宏,否则我临贤绝不放过豫铭……”
“高顺,够了。”暮倾寒不耐烦地打断男子准备好的长篇大论,“你们都出去。”
“可是公主。”
“足够了,下去。”暮倾寒带着不容分辩的命令口气。
“是。”待到旁的人都出去了,高顺深深的看了殿内余下的三人,不知何故,总是觉得有些怪异。嚣张的弱国将军,异于往日的公主,还有那入门便大哭了许久的皇子。公主自幼便生活在皇宫,不见外人,这个说法似乎变得有些牵强了。
那么,十余年前的那个传闻,果然不是无稽之谈么?高顺低着头,面上闪过一丝阴狠。
“虚伪的女人,还我驰风。”最后一个人的身影刚一消失,殷洛颜立马边做了恶狠狠的模样。
“当初殷将军亲口允诺,这便要食言么。”暮倾寒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淡淡瞧着抱膝而坐的羽逸觞。
“当时,当时我可不知道你这样狡猾……”殷洛颜哇哇大叫着,捶胸顿足,“那可是跟了我两年的战马,你不能这样。”
“若说是二皇子的尚有几分可信。”半晌不见羽逸觞有何动静,暮倾寒的面色沉了几分,向前迈了几步。
“如果不是你横刀夺爱,这时候我早就驯服驰风了。”殷洛颜恨恨道。她自然知道驰风性子极烈,如果没有让它屈服的霸气,即便是死了它也不会被驯服。她只不过差了一点,就一点点罢了。
“是么。”暮倾寒隐隐有些急了,索性便行至羽逸觞面前,唤道,“羽逸觞。”
殷洛颜正沉浸在自怜自哀中,忽然便看见暮倾寒将羽逸觞横抱起来,正往偏殿走着。
“喂喂,不带这么扣押人质的,太卑鄙了。”殷洛颜的声音渐渐小了,到最后打了个哈欠,嘟哝道,“小家伙这一招挺高明的嘛……”望了望被屋顶全然挡住的天,语气不无悲悯,“俩厉害女人啊……运气好些,便是俩国君,啧啧,有勇气的小家伙……”
高顺含怒谴责的时候,羽逸觞已不顾形象的坐在了地上,脑中只有高顺的声音在不停地说着“没资格”,后来也渐渐模糊了声音,只是这个词语还在不停地重复着。这个词语,如尖刀一般,剜着她原本就算不上坚强的心,但羽逸觞仍能神色平静地抱膝坐着,只是思维渐渐有些陷入了混沌。
“没有资格。”这句话原本是由谁说过?她丝毫也不记得了。为了那“资格”,她似乎做了些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呢?隐隐记得鼻尖捕捉到了作呕的腥味,还有就是妖艳的赤红,以及,那淡漠的白,不,那一刻的白色是冰冷刺骨的。是在催促,还是在惩罚?羽逸觞不得而知,只是一看着她,仿佛便有流不尽的泪水诉不尽的委屈。
“暮,别走,我会听话,什么都听你的。”对着那道白影,她大声的叫着,可是依旧阻止不住那背影的渐渐地远去,唯留下满天的雪花。伸出手,接住一片,六角状的雪花晶莹美丽,如同一个精致地小饰品,转瞬间便只余下一滩水迹。没有了神力,她与常人无异,便是这一片小小的雪花,也是留不住了。
什么都,留不住了。羽逸觞仿佛能感受到“自己”心中一闪而逝的绝望,继而仿佛洒脱了一般,“自己”的嘴角温柔的上扬着,这便是天命么。
什么,都消逝了,腥臭,赤红色,白色,连随后一片雪花也被黑暗吞没。
她在黑暗里徘徊,有人在问,天命,朝云界的天命,朝云山的天命,朝云……的天命,这些,都是什么呢?
在黑暗里,她的笑容无人看见,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神情,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该流露出怎样的神情。
就这样,睡一觉吧。她在心里悄悄说道,像是在分担家务时偷懒的孩子,努力地寻找着幼稚的借口,只是睡一觉,不打紧的。
于是放宽了心,悠长了呼吸,连最后一丝的神识都全然地消逝了。
“羽逸觞。”清冷却不失柔和的声音,在羽逸觞睁眼的第一时间便响起了。
一个女子坐在床边,清澈的眸子倒映着羽逸觞苍白的脸,微微蹙眉。
“暮?”羽逸觞神志还有些模糊,左看看右看看都不知该视线重点应该放在哪里,摸摸腰间的血玉,不是假的;摸摸扶着床沿的玉手,嫩的;摸摸眉心浅浅的沟壑,滑的;摸摸那面薄纱,上等的。总之,不是易容,那么……在面纱上磨蹭的手顿住了,下一秒,临贤的长公主被豫铭小皇子扒了(有人似乎刻意地忽略了什么)的原始传言便诞生了,由此又引出了无数添油加醋的传言,此处暂不赘述。
羽逸觞此刻的情况就像一个醉汉,全然不觉自己的大胆行为,怔怔地看着眼前依旧平静的女子,最后一丝流动的神识也顿住了,本能的便倾身环住了那人的腰,头埋入她的项间,低低的体温却让羽逸觞感觉到了无比的满足,吐一口气吹开了挠得唇角痒痒的发丝,收紧了手臂,便沉沉睡去了。
“公主。”方才那样的行为太过大胆了,虽然字面上二人地位相等,但是从国力的差距来看,真要寻个大不敬的罪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那样的话,罪便深重了。莲思不禁为床上的明艳少女担心起来。
暮倾寒挥挥手,示意她离去。
莲思走到门口,还有些担忧地回首望了望,却见长公主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神情,为豫铭那无礼的小皇子理着发。
那样的气氛,那样极美的画面,让莲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犹疑地又走了几步,蓦地便停了,胸口因为剧烈的不安而起伏着。
因为习俗的不同,三种不同制度的国家间都对外来者实行严密的言论控制,生怕对方实行文化渗透,寻常百姓对别的制度下的国家向来知之甚少。
莲思不同,她来自边境,虽然也有重兵驻守,但人们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相邻国家的知识。
莲思记得为弟弟教书的那个古板的先生,在说到豫铭时,沉着脸,神色间带着深深的鄙夷,连嘴角边的八字胡都似乎向上翘了翘,“豫铭,是一个失了伦常的国家,那里,女子甚至不知羞耻地在外抛头露面。战场、朝堂,男子才有资格做的事情女子也都被允许。更让人厌恶的是女子竟然能与女子结合。这是绝对不能被容忍的,那简直是个炼狱。许多别国的罪人也会逃亡豫铭居住。男不成男,女不成女,阴阳混乱。无怪乎会走上衰亡,只怕早受了朝云的惩罚。这样的国家,与南方的蛮夷不相上下。”
那时的莲思也会羡慕这样的国家,可是随着渐渐长大,男尊国家的规矩便占据了她的思想。
失了伦常?思及方才的场景,莲思怎么也不愿意加上这样恶劣的评价,可是,根深蒂固的纲常思想让她不能释怀。最终,这个单纯的小宫女带着矛盾的心理逃似的小跑起来。